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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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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岳提着药箱过来给程影换药的时候是中午。
“王记者说感谢您给的新闻,说是有需要帮忙的随时找他。”
他手上握着纱布,扯出一截放上去,一边道,“他并不知道您的身份,便也没提出跟您见面。”
程影淡淡地嗯了一声,问道:“程默过去几年的记录处理了吗?”
“都处理好了。”
杨岳手上动作不停,“相关记录到十岁都设了密,全部背景资料在明面上都只提到了您。”
“跟吴楚说一声。”程影将手抬了抬,“监狱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好过的,涂杰和方霖可无福享受这样包吃包住的好日子。”
杨岳了然。
“对了。”他收起药箱,“少爷,杨助理从P市过来了,想约您见一面。”
程影没立即应:“他过来做什么?”
杨岳:“没透露。只说,是关于老先生的。”
程影自己包扎好了绷带。
厨房用小伙熬的汤此刻散发着让人有食欲的香。
杨岳很自然地走过去洗了洗手,然后调了调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走了回来。
“医生说您最好少吃止痛药。”
他拧开白色药瓶,从里面倒出两片药丸递上去,“对您的痛觉有影响。”
程影没应,皱着眉将药直接干咽着吞了下去。
杨岳又将打开的瓶盖拧了回去。
“怎么伤的?”
卧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门边站着的人身上已经换成了深蓝色的丝绸睡衣,明明脸上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可眼底却是一片清明与严肃。
“什么时候醒的?”
程影心上一惊,眼神示意杨岳将衬衫递给他,镇定地将衣服套上,黑色的布料上有着不太明显的血腥气。
荆挑将门“砰”的一声合上,声音将沙发边的两人都震得没了动作。
杨岳咽了咽唾沫,瞄了那个朝他们走过来的男生一眼,缩着脖子说了句什么便匆匆地走了。
程影扣着扣子的手都是一顿,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于是他微微一笑:“饿了吗?锅里炖了酸萝卜鸡汤。”
柳妍风说荆挑爱喝。
荆挑面色沉得很,几步走过来上手就抓着他的衬衫一扯,手上的力也没收着,更像是故意粗鲁。
他手上还带着点温热,一寸又一寸底摸着他裹着纱布的地方,细细探究了半晌才眯着眼问他:“又是仇敌?这次是动刀还是动枪?都到国外了,动刀都低级了吧。”
程影呼吸一滞。
不知道该说他聪明还是敏锐。
“枪。”他默默叹了叹,如实交代了,“子弹打在这里,偏了几寸。”
他食指指着伤口的位置,那哪里是偏几寸。
荆挑身子小弧度的颤着,唇线都绷紧了。
“在医院躺了多久?”
他很直接地问,可心里也大概有数了。
“前天刚醒。”程影没想让他知道,但也绝不想瞒着他,“这次是我大意了,所以,吃了很大个教训。”
让荆挑独自一人面对死亡,比他自己差点亲临死亡还要难受。
荆挑将手小心覆在伤口的位置,此刻却轻得生怕按到。
“程影。”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跳动在指尖下的心跳,那种后怕让他后背一寒,“你到底还有多少对你有杀心的仇敌呢?”
这一次是他不知道,可下一次呢?
若是,下一次,他都还来不及知道呢?
生命的脆弱让他见证了一次死亡,他真的受不住再来一次的打击。
他的害怕太过明显,程影一眼能够看透。
脑子里的防线轰然一塌。
手上的动作先他的想法一步,将人直接搂进了怀里。
荆挑被吓一跳,惊慌地将即将压在他伤上的手挪开,一条腿半跪在他双.腿之间,沙发再次往下陷了陷。
“你发什么神经?”他有些生气,“伤口扯到了怎么办?”
程影却已经不顾这些了。
他重重地抱着他,不似之前那么温柔,反而多了一种强硬。
“对不起,阿挑。”
他仰着脸,将下巴搁在那瘦窄的肩上,喉结顶着那道锁骨线,说一句话都是一次撩拨,“这是最后一次了。我答应你,像这次这样失联的事情,仅此一次。”
他从未如此注重承诺,如今竟也怕其被认为是缥缈。
“阿挑,我说过的,你是我的家。”他郑重道,“我,总是要回家的。”
家。
他以为自己从此会无家可归,可却也成了别人的牵挂。
他的存在,对一个人来说如此重要。
荆挑抿着唇愣了一会儿,好久才抬了抬手,低声笑着抱住了他的头,深蓝色的眸子里也浮上了微茫。
“说好了,仅此一次。”他轻声轻语的,拿捏着最后那点傲娇,装模作样地凶巴巴,“再有下次,腿给你打断!”
