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好朋友》白小也

13、第 13 章

　　孟之晏直接回了家。

　　进门时，厨房传出高压锅呲呲声响，应是响了一阵了，这会已经进入尾声，呲呲声越来越弱。

　　等他走近厨房，咖喱牛肉的鲜香便清晰地飘入鼻尖。

　　赵书墨这时从房间跑出来，满脸诧异：“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不然？”孟之晏侧头，看见她身上系着刘姨常穿的那条棕色格子围裙，倒真挺像那么回事。

　　“不是《蝴蝶风暴》开机仪式吗，我还以为你得再耽搁会，跟导演什么的聊聊天才能回来。”

　　孟之晏清浅弯唇：“该聊的早在签合同时就聊了。”

　　赵书墨哦一声，关掉煤气，见高压锅盖上的小墩子没有呲呲响了，便伸手去拿。

　　孟之晏眼看她这动作，忙抬手去挡：“小心！”

　　但还是没来得及。

　　赵书墨的惨叫几乎同一时间在厨房响起：“啊——！烫烫烫烫烫！”

　　她烫得眼冒泪花，直原地跺脚，大脑也空白了一瞬。

　　好在一只大手果断抓住她手腕，一把将她拖到水池边。

　　冷水顿时冲下来，带走指尖的烫意。

　　赵书墨嘶嘶倒抽冷气，过了会，又觉鼻头除了咖喱牛肉的鲜香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像是清新海盐味的香气。

　　意识到什么，她耳根一热，胸腔底下也顷刻乱了节奏。

　　孟之晏就站在她身后，因为握着她手腕，他几乎以一个从后面环抱的姿势将她固在了水池前。

　　好像只要她用力点呼吸，她的后背就会贴上他的胸膛。

　　“可、可以了吧？”
　　赵书墨死死盯着水柱下自己的手，跟被点了穴一样，眼睛都不敢乱转。

　　“不可以。”孟之晏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真不知道你这几年独居是怎么活下来的。”

　　额头似乎有浅浅湿热，应该是他的鼻息。

　　赵书墨心脏直接跳到头顶，整个人都在发僵。

　　“我不疼了，真的。”
　　她眼睫翕动，声线都在飘，耳中更是嗡鸣声不断，从脸到脖子热了一片。

　　赵书墨毫不怀疑，再这样下去，孟之晏一定会察觉她的大红脸。

　　她忽地攥拳，双膝一蹲，一下从他臂弯底下溜出去，手腕也从他掌中滑脱。

　　孟之晏收回落空的手，侧头看过来。

　　他指尖淋到了水，垂在身侧，一滴一滴往下落。

　　孟之晏目光平稳，似有几分不解，同样，也带着不满，像晕染月色的寒潭。

　　赵书墨被他看得不自在，只与他对视一眼，就急急转过身去，看向高压锅，胡乱找着话题：“咦，现在这个小墩子好像完全没冒蒸汽了。”

　　男人并未搭话。

　　片刻，赵书墨听见一阵脚步声从身后渐行渐远。

　　她侧眸偷瞄，是孟之晏转身走开了。

　　赵书墨莫名心里发堵，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破坏了什么，让他不高兴了。

　　她想叫住他，可这会大脑尚未冷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干脆也就站着不动，死死盯着眼前的高压锅。

　　过了会，一只被白色毛巾包裹住的冰袋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顺着冰袋往上看。

　　孟之晏冲她抬了抬下巴：“拿着。”

　　他面部轮廓分明，灯光从一侧照下来，他的脸像半明半昧的山。

　　赵书墨顿了顿，情绪又由低转高。

　　她道谢接过，敷在手上。

　　孟之晏又说：“去吧台坐着，这里我来处理。”

　　“……哦。”
　　赵书墨应完后，又看他一眼，这才朝吧台走去。

　　她能感觉背后孟之晏的视线并未从她身上收回，像极了黑夜里照亮的一束光，她的一些少女心思似乎要在这道光里袒露无遗。

　　赵书墨忙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快步走过厨房与吧台间的隔断，灵魂终于归壳。

　　--

　　孟之晏端着两盘拌好的咖喱牛肉饭过来时，赵书墨正在逛微博超话。

　　冰袋被她放到了一边，孟之晏瞥了眼，在她对面坐下：“手好了？”

　　“嗯，真不疼了。”赵书墨点头，接过自己那份，却全程没有看他，只问，“程南在《蝴蝶风暴》里跟苏念恩搭CP？”

　　孟之晏嗯一声：“一个没几场戏的配角。”说完，又抬眸瞧她，淡声，“饭在手机里？”

　　赵书墨默默把手机按灭放到一边，专心吃饭，还是没有抬头。

　　孟之晏眉心微蹙，只觉从刚才他抓着她的手冲水开始，她就奇奇怪怪的。

　　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淡了淡，说：“刚才是我不好。”

　　赵书墨“啊？”一声，蓦地抬头，满脸疑惑。

　　孟之晏微滞，片刻，他又低头吃饭：“没什么。”

　　赵书墨看着他光洁饱满的额头，缓慢地回过味。

　　“不是的……”她下意识开口，可心头却像漫过一场潮水，变得咸涩晦昧起来。

　　孟之晏抬眼，眸光剔亮，似有碎闪星星。

　　赵书墨一下又哽住了，辨不清他眼里的含义，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她目光左右游移，瞥到边上的手机，灵光一闪，岔开话题：“我是想拜托你帮我要一份程南的签名海报。”

　　孟之晏目光骤沉，紧盯着她。

　　赵书墨被瞧得后脖颈凉飕飕的，心口也像有几万只蚂蚁在爬。

　　就在她想要伸手摸后脖颈时，孟之晏忽然无声呵笑，拿出手机看微信，看似漫不经心：“怎么会对一个二线感兴趣。”

