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烘焙》猫酸君

5、互相了解一下

　　秦弋招呼说：“你坐啊，刚就叫你坐，你看我也顾不上你。”
　　苏康眠看他关上房门走了出来，他双脚贴着地板走路的时候能明显看出来，受过伤的左脚脚踝抬起有些费力。
　　秦弋一点点靠近，苏康眠的眼神便跟着他的脚一点点往下移。一直被盯着看，换成别人秦弋肯定会不自在，但苏康眠不是别人。
　　“秦弋……”苏康眠贴着秦弋的胸膛靠了上去，双手搂着他的腰，“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
　　秦弋有一点想推开他，就算此刻天时地利，但人不是曾经的人了，中断的关系很难再延续。
　　“那年两月头，我爸妈去集训队接我回家过年，路上被个酒驾的撞了，车掉下了坡，幸好救援及时不然……那天我也没了。”当时不仅压伤了腿脚，还断了三根肋骨，划伤了内脏，整整躺着半个月没法动弹。
　　正好就是失去联系的时间，苏康眠靠着秦弋的肩头，哭咽声渐渐清晰，“你说你拿了冠军会来看我，我一直在等你，你人呢？”
　　秦弋推开了苏康眠，推着他去沙发坐下，拿纸巾替他擦了擦眼泪，“我去给你倒杯水，你回去晚记得跟你爸妈说一声，别让他们担心了。”
　　“秦弋，我马上22了，不是16。”
　　秦弋也觉得自己这几年当哥哥当得越来越婆妈了，见到他妹的同学在路上调皮都会走过去训两句才安心。
　　在这个青春洋溢的年纪竟然活得跟个大叔一样，秦弋从橱柜里拿出三包出前一丁，“还是说一声的好，我饿了，准备下面条吃，你要不要来一份？”
　　苏康眠揉搓着刚擦眼泪的纸巾，说：“很饿，我为了找你，一天没怎么吃饭了。”
　　“哦，是我的责任，那不能招待你吃面了，我给你煮饺子怎么样？”
　　苏康眠跟着走进了厨房，从秦弋手上拿了一包面，说：“别那么麻烦了，我干吃这个就行。”
　　倒也是好养活，还真打开包装开始咬面饼了，秦弋有那么一瞬想拿出他妹的奶粉给他泡一杯，“去那坐着吃，我给你倒水。”
　　两人刚坐下，秦弋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姑姑打来的，秦弋按了静音没接，姑姑打电话从来没有介绍对象之外的事，一年来也见了几个了，秦弋每见一次心里就堵一次，要么对方太奇葩要么对方家里太奇葩，甚至听到过“你长这样，残疾之前谈过不少女朋友吧？”这样的评价。
　　电话响了三次，秦弋还是接了。
　　客厅太安静，电话那头的声音苏康眠听得一清二楚。
　　“秦弋，怎么才接电话？忙什么呢？”
　　秦弋背靠着沙发，语气有点想快点打发人的意思，“姑，什么事快点说，秦迩她要睡了。”
　　“她睡她的好了。你明天有空吗，我们超市收银部一大姐，家里小女儿是护士，26岁，你的情况我都跟她说清楚了，人家一点不介意的，这姑娘正好明天有空，你把秦迩送我这儿来，然后跟人见见？”
　　秦弋看了眼举着水杯半天没动的苏康眠，真不该心软接这个电话，明知道就只有这码事。
　　“姑，我明天答应带秦迩去博物馆了，还有啊，比我大的就算了，我喜欢小的。”
　　那边的姑姑突然声音放大了过来：“就你还挑三捡四，26大吗？你也马上24了，就比你大两岁！两岁而已！”
　　秦弋把手机移开了耳边，有点震耳了，“我怎么不能挑了，跟了我能住大三房，我也是月入过万的技术工种，哪里低人一等了，还有啊，您能不能别老在外头说我父母双亡还得养个妹妹？”
　　“实际情况不应该坦诚吗？省得后面麻烦，人你见一下。”
　　“不见不见，我真没空。”
　　苏康眠总算看出了点他高中时候的意气，语气不凶，但透着叫人发怵的严肃。
　　“好好好，连续推我两次了，我也不想管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谢谢姑，晚安。”
　　秦弋挂掉电话难受地躺在了沙发上，抓着靠枕把脸埋了进去，刚跟人见面就把家底倒干净了，好难堪。
　　苏康眠问：“21岁的护士，你会去见吗？”