程影紧皱的眉头一松,轻笑出了声:“这么凶啊?”
“啧!”荆挑捏着他的耳朵,语气不悦,“这就凶了?不止呢,再敢欺欺瞒瞒,用手铐给你锁屋里!”
程影唇边的弧度越发张扬。
“行,随你打,随你锁。”他抬手捏住他的下巴,仰着脸跟他接了个短暂的吻,目光带着热意,“随你高兴。”
厨房了熬了一早上的汤终于熄了火。
杨熠的电话在下午拨了过来,程影只能抽身过去一趟。
荆挑不放心想跟着,但是沈教授忽然打了个视频过来说跟他讨论一下实验的事。
沈教授说他太冒进了,做个实验跟图完成任务似的。
“我这不就是在完成任务吗?”荆挑无语了,但又只能好声好气地低头,“行,我知道了,我争取下一次实验多拖两天。”
“你这是什么诡辩!别给我贫!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是吧?有本事你自己买个研究所自己搞研究去!我还担心你是颗老鼠屎呢!”
老沈同志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定发挥。
荆挑举双手投降。
“知道了,我以后注意。”
他手快地将镜头关掉,以免自己不经意翻个白眼被对方看到。
沈教授又怒了,扯着嗓子就是一顿数落,骂起人来依旧不带半个脏字。
荆挑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正在算着二十分钟过去了,程影有没有快回来,门铃就响了。
荆挑一拍大腿,乐呵呵地说:“老沈,人有三急,我先去方便方便,一会儿给你回啊。”
沈教授最后的一句话被断开了。
荆挑捧着手上还剩下半盒的冰淇淋就去开门,正想着给程影尝尝香草味。
门口站着的人却不是他。
老人身着一袭白色唐装,头上戴着一顶帽子也没遮住他两鬓斑白,看起来年纪挺大,但精气神也挺足。
“您是?”
一口香草味的冰淇淋化在嘴里,荆挑咽了咽那一口甜,问得倒还算礼貌。
“你好,我是沈阙。”他笑得慈祥,“程影的外公。”
荆挑差点被这一口冰淇淋水呛到。
“您好。”
他捏了捏冰淇淋盒子,犹豫着往身后藏了藏,语气显得很乖,“那个,程影不在。”
“嗯。我知道。”
沈阙还是温和地笑着,“我是来找你的,荆挑。”
他叫他的名字时态度很怪,让荆挑觉得莫名。
不像是什么棒打鸳鸯的家长。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将人客客气气地请进去,荆挑便想着去找找公寓里有没有茶叶,但沈阙问他还有没有冰淇淋。
荆挑眼睛一亮,奇道:“您还吃这玩意儿呢?”
翻出一盒蓝莓味的,他倒是乐意分享。
“偶尔尝尝,不然真得跟你们这些孩子有更深的代沟了。”
沈阙玩笑般说了这么一句,接过冰淇淋,一边还打量着四周,“倒是打理得不错,不过,你们两个人住会不会太挤了?”
“这还挤呢?”
荆挑咦了一声,“那您是不知道程影在槐乡住的阁楼有多小。”
他说着,就毫不顾形象地捏着勺子挖了一大勺冰淇淋放嘴里。
见状,沈阙忽然笑了。
“所有见过我的小辈要么不敢说话,要么躲着。你这小朋友倒是有趣。”
“啧。”荆挑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目光复杂,“那要不,我往里屋躲躲?”
“嗯?”
