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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兵临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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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州,地处大晋西南边陲,气候湿润多雨,萧俨携镇北十万大军赶赴大晋,雨雾掩着崇山峻岭难以辩清前路,谁想路中突遇暴雨,山体崩塌,石流纵横,大军足足在山洞中躲了七日。
那山洞位处险峰,两山之隔悬崖之下,好在山石向前延展,形成了天然的雨棚,只是天际也被挡掉了大半,勉强能辩清日夜。
因为暴雨,镇北军一行人从洞中撤离时,随军行囊损毁的所剩无几,只有勉强供士兵食用的数车粮草,按照行程早不该在沂州停留,穿过武定府便能顺利入晋,可天有不测风云,此行元气大伤。熬过暴雨,又来毒虫,雨后潮气为诱因,山林间的毒虫频出,被咬到便会巨痒难忍,不过三个时辰就会溃烂无法行走,本就物资匮乏,药品更是寥寥无几。
只好寻个空旷之地安营整顿,埋锅造饭。
清晨,中领军刘倡带着舆图来找萧俨,怀里还有一只受伤的鸟儿,“萧将军,陆大人那边有消息。”
黑蓝鹟奄奄一息,想必是飞了许久,但脚边的信条却保存的十分完好,萧俨赶忙查看,细细扫过,才得知晋宫内的情况。
世子遭构陷,身陷囹圄,危难之际,还望将军速速归朝。
情势焦灼,萧俨深深叹了口气,刘倡见他一脸愁色,“将军,如何?”
萧俨将信条递给他。
表面上是世子与大晋皇室的纠葛,内里而是北周与大晋的取舍。
“想必世子殿下在大晋过得甚是艰难。”说着刘倡幽幽叹了一声。
“老夫怎会不知。”他那外甥自出生起一面未见,困在晋宫这座牢笼足足十七年。“每逢生辰萍儿都会想起那孩子,哭的痛不欲生。”说时感慨,愤然间拔出长刀就要将案几劈成两半。
“江氏老贼扰乱超纲不止,还要将知玄做胁!”难道还真要吞了这天下不成。
江氏的意图昭然若揭,但万事难,越难越要攻破,刘倡问道:“将军以为此事如何。”
“难不成还要骑在老夫脖子上?来人,传中护军,点兵!”
刘倡一早就猜想到萧俨定会贸然,将他拦住,“将军且慢,断断不能这么冲动,那可是十万大军啊。”
皇帝病危,十万大军直逼皇都意味着什么?
萧俨了然:“领军之意我都明白,可那是老夫的亲外甥,我怎可见死不救。”
“并非见死不救,将军,若世子殿下安好,守卫陛下我们入晋合情合理,但眼下殿下遭险,意味就会全然不同,或许还有更多的明枪暗箭,等到那时整个北周都会难安。”
他说的不无道理,北周地处极寒,虽说富饶但方方面面都还要倚仗大晋。
的确难以抉择,刘倡继续道:“将军不要忘了,您是大晋的镇北将军,而不是北周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若是大晋亲封的将军那就大大方方入京就是。
大军一番安顿后,八百里快马加鞭赶往皇都,风雨兼程,原本一月的路程足足缩减至半月,直到浩浩荡荡的大军立于永安门外。
青骢马之上萧俨高大,长胡粗狂,一身玄色战袍,鹰爪黄靴,俯视着守门侍卫,不怒自威。
“镇北大将军萧俨求见太后。”他高喊一声。
一列列士兵英挺整齐划一,镇北军阵势之大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忽然皇都内涌出大批禁军拦在萧俨一行人面前,为首的禁军抱拳行礼,“见过萧将军,小的这就派人通传。”
萧俨不屑的瞟了那人一眼,哪来的小兵小卒也配挡在堂堂镇北军面前,没有理会也没有下马,扬声又喊了一句“镇北大将军萧俨求见太后。”
远处一辆车马缓缓朝着永安门行进,内里的公子掀开车帘看见门口的阵势不由得蹙起眉头,指挥着马夫调转,“走东安门吧。”
马夫道:“公子,走东安门离秦府可是绕了远路。”足足要浪费掉半个时辰。
“无妨。”
来到秦府时正好晌午,告知了名讳,门口的小厮朝里通传,可久久没有答复,想必是用餐的时辰也情有可原。
