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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滁阳八月,烈日如火。

      正是个三伏天,大街上像个蒸笼,闷得人人都出了一身的粘汗。
      岁鸿嫌太阳刺眼,干脆扯条布盖上眼睛,他的墨镜上回被野猫挠坏了,还没修好。他站在一处夹角乘凉,嘴里叼根草棍,垂头闭眼打着瞌睡。

      有脚步声停在面前,步调沉稳,他睁开眼睛,透过布条看人,见是个男子,穿一身浅妃色衣裳,长发绾起,露出很白的后颈,侧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算命?”岁鸿问道。
      那男人转过头来,似是在打量他,片刻才道:“算命。”
      他拿出碎银子放在岁鸿掌心,放得稳当,指尖擦过岁鸿的掌心,干燥,滚热。他说:“半月后,我要去遂城。”

      岁鸿从袖子里变出一根签,装模作样用指腹摸着,唇角的笑容却敛了半分:“是大凶,你将有血光之灾,此行不可去。”
      远远地,有人在喊:“祁少师!”
      “知道了。”那男子说,他声音清朗柔和,同样貌一样讨人喜欢,岁鸿听见他这称呼,便断定这位就是传说中那个祁少师,祁兰。

      他方到滁阳时,就听过这位祁少师的传言,他们说他是——出卖父兄,男色侍主,天子玩物。
      更有甚者,说当今圣上的第一个儿子正是这位祁少师生的,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公布,才说他阿娘死于难产,不然祁兰罪人出身,父兄都被以叛国罪被处死,怎他独得天子喜爱,封为少师?

      前者岁鸿觉得的确,祁少师是有几分姿色,天上的仙子跟他一比都显得寻常了。
      但后者就有些扯淡了,他若真能生子,定不是寻常人,怎会在此处受累?

      岁鸿靠在墙角看那走远的妃色背影,想了想,转身去隔壁包子铺老板娘:“杨大姐!”
      “哎!”杨大姐笑呵呵端出几碗凉面,近来天热,包子的生意不好做,她便兼卖起凉面来,“小岁啊,要吃点什么?”
      “来两个牛肉包,”岁鸿说着摸出几枚铜板递给她,“大姐,同你打听个地方,遂州在何处?”

      杨大姐用纸袋捡两个冒热气的包子递给他,说:“小心烫啊,当家的,给小岁打点汤来,他来咱们这吃饭了……你刚才问什么?”
      岁鸿:“遂州。”
      “遂州啊,那离咱们滁阳可远着嘞,遂州那是南方六城之首,听说那的冬天跟咱们这的春夏一个样,那边的人都没见过雪呢!”
      杨大姐边说边笑:“真是稀奇,他们竟没见过雪……”

      虢国疆域辽阔,划分有北方八州,南方六城,中部三域。
      岁鸿在人间待了好一段日子,还只在北方活动过,没见过南方的光景。

      当家的递给岁鸿一碗汤,特意等他拿稳了才放手。说是汤,其实不过是包子铺免费供应的热盐水,上头飘着一点油花和葱花,就算是汤了。

      岁鸿端着汤和包子,靠边坐下,兀自琢磨着遂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把那汤放在地上,吃一口包子就一口汤,吃得满头大汗,和着炽烈的太阳,倒也爽快。

      岁鸿睁开眼睛,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拨开房顶上一块砖片向下看去。

      *

      柳如倦年过半百,瘦如枯柴,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那柳如蕙却是个貌美的女子,看上去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纪。

      柳鸣向师父师叔介绍两位客人,柳如倦眯起眼睛审视祁兰与瞿修,他那一双眼睛鼓出来,似两个药膏搓成的丸子,悬在眉毛下头,看人时,那一对丸子显得极滑稽。

      祁兰正想与他打声招呼,却见这老人伸手拔剑,说时迟那时快,剑气擦着他的鼻梁而过,若非他躲闪得快,怕是得被这一剑刺穿面中。

      “老人家,你这是何意?”祁兰问道,一边去看瞿修,却见他也被柳如蕙缠上,这二人忽然发难,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且这石涧门的剑虽未开刃,剑法却有些许古怪,剑气凌厉如锋,祁兰躲闪中被剑气刺中,割下一小片衣袖来。

      来之前瞿修说过,他们小仙在人间走一遭,是要为苍生化难渡厄,非必要时不露真面目,以免节外生枝。因此他也只招架,并未还手。

      祁兰本不是修道中人,几招过后便不得已拔剑,柳如倦步步紧逼,青铜剑裹挟着厉风,招招不让。
      祁兰步步后退,两柄剑碰在一起,叮当作响,剑锋劈出四溅的火花。

      柳鸣也在身后喊道:“师父,师叔,你们这是为何?”