沈阙略微一愣,下一瞬笑了出来,“客随主便,你要是想,我也不拦着啊。”
荆挑嘴角一抽,轻咳了两声:“跟您说个您,您还真不客气上了。那就只能麻烦您担待一下了。”
沈阙笑着摇了摇头,瞅了他几眼,然后就跟他面对面坐着,安静地吃着蓝莓味冰淇淋。
“程影出去没多久,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 荆挑望了他一眼,“您恐怕得再等一会儿了。”
“嗯。我知道。”沈阙点头,“被我派的人拖着了。”
荆挑眉尾一挑。
对面的老人却已经合上了冰淇淋。
“果然是上了年纪,牙口禁不住啊。”他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水,看了过来,“我很好奇,能让我外孙不顾身上的伤也要回来见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荆挑一耸肩:“如你所见。”
他并没有被影响食欲,只是在心里盘算着刚刚那个被吃了两口的蓝莓冰淇淋该不该给老人家打包带走。
沈阙觉得他确实挺好玩的。
“程影是个闷葫芦,你这样性格的孩子,倒确实打眼。”
荆挑慢悠悠地挖了挖奶油碎,轻笑了一声。
“那个邮件是你发给我的吧。”他的语气不是反问而是陈述,抬眼时的目光却不如方才的分明,甚至带了点冷冷的敌意与戒备,“这一份见面礼,我收下了。不过,老先生,希望您那边不再有第二份了。”
潜在的威胁可以来自任何人,更何况,还是个可以看着程影备受煎熬的所谓家人。
沈阙讶异于他的直接,也惊喜于他的坦率。
他不作回答,只是拍了拍袖口站了起来。
“和你聊天很愉快。”他扶了扶帽檐,“下次有机会和小影来青阕山居吃饭,可以的话,我们一起下一盘棋。”
“吃饭倒是可以。”
荆挑挠了挠下巴,神色为难,“可是,我不会下棋啊。”
这倒是给沈阙逗笑了。
荆挑实在是坦荡。
“小影会。”他笑声爽朗,“你让他多教教你。”
杨熠接到沈阙的电话才将程影的注意力从南城区那块地上转移回来,他将手机递过去,态度端正的说,老先生到Z市了。
程影立即便意识到南城区那块地只是个幌子。
“外公。”
他愠怒的声音太过明显,那边的沈阙也无意与他矛盾,打着哈哈笑了几声。
“嗯,见过了。”
他声音愉悦,“倒是挺俊俏的后生,就是太瘦了,有时间让李嫂给他补补。”
程影:“……”
大意是,程影想藏着看时机带回去的人,沈阙根本没有这种耐心等。
“小影啊,别怪外公不厚道。”沈阙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年过七十了,说不准哪天就归西,你得理解我们这当长辈的心呐。”
程影没再说什么。
他摸不透沈阙的性子。
这样一个长辈出身本就不凡,这一辈子都没什么大起大落,唯一的无能为力便是妻子病逝。
真正地能将一切掌握手中的人。
程影回到公寓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听到门口密码锁的声音,荆挑急急忙忙地将桌上的几个冰淇淋空盒收起来扔进厨房的垃圾桶里,一口气还没喘完,刚进来的人已经换好了鞋。
“回来啦。”
荆挑单手支着门边的长柜,边说话还悄悄地吐了口气。
“嗯。”
程影将手上的文件袋放在长柜上,走过来搂住了他的腰,低声说话间俯下身在他唇边啄了一下,“我外公来过了?”
香甜的各种水果味儿里,哈密瓜的味道最明显。
“哟,这么快就知道了。”荆挑往后仰了仰,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第二个吻,笑吟吟地说,“我还没来得及跟你告状呢。”
程影舔了舔唇角,目光持续落在他一张一合的嘴上:“告什么状?”
“嗯……”
荆挑注意到他的视线,心虚地瞥向另一边,装得倒是挺委屈,“你外公让我学下棋。”
程影唇边的弧度动了动,笑声很轻:“确实为难你了。”
“瞧不起谁呢?”荆挑一只手捉住腰上那只试图掀衣服的手,整个一激灵,“不就是下棋嘛,我分分钟拿捏围棋象棋五子棋。”
程影哦了一声,语调上扬:“不是不喜欢迎难而上?”
“这又不难。”
荆挑喉头一咽,目光躲闪,“不难吧?”
“当然。”程影轻轻应着,眸色一深,“有我在,你做什么都简单。”
荆挑提着嘴角僵笑了两声,手上却还是没能拦住那道力。
“程影!”
他皱着眉,心虚的时候总是显得很理直气壮,“你伤口不痛了是吧!”
“还痛着呢。”
程影手掌扶着他的后腰,目光温柔,但语气危险,“所以啊,咱们阿挑要乖一点,别太闹腾了。”
荆挑倒抽一口冷气,警铃作响。
“艹!我他妈就多吃了两盒!还有一盒是你家老爷子吃的!”
程影无情地在他下唇上咬了一口,还是那副谦谦君子的做派,但出口的话却一点也不温柔:“罪加一等。”
“你踏马——程影!”
荆挑还没来得及往后躲,就被他一把扛上肩,想动弹,却又怕伤到他,于是只能咬着牙最后硬气了一句,“劳资不陪你玩了!这次劳资得在上面!”
“好。”程影答应得很爽快,扶着他的腰提醒道,“但是老公,你别再乱动了,我心口不好,容易滴血。”
“……”
泥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