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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碧天倚熏笼。

      哦,她的意思说,太阳真是太大了。

      麻生站在门口,被外面的烈日晒了个正着,她有些犹疑的抓着门把手,开始考虑偷偷溜到某个不知名的棋馆的可能性。

      这总比和赤司君去学骑马靠谱的多了。

      只要不下围棋,黑白棋,飞行棋,将棋……实在不行,她再去学着下些其他种类的棋,定会有某种棋,能让她分散些心理压力。

      不过,户外活动,确实也是有用的。

      她参加这种活动的时候根本就不敢分心去想半点别的事情,不然,倒霉的便是她自己了,麻生思索半晌,终于还是决定老老实实等赤司过来接她,她一个人憋在屋里些许要疯了——

      紧紧一个清晨,她就已经不知不觉地跑上楼近十次了的,麻生有些怕自己再待下去可能就想学习徒手拆锁这项技能了。

      至于电脑?

      都被祖父以防万一,直接给一同锁在棋室了。

      麻生摸出口袋中,老土的只能接受邮件的手机,眼神无光,她也没想到那个老顽固竟然这么与时俱进,竟然知道上网这么一回事。

      “好久不见,桂马。”

      麻生抬头望向来人,却是一位高个俊秀,气质风流的少年正一脸欣喜地站在自家门口,双臂微张似乎等待她也同样欣喜地扑入他怀中。

      然而,少年却并未如愿,反而看到那双柔软温和的眸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

      “木上友人,你还有脸找来这里?”

      少女沉声呵道,“不知你又怎么见到我祖父,一段时间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恶心。”

      少年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随即笑得更加灿烂。

      果然是他(她)啊。

      ………………

      天道酬勤。

      这话并没有错。

      但勤奋这种事在不同人身上的作用却并不均衡,原田绘里香自从八岁时见到那个即使坐在成年职业棋手面前也镇定自若的小小身影时便懵懂地了解了这点。

      然后在一次偶然的对峙中,完全了悟。

      「原来这就是天赋。」

      她那时想到,「我再努力也做不到打败他了。爸爸都是骗我的。」

      她根本不是天才。

      然后,她便看着对面那努力绷着脸的小团子也红了眼眶,抹着眼泪问她,「你怎么红红眼了,是跪的脚麻麻了吗?我也是,但祖父不让我哭,会挨板子的,没关系,一会站起来了我们就不难受了。」

      她看着他越发模糊的脸,终于嚎啕大哭。

      那时她并不懂自己为何哭的那样大声,好像受尽了委屈。

      对面的小团子很快被领走,她也被冲进来的父亲抱走。

      泪眼模糊间,她只看到那小团子抱着一盒她早就玩腻了的飞行棋,笑得一团傻气,早就忘了因为跪倒腿麻受到的委屈,而她却再回到自家车上后,粗暴的打掉了母亲亲自给她买回来的黑白棋子,不肯再碰围棋了。

      她那时不知道自己为何那样哭闹,现在想来大概是在发泄被绝对天赋碾压时产生的恐慌和绝望。

      车站,人来人往。

      原田随手从一堆体育报纸中抽出自己想要的那份,拖沓着步子坐随意搭上了一趟刚好到站的地铁。

      因为是周天的缘故,没有早晚高峰,视线所及空位并不少,她很快就坐了下来,快速打开了攥得有些发皱的报纸。

      但她很快又合上了。

      标题是「围棋手麻生八段再次挑战安井九段」,十分醒目,但那个麻生却并非是她要找的那个麻生。

      是的,她所知道的那个麻生,早就在天元战时突然中途退出然后销声匿迹了。

      那个麻生比起麻生八段来在记者以及棋界的名声都差得多,在很小时候表示自己并非公众人物不希望被打扰到后便只能在报纸上翻到他的比赛成果,见不到半张照片和轶事。

      就连原田这个早就开始留意他的人也不过只有之前他八岁左右时报纸上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却也并非光彩,而是明明白白的被那些所谓的记者印上了八个大字——

      天生棋手,不通人性。

      原田叹了一口气,缓缓合上报纸,喃喃低语,“谁让你非要板着那样一张脸”

      她有些无语的摸了摸鬼使神差买回来的围棋棋盘,“怎么将棋也下的那般好?”