只见小厮慌忙的跑过来道:“江公子勿怪,府中老太太情况愈来愈坏,老爷和少爷均不在府上,这才将公子怠慢了。”
江瑜摆手,“无碍,看来是江某来的不是时候。”
“这位就是江家表哥吧。”这时院里走来一位妇人,正是大婶婶孟氏。
从进门那一刻起江瑜开始注意四周,秦府阔绰,府中豪华但不失典雅,小厮婢子许多,但大多散漫,孟夫人衣着素朴头饰简约,但都是上好的料子和珠宝,太后说秦家式微,依他所见也并非。
她将江瑜带至内厅候着,老太太情况不好,一早上上吐下泻,急得全府上下揣揣难安,到现在才勉强睡下。
“表哥。”秦幸一进来就看见江瑜立在大厅,是又惊又喜,她又命冬凌给他上了壶好茶。
紫色的直襟长袍绣着雅致的竹叶纹路,简简单单的衣着却更显着矜贵。
冬凌羞于对上他的眼睛,将茶盏放在他身侧,怯生生道;“表公子请用茶。”
江瑜颔首,拿起茶盏轻轻品了一口,“嗯,的确是好茶。”
“那肯定,秦府待人接物都是有规矩的,像江公子这样的贵客自然要尽心。”秦玥娇作道。
她姗姗来迟,一眼就锁定住了江瑜,听说这江家表哥在西梁朝中身居高位,这样品貌俱佳的男子在中原也难得找出几个。
秦幸瞧着秦玥礼数得体温柔可人的模样,早就明了她心里的主意,“同样是规矩,同样是江家出来的,怎么到我表哥这规矩就不同了,还是说堂姐这的规矩因人而异。”说着叹气“这样的好茶我可从未喝过呢。”
“你!”秦玥气的噎住,看着这么多人的份上只好忍住不发作。
江瑜掩唇轻笑“好了幸儿别胡闹了。”看着一屋子的女眷,不由疑虑,“怎么不见秦老爷和诸位公子呢。”
谈之色变,孟氏长舒口气“也不知怎么,前日他们上朝后就一直未归,宫里派人来传话说是一切安好,朝廷上事我们女眷那里能干涉。”真真假假也不是深闺妇人们能窥知的。
说到这茬,秦幸对官场的事了解甚少,只知道越是位高权重的越有发言权,她问秦玥:“你不是同英国公三小姐交好吗,他们府上情形如何。”
秦玥摇摇头:“几日前府上就无人了,恐怕比我们秦家还要难。”
“如此说来,这件事确实比较棘手了。”江瑜道,“没有原由的将朝中众臣拘于皇宫。”犹豫片刻“只怕是要宫变。”
“什么?宫变!”孟氏惊呼。
想起永安门前的镇北军们,“早上时路过永安门,镇北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那可怎么好,大晋真要完了不成。”这个消息骇人,秦玥想到最坏的结果心惊胆战。
“休要胡说。”孟氏打断她。
兵临城下之后便是攻城,战鼓雷鸣“若是真要造反,此刻怎会一点动静都没有。”秦幸笃定道。
镇北大将军乃孝勤帝亲封,驻守北境几十载,声名远扬,于情于恩都没有理由贸然造反。
隐约能确定众臣被困与镇北军有着联系,具体原由秦幸也未可知,“眼下我们能做的也只有静观其变。”
“幸儿说的是。”江瑜颔首,“陛下病重,将军前来驻守也是情有可原。”
但愿如此吧,秦幸看向江瑜想到了什么,“表哥这次来是为何。”
“你还说呢,离家已经两月了,也不知道给家里报个平安。你母亲特地命我将你带回去。”
说到这里,秦幸算算的确许久没给家里传书了,只是现在情形怎么好回去,至少要等祖母病好才行。
秦幸惭愧的笑笑“表哥莫怪嘛,祖母病情严重,我自然是无暇分身的,等祖母好些,我自然就回去。”
“不成,大晋局势难料,现在就得走。”
孟氏见他们僵持不下,连忙打圆场“江家表哥,老太太八年未见到自个孙女,挂念的很,这才数月就赶着回去,真叫是寒了老太太的心,二来幸儿祖父他们情况未卜,这我怎么好交代啊。”
孟氏说的言之有理,秦幸连忙附和。
江瑜只好作罢:“也只能这样了,我先去城外住下,等你把府中之事料理完毕再议吧。”
“不妥,都是自家亲戚,怎能让你住外头,传出去不是叫人笑话我们秦家么。”孟氏笑着摇摇头,说着就要小厮将江公子带到客房。
难以推脱,只好应下。
沿着小路,身侧的假山流水清脆作响,水面上倒影出一座富丽堂皇的院子,他问小厮:“这是你们秦大人的居处吗。”
“公子说的是哪位大人。”小厮话音向上,洋洋自得。
江瑜端详着:“自然是中书令的那位。”
西梁荒蛮,全当这江家表哥没见过稀奇,“非也非也,这是咱们二爷的院子,老爷喜静就住在假山后头的那个院子了。”
江瑜意味深长的看向小厮所指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