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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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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儿的办事效率极快,没过几天就回来说,人找到了。
“只是……”话到嘴边,却又犹豫。
乔苏苏心生疑惑,“只是什么?”
只是现在找到的这个霍玄,和陛下口中的那个霍玄,并不能完全对上。
四儿拿不定主意,干脆把这个难题抛给了乔苏苏,“总之,姑娘先跟着我过去看看,再做定夺吧。”
出门的时候,乔苏苏在心中设想了无数个可能——
她可能会看到腆着大肚子的“霍员外”;
也有可能是年过古稀的“霍老伯”;
或者干脆就是一块刻着霍玄名字的碑……
直到她几乎穿过了大半个镇子,来到她进城时经过的城门附近。
这个时间,进出城的人不多。
守城的士卒大部分时间都是百无聊赖的耗着时辰,唯有一人,与别人不同。
寒风里,别人要么低头顶住强风的攻击,要么双目放空的熬着时辰,
只有那一人,身姿笔挺,毫不松懈,即便只是站岗,也能眼观六路。
当他的目光从她面前扫过,锐利如最锋利的刀。
乔苏苏下意识感到心中一凛。
她定定的看着那人,心中闪过一个接一个的念头。
身旁的四儿却忽然抬起手,遥遥指向那人,
“姑娘,他就是霍玄。”
霍玄就是霍将军的名字。
据虞子由说,他还未娶妻,家中人丁简单,只有一位老父亲。
也正是因此,虞子由才笃定,把这件事情交给她去办,一定能够成功。
如今霍玄就在眼前,四儿又确定所找的人没错,那就说明这些信息基本都能对上。
其它对不上的,也不过就是……
看霍玄如今的打扮,不像将军;
没有相处过,她不清楚霍玄到底爱不爱笑。
在乔苏苏远远地打量霍玄,若有所思的时候,霍玄也在心中思索着一些事情。
从京城那边传来的新君即位的消息开始,他就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个天下,要乱了。
如今九州飘摇,各地灾情不断,人心不稳,虽然明面上大家都还是大魏子民,但也有不少人清楚,虞魏的气数已尽,就算有新君上位,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乱世的到来,就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这些事情在发生之前,总会有些征兆。
比如……
霍玄望了一眼幽州州府的方向。
早在前几年,离京畿稍远些的州府就起了心思,各个州府的刺史有意的屯兵屯粮,以拱卫京畿之名,操练兵马;
之后又借口治下灾情严重,收成不好,每年都将上缴的税赋暗中藏下几成。
这些手段,朝堂上的人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没太较真儿。
毕竟火没烧到他们身上,他们还能因此得到些好处,谁也不愿意让这到嘴的肥肉飞走;
哪怕这期间也有新上任的耿直官吏想要一展抱负,重振大魏全盛时期的荣光,也往往无功而返。
然而到了这一两年,这样的情况开始变本加厉。
州府和朝中权臣两头通吃,竟是连每年都要拨给边镇的粮草辎重也敢克扣——
霍玄想到这里,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甲胄。
这一身甲已经穿了很久了,磨损严重,很多地方已经不甚牢固,
若边境起了兵戈,光靠这一身烂甲,十有八.九是要送命。
镇上的人早就心生不满,他们自祖辈起就是军户,生来便在此处,半是生活,半是戍边。
以前有朝廷拨粮,兵甲也足,若有蛮人来犯,他们打胜了,攒了军功,就能论功行赏。
谁若是得的封赏多了,更能平步青云,搬到京城去做大将军!
可后来战事少了,他们这些靠打仗挣军功过好日子的军户,便因为不受朝中重视,少了晋升的渠道;
边镇也渐渐的变成了京里那些纨绔子弟混资历镀金的地方。
眼看着贵人们永远是贵人,不用拼命也能吃香的喝辣的;
而他们却常常缺衣少穿,还要时刻提防蛮人劫掠,一辈子的日子一眼就望到了头。
如此强烈的不对等,在动荡来临时,便被催生出无穷无尽的野心——
他敢肯定,只要有个人牵头,振臂一呼,这边镇,一定会乱!
霍玄想到这里,不知怎的就咂摸出那密令的味儿来。
他这是被人当做要先冒头的靶子培养了啊。
想明了这一点,霍玄深吸了一口气,失笑一声。
突然又注意到,不远处有两道视线好像盯了他很久了。
那目光并不灼人,存在感却极强,起先或许不会被人在意,可一旦察觉到了,便不能忽视。
霍玄干脆顺着视线看回去,才看到人,就愣了一下。
就见盯着他看的是个小娘子,一身猩红斗篷,在灰蒙蒙的风雪镇子上格外的惹眼。
他只看一眼,就确定了那盯着他看个没完的小娘子不是镇上的人。
武承镇上的人,没有那样柔的像毫不经事的小羊一样的目光。
“哎!”和他一起站岗的师子如也发现了另一边的动静,不由分说就抬胳膊拐了他一下。
又拿下巴示意,努努嘴,“看,就是那姑娘。”
说着,还盯住了他的反应,大有不得到答案决不罢休的架势,“这大冷天的,人家还特意过来看你,你敢说之前你们根本不认识?”