      更重要的是……

      原田按了按空落落的心脏,眼神黯淡了下来。

      「他」竟然是个女的啊。

      “下一站……”

      原田从沉思中惊醒,望向对面的路线图,却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坐上了昨天偶然经过教室时麻生和赤司君对话中提到的那班地铁。

      她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也是碰巧了,不如就去看看吧。

      虽然那家伙把她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但好歹也是让她挫败到完全没有勇气学习围棋的天才,要是她永远都克服不了她和赤司君提到的那个心理障碍,那因为她而放弃围棋的她岂不是十分可笑?

      原田一边给自己辩解着,一边毫不迟疑的往她搜过好多次的地址走去,却越走越偏离人来人往的楼房区,到了一条只有两三户带院子的别墅区了。

      「我去,那家伙家里果然有钱,怪不得文文绉绉,跟名门小姐似的。」

      原田找着住宅前的姓氏,心里不断吐槽,因为心里藏着事,竟生生错过了一立在树荫下少年,但少年却很快认出了她。

      “原田同学。”

      原田猛得转头,却发现在学校平日很少能搭上话的神秘贵公子正身着舒适的休闲装,站在一辆她认不出牌子的黑色长车旁冲她微微颔首,她慌乱地停下脚步,突然想起今天两人似乎是约了的。

      等等!!!

      那会儿她光在纠结自己的猜测竟成真了,竟忽略了这一点。

      赤司君确实是他们这些认识桂马的人中第一个发现桂马的身份以及退隐的隐情,更是与桂马在棋上惺惺相惜的对手,出于这个考虑,似乎提出要帮对方解决提升棋力的心理隐患,然后单独约了见面,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不不不,不用脑子想的话那不就是约会吗!!

      除了篮球部的经理桃井外,她还没听说过赤司君有单独和哪个女孩子私下见过面的……而且还是由赤司君自己提出的。。。

      原田一时间太过震惊,半晌竟没有回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对方,以前明明也幻想过跟学校风云人物单独碰面会发生的生死之恋,却没想到头回碰到,她满脑子想的竟然是——

      这傻b孩子,怎么一扯上棋就丢脑子呢?平常看着也挺机灵,还知道躲着那个时不时过来献殷勤的学长,这时候怎么就脑袋缺根弦了?

      “原田同学,你这……”赤司觉得对方眼神越发奇怪,脸上礼貌的笑容也淡了几分,“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原田一惊回过神来,急忙摆手,“不不不,没什么,我就是在想,竟然能在这碰到赤司君,可真是奇怪啊,哈哈哈哈……”什么也不能多问,不然会暴露自己偷听过两人对话的事。

      少年却又笑了,“我今天过来做什么,原田同学不应该也是知道的吗?昨日原田同学应该也听到不少了,不然今日也不会碰巧来这里逛逛了。”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原田看着赤司脸上温和的笑容,只觉头皮发麻,她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要偷听他们讲话的,只是当时确认麻生就是自己小时候认识的那个麻生后震惊的之下就糊里糊涂听完了,却被体贴的打断了。

      少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是我失礼了。”

      “而且,即便有想要了解桂马病因这样看似合理的理由,我今日也做了和原田同学昨天一样事情,现在也没有立场来指责原田同学了。”

      一样的事?

      原田愣了下,突然发现自己喝赤司君正站在一团花团锦簇的篱笆旁,那绿叶生机勃勃,交错纵横,行成的「墙壁」很好的遮掩两人的身形。

      而一墙之隔,正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

      “桂马,即使知道你会这样讨厌我,我也不后悔那样做,唯一后悔的是没有拦住那个闯进比赛现场的记者,不然你早就打破纪录,成为第一个天元夺冠的十岁围棋手了。”

      那是谁?为何在叫桂马的名字?

      等等!

      原田诡异的把目光转向连刚才那一丝丝装出来的歉意都散掉,现在又一派坦然自在的赤司,终于悟了。

      感情这家伙刚才一直在偷听?!

      但很快又被带着薄怒的熟悉女声拉回了注意力。

      麻生想自己这辈子竟遇到这么一个自以为是的人,简直是让她这本就不全顺利的人生雪上加霜,她攥紧拳头,神情越发冷硬,“讨厌?你怕是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还抬高了。你站在什么位置在那时擅自帮我去做决定?什么天才围棋手,这个名号,不甚至我这身天赋都比不得我母亲身上的一根发、一滴泪,你有什么资格、”

      “你说,你有什么资格挂掉我父亲打过来的电话?你有什么资格跟祖父派来的人说我贪恋与你对弈,不跟中断比赛!”

      “你、又有什么资格让我母亲离世前竟没能见到她唯一的女儿!”