　　“你说什么？”秦弋整个人弹了起来，本来以为只是个笑话，结果苏康眠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他是认认真真在问的。
　　秦弋今天已经见过苏康眠哭了两次，这个小家伙高中那会儿是出了名的脾气差爱哭鬼，不过满脸都写着“秦弋，我喜欢你”，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很乖巧懂事的，不开心的时候一哄就好，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把握了，不能再刺激他。
　　“本来我是挺需要一个对象的，帮我分担一点重任，可是这个想法太自私了，这是我的命运，是我妹妹的命运，怎么能连累一个渴望美好爱情的女孩儿呢？我给不了什么爱情。”
　　苏康眠眼底酸痛，不停地眨着眼睛，放下了手里吃了一半的面饼，“要是，要是那个人他心甘情愿呢？”
　　傻小孩还是那个傻小孩，年纪是2打头了，面对人生还是青铜等级的小白。
　　“苏康眠……”秦弋伸手摸了摸苏康眠的脸，就像曾经哄他的时候那样摸着，摸到的依旧是那道柔和的下颌线，只是少了些当时的稚气多了几分清隽，“眠眠，我……”
　　“哥哥，我要尿尿。”秦迩揉着眼睛走下床，在房间里喊着，醒来时黑漆漆一片，哥哥也不在身边，只能大叫。
　　秦弋迅速放下了手，话锋一转，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说什么来着，我的生活百分之七十都是她，还爱情，活在梦里。”
　　苏康眠听得真真的，呆坐在沙发上，然后又听到秦弋像个“妈妈”一样在房间唠叨他妹妹。
　　“小兔子，你还洗不洗澡啊，那算了，明天早点起来洗，自己把衣服换掉，记得刷牙啊，一会儿我来检查，都几点了还看什么汪汪队，有什么好看的这个动画片，我小时候看什么？我看《喜羊羊与灰太狼》啊。等等等等，不是你看哪个动画片的问题，是今天太晚了你必须马上睡觉。”
　　秦弋走出房门看到苏康眠的后脑勺时一阵发愣，虽然身量拔高了十几公分，怎么后面看上去还是一模一样的？
　　他没有一点男孩子的粗糙，从里到外都清透得像水晶石，而且从小开始就被家里不断打磨，成就了他件精致的艺术品。
　　当年在集训队的时候，一整天的训练下来所有人都是汗津津的，那味道可酸爽了，就算在那样的环境里，秦弋躺在床上照样能想起苏康眠身上清新的香味。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脑海里却不断出现另一个男孩的影子，对少年的秦弋来说简直是噩耗。
　　当时在外的苏康眠总催着秦弋早点跟家人坦白性向这件事，好像坦白了两人就能立马在一起一样，可还没等到秦弋想好怎么说，家人就没了。
　　重要的是苏康眠还在啊，不管自己身上发生过了什么，在见到苏康眠的这一会儿功夫里，好像都治愈大半了。
　　苏康眠按着秦弋的交代给妈妈发了微信，家人太担心他夜里独自在外，于是安排了司机过来接他，等司机来的这点时间，他还能在这里赖一会儿。
　　赖一会儿也是很好的，秦弋应该不会赶人。
　　秦弋走过去，打开手机递给苏康眠，“留个手机号吧，微信用吗？”
　　苏康眠手速很快，输完电话就把微信一道加上了，“我又不是外星人，那你会给我打电话吗？”
　　秦弋笑了，“不给你打电话要你手机号干什么，月初给你充话费啊？”
　　苏康眠把手机递还给秦弋的时候抓住了秦弋的手说：“我会留在燕南，以后一直会在燕南，我不走了，秦弋，我以后哪也不去了。”
　　“嗯。”除此之外秦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苏康眠摸着秦弋左手上的薄茧，这是弹吉他留下的痕迹，“我问你，你有没有离开过这里？”
　　秦弋心弦一颤，“你回来找过我？”
　　苏康眠轻轻点头，“我联系不到你，所以放春假的时候来过，你把房子租出去了。”
　　“不只是离开过，是离开了很久，要是你去年这个时候来，我连个招待你坐一坐的地方都没有，”秦弋说，“去年中秋节的时候我跟我妹才搬回来，我还骗她说这家是我赚大钱买来的，她可崇拜我了。”
　　苏康眠沉默。