　　“因为他长得好看。”
　　赵书墨扬声，说话间察觉孟之晏好像又恢复正常了，便继续顺着话题说下去，“而且这样有种养成的快乐啊！”

　　“养成？”孟之晏似是觉得好笑，“他已经二十八了，你怕是当不了妈粉。”

　　“二十五好不好……”赵书墨回想着程南的官方资料，纠正。

　　孟之晏轻扯嘴角，不轻不重地看她：“年龄是改的，脸是整的，你追星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话音刚落，他就面无表情地端着餐盘起身，头也不回，朝饭厅餐桌走去。

　　赵书墨愣愣扭头，视线追随他背影，满脑袋雾水。

　　这男人怎么一阵一阵的？

　　--

　　吃完饭收拾好厨余，孟之晏就进了书房。

　　他知道自己刚才多少有点失态，可赵书墨这人……他真的很怀疑，她的双商是不是都在写小说这件事上用完了。

　　正这么想着，本尊忽然出现在门口。

　　赵书墨拿着两杯牛奶，站在门外笑嘻嘻地征求意见：“可以进来吗？”

　　孟之晏看向她，片晌，点了点头。

　　赵书墨走到书桌边，将其中一杯牛奶放到他手侧，视线扫一眼开着的电脑屏幕：“又在加班？”

　　孟之晏不答，只抬头看一眼她，又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牛奶：“干嘛突然来送温暖。”

　　“很突然吗，我怎么不觉得？”赵书墨捧着自己那杯牛奶，笑得眉眼弯弯。

　　事实上，吃完饭那一会，想着孟之晏刚才莫名其妙的脾气，她真的也有点生气。

　　可等她把沥干的碗筷都归置好之后，那股气也就悄无声息地散了。

　　赵书墨仔细想了想，牙齿和嘴唇还有磕着的时候呢。再说，她跟孟之晏认识这么多年，这男人对她挺不错了，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

　　她觉得，可能他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吧，才会喜怒无常。

　　想到这里，赵书墨又笑着对孟之晏说：“快把牛奶喝了吧，安神静气，保证高质量睡眠。”

　　她笑靥如花，孟之晏也不知怎的，心口那团郁气忽地就消失了。

　　就在他仰脖喝牛奶时，赵书墨忽然看着落地窗外惊呼一声：“哇！是流星！”说话间，她人已经冲到窗前，还兴奋朝孟之晏招手，“快来看啊，好多流星！”

　　他放下杯子，起身走到她身旁。

　　窗外夜空中，有耀眼颗粒连续划过墨色苍穹，留下一道道亮色的弧。

　　赵书墨虔诚交握双手，准备许愿。

　　想到些什么，她又侧头提醒孟之晏：“愣着干嘛，快许愿啊。”

　　男人神态散漫，视线对上她的，逐渐涌起无奈。

　　赵书墨又急又恼，攥拳在他胳膊上搡了一记：“你这眼神几个意思啊？”

　　“许愿有用的话，努力的意义又是什么？”孟之晏淡声。

　　赵书墨一噎，思忖片刻，蹦出两个字：“憧憬。”
　　她看着孟之晏，眼神温柔而认真，“许愿或许没用，但对未来人生的美好憧憬可以支撑我们度过遇到的每一个难关。”

　　她顿了顿，微微正色，声线也变得略略低沉：“孟之晏，我们不就是这样长大的吗？”

　　男人目光定在了她脸上。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女孩纤长浓密的睫毛，在昏暗光线下，像天鹅绒似的翕动着。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他们的童年，他们的曾经。

　　赵书墨仰着头，柔柔地望着他，弯起唇。

　　片晌，孟之晏笑了声，重新看回窗外：“快许愿吧，晚了流星就没了。”

　　赵书墨似是才想起许愿的事，忙对着夜空闭起双眼，双手紧紧交握，默默在心里诉说愿望。

　　孟之晏又侧头看回她。

　　某个瞬间，他脑中闪过无数作家笔下关于女孩子的美好描写，可又觉得没有任何一个描写可以与此刻的赵书墨媲美。

　　她很像一个兴奋的小孩，许完愿后，还扭头跟他说：“我的愿望是我们的事业都能节节高升，有钱有爱有自由。你呢？”

　　孟之晏听笑：“愿望说出来还能灵验吗？”

　　赵书墨很有自己的一套：“分明愿和暗愿的嘛，明愿就是要说出来才能实现。”

　　孟之晏没搭话，默了会，他忽然不按她的套路走，追问：“那你的暗愿是什么？”

　　赵书墨一噎。

　　她的暗愿当然是永远跟孟之晏在一起。

　　可是，这个愿望要是说出来，恐怕会彻底破坏两人当下的平衡。

　　赵书墨眼神躲闪，片刻，嗫嚅道：“暗愿就是暗愿，说出来就失灵了。”

　　孟之晏笑了声，说：“我只有暗愿，没有明愿。”

　　赵书墨愣了愣：“哦……”

　　她抓了抓头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掩饰心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那我就先回房间了。”她又打起精神说。

　　“好。”孟之晏颔首。

　　赵书墨又朝他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往外面走去。

　　走到一半，忽然又听孟之晏叫她：“书墨。”

　　赵书墨如被神奇宝贝球召唤，猛地回头：“什么事？”

　　孟之晏背窗而立，脸隐在暗影中，眼神看不真切。

　　顿了片刻，他才重新开口：“晚安。”

　　赵书墨转身那一刻就悄然提起的胸口又像漏气的气球般瘪下去，软绵绵地哦了声，就朝他挥挥手，走了出去。

　　孟之晏目送她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她

　　——他的暗愿是，赵书墨永远陪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