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哥谭市家庭喜剧指南》问鹤听竹

12、第十二章

　　又是一个满月。在梦中，席格再次站在那道门前。

　　在米斯卡塔尼克疗养院的大厅，有一扇高高耸立的圆形花窗。

　　花窗上，慈爱的圣母怀抱着新生的弥赛亚，双眼低垂，显出一股近乎神圣的悲怜。在这只有灰白绿三色的精神病院里，它的色彩比万花筒更绚烂，就像一片轻盈缤纷的梦落在现实中，照得空气中飞扬的尘埃都是彩色的。

　　但那不是一扇窗，也不是一堵墙，而是一扇门。

　　这是门，它既不抗拒，也不引诱，只是冷漠至极地矗立在那，似乎在表明一种无动于衷的态度。对于它们而言，人类的存在就如同草丛中的蚂蚁，毫无神圣之处，也没有任何有趣可言，所以它们对人类没有善意也没有恶意，有的仅仅是漠不关心。

　　席格和花窗都一动不动，色彩缤纷的倒影也凝固了，一切都静止，直到席格感觉到恐惧的巨手微微松开——他要醒了。

　　在清醒和入梦交替的瞬间，他听到花窗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发音很含糊，更像叹息。

　　她说：“不要开。”

　　席格从梦中挣脱，全身大汗淋漓，恐惧的余韵还未完全褪去，他的大脑和神经依然在抽搐。

　　他躲在一个狭小的，只能容纳一张单人床的房间里，裹着一床毯子，手脚并用地抱紧自己。单薄的睡衣已经被汗水浸透，身下的床褥宛如被水泼过，洇开一个人形的、深色的印子。很难想象一个成年男人能出这么多汗，如果有人在旁边，肯定会以为他昨夜尿床了。

　　席格推开满地空酒瓶，在床上膝行，他像个得了共济失调的精神病患者，手脚并用，哆哆嗦嗦地爬到小房间唯一一扇窗前，向外望去。

　　月亮已经落了下去了。缀在山崖上，只剩一点点淡白色的边。如同雪屑。

　　夜晚已然过去。

　　席格深深地吸了口气，然而还没等他笑出来，自他身后那空无人的房间中，就传来他在梦里听过的声音。这一次那声音是男人的，空洞，毫无起伏，但却异乎寻常的清晰：

　　“敲敲门（Knock,Knock）。”

　　-

　　约瑟夫·威廉姆斯。

　　伯劳那张遍布伤疤的脸漂浮在蝙蝠电脑的显示屏上，照片上的他眼帘低垂，只穿着一件廉价的衬衫，肩膀上披着铅灰色的大衣，衬衫向上卷到手肘，露出一段白而颀长的手臂。

　　这张照片是蝙蝠侠从某位不愿透露性取向的男性前台手里得到的，相片很清晰，但磨皮滤镜开得太大了。

　　从蝙蝠侠得到的个人档案上来看，这位约瑟夫先生是著名的皮尔曼医科大学的学生，他前面二十年的人生经历完全称得上一句天之骄子。

　　直到三年前，他的父亲和妹妹死在一场小丑袭击案中，而年轻的约瑟夫是家族中唯一的幸存者。

　　他亲眼目睹了惨剧发生，虽然侥幸逃得一命，但从此精神失常。他并没有化身维护正义的蒙面义警，反而摇身一变，成了狂热的恶魔崇拜者。

　　约瑟夫先生从大学退学，从此沉溺于无意义的神秘学书籍，整日把自己关在客房改建成的研究室里，琢磨诡异的古代宗教仪式和符号，意图寻找所谓的“神启”。

　　追寻神秘没能抚慰他的精神，还散尽了家财。他从天之骄子变成了游手好闲的街头混混，日日沉溺于烟草、酒精和止痛药带来的迷梦，经常偷窃和自残，精神状态堪忧。

　　为了花钱买酒，在偷窃之外，约瑟夫先生也会工作。他先后换过八个职位，全部都是底层。他当过运货工，开过叉车，在便利店打过短工，也短暂地扫过大街。

　　他的最后一份工作是在韦恩集团当清洁工——蝙蝠侠本以为他只是假扮工作人员混进来。但他走访了主管前台等人后发现，这位约瑟夫先生真的给他的家族企业干了一个月保洁，而且“工作态度像孩子一样认真”。

　　蝙蝠侠不认为这种人能够突然成为犯罪天才，必定有人在背后包装他。

　　但为什么他会突然改变作案手法？

　　蝙蝠侠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蝙蝠电脑上便浮现出几张不同的明信片图案。

　　最开始的伯劳凶杀案，凶手像是患有严重的强迫症，四天作案一次，每次案发都在午夜。不论是受害者临死前的姿态，还是放在尸体上的明信片，从《圣朗基努斯》到《拉奥孔》，都跟世界著名的雕像有关。