      却说那柳如蕙起先占着上风,但瞿修只躲闪片刻,见此女不依不饶,便从腰中抽出一把软剑,他剑法更加精湛,软剑缠上柳如蕙右手,反向一卷,便夺了她的剑。
      柳如蕙忙叫一声:“师兄!”

      柳如倦见状,立刻从与祁兰的纠缠中脱身,对瞿修道:“这位小友!剑下留情!”

      他与柳如蕙既然停手,这事端本就由他二人挑起,瞿修和祁兰也随之收了剑,祁兰质问道:“老头,你这是何意?”

      柳如倦顺势收了剑,抱拳道:“两位小友,多有得罪,小友有所不知,适才我与师妹拔剑,是因我们石涧门的青铜剑上刻有咒文,有拔除邪祟的能力,若你们是邪祟化作人形接近我们,方才过招,你们便会露出马脚。”

      柳如蕙也说:“是,这丹周山上的邪祟极古怪,方才我们前去查探,发现松怀宗的人都死于同门相残,场面血腥残忍,因此心生疑虑,回来又见二位是生面孔,这才出此下策,试探一番!”

      他们二人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但也有破绽,试探其实不用这样咄咄逼人的程度。
      祁兰心生疑虑,并未表现出来。

      瞿修追问道:“你们说松怀宗的人都死了?”

      他先前所说通州三大宗门,其中就有松怀宗,松怀宗位居第二,实力了得,宗门中出过几位飞升之人,瞿修因在赏刑司的缘故,与他们有过些接触。
      松怀宗开宗祖师创下一种特殊的咒文,名为“明心”,凡是宗门弟子皆学此诀。这明心诀在对付邪祟时有大用,能使人不受邪祟的迷惑,从无失败,其他宗门十分羡慕,曾有人提出要与松怀宗交换秘籍,但被宗主拒绝,说此诀只传授宗门子弟。

      一般说来,若是同门相残的场面,往往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中了某种障眼法,误把同门当做是敌人。

      但松怀宗有明心诀,怎还会中障眼法?这就使人怀疑了。

      柳如倦说:“是。”
      瞿修皱起眉头:“松怀宗自相残杀,这非同寻常,可惜我在此地感应不到异象,这位前辈能否带我前往再查一番?”

      这柳如倦此次回来,是想要与师妹一同带众弟子下山。
      他石涧门是想要找机会扬名,但眼看松怀宗惨死,大名鼎鼎的通州第二都落得如此下场,石涧门这样一个小宗门想要在此地有所成就,简直是妄想。
      名与命,想也不用想,自然是命要紧。

      方才一番试探,柳如倦其实如惊弓之鸟,只把祁兰当做邪祟来杀。却渐渐发现祁兰剑术上占据上风,自己习剑五十载,竟被他压过一头去。
      因此柳如蕙喊他时,他才那样痛快地收手,只怕再纠缠下去局势便有反转,在徒弟面前丢了颜面。

      如此看来,这兄弟二人来头不小,虽然听说他们只是爱好稀奇古怪之物,却说不准是哪个大宗门下山历练的弟子,出门在外不好说出宗门来头才找此借口。

      短短数息,柳如倦已想了许多,本欲离开的心思渐渐动摇起来。

      见他未立刻答应,瞿修又道:“前辈,您若是不愿意,我与兄长前去也可。”
      柳如倦听在耳朵里,却觉得瞿修的意思是要把石涧门排除在外,未再细想便急急答应道:“哪里哪里,没有不愿意,只是方才见松怀宗那惨状,我只觉得留这弟子在这不妥,但若是不带着师妹……”

      瞿修看祁兰一眼:“不如这样,我与前辈同去,留下我兄长与柳如蕙前辈在这照顾小辈,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好,好,”柳如倦连声答应,“那就这么办!”

      祁兰:“……”
      他把瞿修拽到一旁:“你留我与他们在这,等下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办?”

      倒不是他胆小怕事,祁兰若真是怕,当初就不会拿下悬赏令来看。只是他才飞升,对着人间邪祟鬼怪一事实在不熟悉。
      瞿修看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咒:“若是有事,你就把它撕碎,我自会赶到。”

      祁兰收下。

      另一头,柳如倦也与柳如蕙交代几句,便望向瞿修,见他这边已说完话,走过来道:“小友,走吧?”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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