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遥》落日楼头

9、第八章

　　新官上任的军师快马加鞭地赶往前线，这边苏遥则对着刚刚送上来的资料沉思。
　　黑暗中烛光微闪，映着他的脸色亦是忽明忽暗。
　　一截蜡烛烧得只剩尾端，天色渐明。

　　门口传来敲门声，侍从小声呼喊着，“大人，上朝的时候到了。”
　　边说着“就来”，苏遥借着烛火点燃了手上的纸，待确认只剩下灰烬后才整理好行头推门出去。

　　一如过去，赵律因病没有上朝。
　　下朝之后，负责辅佐左相的苏遥也就在皇帝的默许之下驻进都堂，往往月挂中天时才离开。
　　毕竟是新人，在苏遥顶着丞相司直的名义办着宰相的事的第一周，右相、三公、六部尚书还有翰林院的各位同僚轮流着来关心这个后辈的工作情况，苏大学士笑呵呵地把他们一个个送出了都堂，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都很满意。
　　所以这天中午，当敲门的声音再次响起，苏遥毫无意外的带着平常的笑容抬起了头，然后楞了一下。
　　平时坐在高位而显得疏离的帝王着便服踏进了都堂，身后的太监没有跟进来而是掩上了门。
　　三两步上前，苏遥跪下行礼。
　　“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臣罪该万死。”

　　李昱铭也不理他，踱着步子走到案前，坐在苏遥平日办公的地方，似是饶有兴味地拿起他方才阅过的奏章看了起来。
　　时间久到苏遥不由心里暗暗打鼓，回想自己何处露了破绽的时候李昱铭才冷冷道，“爱卿何罪，有错的是朕，屈就了爱卿的高才。”
　　暗暗松了口气，苏遥脸上却是一阵慌乱，急急道：“皇上何出此言，臣心中绝无此念头。”
　　皇帝“恩”了一声，却听不出喜怒，片刻后一份奏章扔在了苏遥面前，“你倒是大胆，连给朕的折子都敢动。”
　　苏遥拿起来一看，心中了然，语气惶恐，“臣是见皇上事务繁忙，想分担君忧，才斗胆在奏章上勾画。臣罪该万死！”
　　李昱铭见跪着的人已然隐隐发抖了，无奈地叹口气，“罢了罢了，念你初衷良善，你擅改奏折一事朕不追究了。”
　　“谢皇上！”苏遥赶忙磕了几个头。
　　又是一声叹息，“苏卿，和朕说实话，你是不是怨朕。”
　　“臣不敢！”
　　“朕也知这个位子配不上爱卿的惊世之才，只是……”
　　苏遥连忙抬头表忠心，“能供皇上驱使已是臣之幸，臣岂敢有非分之想？”
　　李昱铭走下来，扶起苏遥，“爱卿有此心，是朕之福，也是大祈之福。”
　　看着自己的君王，苏遥缓缓道：“能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臣死不足惜。”
　　“苏卿家的心意……”话没说完，李昱铭似是被火灼了一般放了手，看向自己的那双眼里蕴藏着太多，暗暗心惊，他竟不敢细想下去。
　　再抬眼看苏遥，又是如平常一般臣子恭敬的样子。
　　若无其事的，李昱铭接着说，“……朕已明了。既然如此，还望苏卿家以国事为重，报效我大祈。”随即稍稍提高音量，“小安子，摆驾回宫。”
　　帝王走时的背影，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送走了皇帝，苏遥坐回原位，拿起奏章。
　　眼看着奏章，脑中却忆着那个人刚才坐在此处的模样。
　　嘴角不由勾起笑容，“对我用这恩威并施的手段，未免太浪费了呵，”云淡风轻的笑容转化为几分苦涩，“我的心意，你又真的明白了几分呢，君鸿……”

　　如果说苏遥那边是愁云惨淡的话，楚怀暮这里就刚好相反了。
　　他没有下车伊始便交出来自天子的密信，自然郑源也不会将这从天而降的军师看在眼里。当然，即使有天子密令将军他是否真的会放在心上也是个问号。
　　自古帝王对领兵之将都是不放心的，监视的人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什么分别，将在外君命亦有所不受，何况不过是个五品的军师。
　　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不得接触军情和领兵，于是军师大人便心安理得地在江北大营享受养老的美好生活，吃了睡睡了吃，养生之道也。
　　有人悄悄把这一情况上报郑源，将军刀削般的脸上扯开一抹不屑的笑，“随他去。”
　　但当最新的战报传回的时候，郑源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