      说到最后,她几乎咬牙切齿,眼角泛红,但即使如此,却不肯流下一滴泪,“如今站在此处,沾沾自喜地向我邀功,真是恶心!”

      “这是必要的过程,桂马,”木下却看着她笑了,“强者总是要放弃一些东西,太过依赖,只会让你变得软弱,呐桂马,你不是最喜欢棋了吗?总有一天你会理解的。”

      理解个屁!她不过与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下过几次棋而已,谁知道他这样心理不正常,总是企图插手她的生活,如今还找到这里来了……

      红了眼眶的少女死死盯着不远处地混蛋,拳头缓缓攥紧,像极了被大型恶狗盯上了的流浪猫,虽然极力哈气恐吓,身子却也早已掩饰不住地颤抖。

      “那混蛋是谁,木下?”

      原田忍不住了,虽然听了一半,但也明白桂马现在这种模样,离不了那样的人模狗样地家伙的「助力」,“怎么……哎?赤司君?”

      她忙拉住快走出遮蔽物的赤司,“那人长得高大,恐怕至少也是高中生,不如还是去找个大人来。”

      “管家在,”赤司皱着眉躲开她伸过来的手,“我现在并不是能开车的年纪。”只是为了太显眼,让他在车上等他罢了,既然明白事情领过了,便不能再让桂马一个人面对这样一个可怕偏执的人了。

      有什么划过空气的破空声,让赤司有些惊讶的止住了脚步,他往院子看了一眼,竟见那刚才还十分嚣张的人竟捂着胳膊跌跌撞撞的退出了院子,而刚才被欺负的都快哭了的少女,却不知何时双手持了一根空心粗竹,凶狠地亮出爪牙。

      “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再装模作样,但这正好,你说的所有话都被我录下来了,”麻生面无表情的看着面露震惊木下,突然咧了咧嘴,“你其实也明白,祖父眼中学生品行远居于天赋之上吧?”

      她吸了吸鼻子,狠狠把竹竿挥到地上,“听懂得话就滚!”

      “你……”木下怔松得看着面带怒色的少女,她手持竹竿,双目明亮情绪鲜明,生动形象的像个人。

      ——是的,像个人。

      明明从前她看起来并非如此,整日沉浸在下棋中,不过八岁孩童,面对职业棋手,竟也能面露从容,不悲不喜,又不通世事。

      木下那时便想,那哪是人呢,是转为棋而生的神吧。

      高个前面少年恍惚间瞥到院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个孩子,又发现因为他迟迟未动又准备抽过来的竹竿,艰难的咧了咧嘴,转身走了。

      罢了,她总归会明白只有他才是为她好,她关注的东西越多,她越会归于平凡,和他的母亲一样从一个天赋异禀的围棋国手最终变成一个千千万万人中的普通夫人。

      麻生僵直着站在原地,看着他一点点走远,脚步声逐渐消失,才转过身,抱着竹竿快速往屋里跑去,然后左脚拌右脚,整个人往前扑倒趴到了地上,她沉默了半晌,默默把脸埋回双臂。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挺倒霉的,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今天之前也不过才见过几次面的人竟然是让她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的罪魁祸首。

      要不是最近他自觉祖父越发亲近他,恐怕也不会暴露出来。

      头上突然一重,一只有些温热的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发丝。

      眼泪刷得流了下来,滴落地面,她依旧没动,喉咙却哽咽起来。

      赤司手下动作一顿,下意识皱眉,声音却轻咳柔了几分,“别哭,你刚才做的很好,对待人渣就应该比他更加强硬。”说道理自然是讲不通的,想办法抓住他的把柄,才能在己方弱的情况下保护自己。

      听到他开口,麻生趴在地上哭得更伤心了。

      “呜呜,赤司君,你怎么老这个时候出现啊!”

      她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少年神色逐渐僵硬,该怎么解释,他不是刚到的呢?

      慢了一步的原田,默默收回了自己伸出去的脚,果断转身离去。

      罢了,偷听还是有点偷听的素质吧。

      她走着走着,竟又想起那小时候见面时的场景——

      那孩童有着一张漂亮白净的脸,淡定自若的坐在休息室,来往的人时不时的对她投来注目礼,他却只是看着指尖捏着的一枚圆润的黑色棋子出神,仿佛那就是他的一切。

      终于赛场喊到了两人的名字。

      她才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眼睛。

      黑黝黝的,很像围棋的黑子曲面,光滑莹润,却印不出多少她的影子。

      像个没有生命和情绪的瓷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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