　　秦弋明白他这是快要生气了，立马说：“我确实有很多事当时不想告诉你，按照你的性格我都能猜到你会干出什么事，所以我绝对不能告诉你。”
　　“重来一次，还是一样不说？”
　　“是。”
　　苏康眠松开了手，心道：可这样，害我误会你很久。我一个人，做了很多错事，一辈子都忘不掉抹不去的错。
　　秦弋轻笑了一声，“苏康眠，你……我觉得你……”
　　苏康眠顿时抬头看他，只见到他唇角勾起一道微笑，双眼明亮却透着静谧。无疑，秦弋比过去更加好看了，“我怎么了？”
　　“没什么。”话到嘴边变得稀碎，“那个……你家里派车来接你是吧，什么时候到？”
　　苏康眠眼圈又开始泛红了，“快了。那我先走了，我去楼下等。”说着就起身了，“有空再联系。”
　　秦弋有些心虚，真没有赶人的意思，但话说出来就成了这意思，“唉，我不是那意思！”
　　苏康眠背对着秦弋，“那、那我能再坐会儿吗？”
　　秦弋赶紧拉着他坐下，说，“我委屈您了，您坐您坐，别生气，别跟我一般见识……”
　　苏康眠转头给了秦弋一个憋出来的笑脸，比哭还叫人难受，手抓着衣摆很拘谨地又坐下了，比刚进门的时候更加客气，以前的苏康眠不是这样的，年纪小但浑身都透着昂扬的自信，绝不会处处拘谨。
　　秦弋觉得是自己的态度不对，让他觉得更加生分了，换成自己这么上他家……不可能上他家，脚都不敢踏上景山大道一步！
　　“好不容易回来了，那什么……就那个分开这么久了吧，咱们花点时间、就是个建议啊，花点时间互相了解一下。”
　　苏康眠终于舒展了眉头，附议说：“嗯，但你能不能不去见什么护士之类的？”
　　秦弋一下笑了出来，“哎呦我去，我真没打算见啊，半年前我就放弃改换性取向这事了，改不了，弯一辈子得了。”
　　苏康眠眉眼弯了下，没有高兴得很明显，这种表现在秦弋看来就是矜持，这小家伙去国外几年真学会了矜持？怎么那么玄幻呢？
　　曾经的苏康眠是什么样的小家伙？那可算是个小霸道了。知道哪个女孩给秦弋写过情书，要求秦弋端端正正回信说：我心里只有比赛和学习，进国家队之前绝不恋爱。我们都要坚定自己心里的目标，考上大学，做一个不负自己不负家人的好学生。
　　还说：“你要记得这个目标，打不进国家队就没有叫一个苏康眠的男朋友，我这是激励你。”
　　后来就再也没人给秦弋写情书了，这个回信的举动还被校领导给知道了，燕南一中自此有了一个叫秦弋的青年榜样，少年一派翩翩君子的风度，赛场上英姿飒爽屡战屡胜，着实叫人敬佩。
　　苏康眠知道他很努力，只差了那么一点点梦想和爱情就都有了。
　　“我真的要走了。”苏康眠说。
　　秦弋真是不忍心看他这么丧，问道：“明天我还放假，带我妹出去玩，你要是有空可以一起。”
　　顺便把明天的行程安排阐述了下，都是为了秦迩的学习，望妹成凤的秦弋是打算把秦迩当成苏康眠那样的好学生培养的，至于她本人素质如何都是后话。
　　苏康眠的笑容一下好看了，说：“那明天十点我开车来接你们，好吗？”
　　“好，我送你下楼，”秦弋先回房间看了眼他妹，看到小丫头呼呼大睡就安心了，“走吧，她睡得可香了。”
　　苏康眠是他父母亲自来接的，夫妻俩齐齐下车来跟秦弋握手，这个非正式会晤场合叫秦弋手足无措，连苏康眠本人都尴尬了，上车后就一直板着脸。
　　李珈拍拍苏康眠的肩说：“眠眠，我们这是替你高兴，这不是一下子就找到了吗，再说爸爸妈妈又不是没见过他。”
　　苏康眠双手掩面踌躇了很久之后才开口：“爸妈，帮我找个可靠的医生，我要继续治疗，我说的是那个方面。”说完后他看向窗外，这个病不能一直拖着了，不然不知道什么跟秦弋交代。
　　苏康眠的父母不敢表现出高兴，虽说这孩子已经很久没这么积极面对了，但面露喜色怕他会抵触，毕竟这件事放在谁身上都绝不好过，能捡回小命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要是这个秦弋还像以前那样是个心志坚定的人，把儿子交给他那做父母的心里就能定下来了。人已经找到，后面的事可以慢慢打听慢慢了解。能让自己家儿子记挂这么多年，想来是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