　　比起“伯劳”这种媒体起哄架秧子搞出来的称呼，更准确的名号应该是“雕刻家”。

　　但是“绞肉机”死时，凶手不仅没有依照原来的频率作案，遗落在现场的明信片也并非雕像，而是油画。

　　受害者的尸体没有如往常一般被精心炮制，“伯劳”这个称号的由来——那标志性的金属长锥也消失不见。而明信片一角那朵令人不安的颠茄花，莫名让蝙蝠侠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热切。

　　-

　　三天后，一封明信片被寄到了韦恩宅邸的邮箱中。它背面的图案是米开朗基罗于1499年创作的《圣母怜子像》。

　　这一次的明信片背面没有密码了。至于三天前那张从“绞肉机”身上的得到的密码，用跟以前相同的方法进行转化，得到如下字符：

　　X S M S U
　　V U G S O
　　A W K Q X

　　是四方密码。

　　伯劳之前玩的数字字母转换谜语，其实字母的顺序并不重要，但伯劳特地为两个5×5密码方阵标上序号，是因为他不想让蝙蝠侠弄错密钥的顺序。而将密码方阵依次排列，可以得到两个25位的密钥：

　　XUQABOPNVRISKWLCMTYDGFZHE
　　XSUHBGZKEILAYWNVRPOMFCQTD

　　将密钥带入后可以得到如下字符：barbaragordonxaa

　　芭芭拉·戈登。

　　已经失踪数天的神谕。

　　-

　　哥谭市北部，老工业区深处。

　　老工业区曾经是哥谭的心脏，源源不断的煤块经过老工业区的管道运往城市各处。然而就像所有煤矿城市一样，资源枯竭后，它被迅速抛弃，废水和雾霾让这里从钢铁心脏变成了污染之源，它已然堕落成了哥谭的伤口，终年不散的煤粉宛如滴落的黑血。

　　而今老工业区彻底关停，随着工厂和工人大量搬迁，老工业区早已沦为无人区。

　　泽维尔（Xaiver）阿玛达（Amada）联合公司（Allied Corporation）。简写XAA。曾经是哥谭市鼎鼎有名的铸钢厂，后随着老工业区一并消亡，在十二年前宣布破产。

　　蝙蝠侠无声落地，铸钢厂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天井入口处贴着一张亮绿色的荧光纸，做成箭头的样子，指向铸钢厂深处。这糟糕又熟悉的颜色，让蝙蝠侠想起了某个不太好的人。

　　铸钢厂还保留着原有的钢铁骨架，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烧烤的香味，越往深处越浓。蝙蝠侠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排鬼魂般苍白的人影。

　　不是人，而是雕像。数量繁多的人物雕像，中间空出了一条直插中心的小路。

　　这些雕像有残缺有完整，有的技法粗陋，有的技艺精湛。有圣子基督，有圣母玛利亚。有衰老的妇人，有年幼的孩童，还有挣扎的少年。而数量最多的是背生双翼的天使：米迦勒、加百列、拉斐尔、路西法、梅塔特隆、沙利叶……

　　他们各式各样，姿态迥异，大小不一。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眼神。众多雕像不约而同地望向同一个地方，走在那条路上的人会不由自主地生出被千万幽魂注视着的错觉。

　　他走到小路尽头，矗立在那儿的是个少女雕像。它披着长长的头巾，一手提着破破烂烂的长裙，赤足踩在地上，一只手紧紧抓着短匕。女孩眼帘低垂，双唇紧抿，神色愤怒而悲伤。

　　明明是坚硬的大理石，却完美勾勒出了那层叠柔软的布褶，以及衣裙下少女柔软胴体的隐约轮廓。可见作者的技艺相当精湛，风格优雅且阴柔，带着极其明显的巴洛克风格。

　　蝙蝠侠看向少女雕像脚底的黄铜铭牌：《悲叹的贝亚特丽切·倩契》。

　　贝亚特丽切·倩契的故事极具悲剧色彩，其本人出身于罗马的名门望族，生身父亲行事荒诞，恶名远扬，最喜奸·淫少女，曾数次强迫女儿贝亚特丽切与他发生关系。

　　贝亚特丽切无法忍受他的禽兽行为，数次写信向当地贵族教会求救，可当局并没有给予她任何支持。无奈之下，她伙同自己的两个哥哥以及继母杀死了亲生父亲。事后败露，倩契一家被教廷逮捕，哥哥死于狱中，贝亚特丽切与其继母被斩首。

　　蝙蝠侠没有在《贝亚特丽切》上找到指纹，看来它的作者小心地戴着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