就像是为了应和师子如的这句话,猛地有一阵风刮过去,忽的一下掀掉了乔苏苏头上的帽子,连带着她整件斗篷都扬起来。
她的面容原本是被严严实实的遮在斗篷之下,这时候因为没有了斗篷的遮掩,一张脸已经完完整整露出来,愈发衬得是雪肤樱唇,明艳动人。
霍玄没有避开视线,似是已经怔住。
“我去!真好看啊!怪不得——”
耳边忽然窜出一道声音,成功扯回了霍玄的注意。
师子如的一句话还没有感慨完,忽然就被人推了一下,要不是他反应快,恐怕当场就要来个狗啃泥。
始作俑者全程气定神闲,抬手一拎一拧,压住师子如气急败坏下的破口大骂,接着把师子如又往城门外推了两步,径直推到刚刚停在城门口的骡子车前。
语气又相当无辜,“愣着干什么?检查啊。”
师子如吃了个哑巴亏,然而面对霍玄绝对的武力压制,他又不敢有什么怨念,只能在心里叫了声苦,然后和往常一样,盘问了一番骡子车的主人进城做什么,顺带检查车上装的货物。
霍玄在另一侧,心不在焉的挑起货物的一角。
车上堆的都是木炭,这些日子天气太冷,木炭的销量就也格外好。
转身的时候,他不动声色看向刚刚那少女所站的位置,却见那里早已没有了刚才站着的人。
取而代之的,是个路过的商贩,扛着一根干草扎成的桩子,正在吆喝着卖糖葫芦。
霍玄心里无来由的涌上一股烦躁。
他收回目光,站回原来的位置,头一次觉得值勤是如此的难熬。
……
霍玄继续回去值勤的时候,乔苏苏已经飞快地跑回了客栈。
她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会落荒而逃。
明明那人看过来的时候,目光未必对上了她的,可她在那一刻却是心跳加速,总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他盯住的猎物。
她坐在屋内惊疑不定,忽听四儿在一旁问她,“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又像是刻意提醒她一般补充,“朝中局势并不乐观,姑娘莫要因为一桩小事,就惹陛下分心。”
“我知道。”乔苏苏转头看她。
这位一直跟在虞子由身边的女官身上有着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威严,还有一股子后宫里最常见的漠然,离京同行的这一路,她时常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如今到了这里,远离了深宫,乔苏苏那一直被压抑着的心性,终于挣破桎梏,生起一点……反抗。
她不愿再被四儿牵着走。
“你可会炖汤?”乔苏苏问。
四儿面上泛起一层为难,“姑娘若是想喝汤,我下去和这客栈里的人说一声。”
乔苏苏没回应,而是又问,“城门口的人,什么时候会换岗?”
各地对值勤的安排都差不多,四儿回想着宫里的情形,看了看天色,推断,“差不多再过一个时辰吧。”
乔苏苏想了想,再过一个时辰,那就是日落的时候。
到时城门关闭,士卒换班,霍玄应该就也能换了岗回家去了。
她虽然不知道霍玄会喜欢什么样子的人,但她看过不少宫中的争宠戏码。
她想,霍玄就算是再难勾引,总不会难过她那位拥有三千佳丽的父皇。
而要接近一个人,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宫中那些妃嫔们最常做的事,就是去御书房送补汤。
不管那些汤是不是她们自己亲手炖的,对外都只说是她们的心意,如此就能给皇帝留下一个时时刻刻关心着他的印象,哪怕这个印象微小到轻易就被忽视。
她的父皇每日操劳国事,需要这样的小意柔情来点缀,那么……
这个法子对霍玄来说,应该也会不错。
“去打听一下,这镇子上,哪家店做的汤最好喝。”
……
临近日落,城中各处都接连掌起灯火。
与城内的灯火通明相比,城门口就显得格外冷清。
好容易等到关城门的指令,霍玄几乎是在城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转身就走。
“哎!霍玄!”
师子如一把勾住他的肩膀,顺手拍了两下,“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
霍玄随口敷衍,“站了一天,累得慌,回去睡觉。”
“你可别蒙我,”师子如明显不信他胡扯,“你可是连着三天三夜不合眼都还生龙活虎的主儿——”
霍玄不答,只进了班房,开始换回平常的衣裳。
师子如靠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闲扯,忽然,余光里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两位姑娘。
有些眼熟。
走在稍前面一些的,穿着猩红斗篷,正是之前在城门口见过的那位;
在她身后的应该是她的丫鬟,一手提着灯笼,另一手不知拎着个什么东西。
两人走了几步以后就不动了,看样子是在找什么人。
师子如扭头看了一眼屋里的霍玄,见他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便迈步走了过去。
他天生一张笑脸,极有亲和力,就这么走过来以后,乐呵呵地问,“姑娘可是在找人?”
乔苏苏没看到霍玄。
她刚刚观察过,守城的士卒这会儿正在换岗,霍玄应该还没有从这里离开。
这时候见师子如问她,便也先回了个笑,“敢问这位军爷,嗯,霍……”
“霍玄?”师子如替她补全了这个名字。
“对,”乔苏苏直接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他还在这里吗?”
师子如朝着班房一努嘴,“喏,他在那里面,我帮你去叫他?”
“不必了,”乔苏苏示意四儿把买好的宋记肉沫汤连同食盒一起递给他,“劳烦军爷替我把这汤带给他。”
说完,乔苏苏朝着师子如福了一福,带着四儿离开,全然没有要拿回食盒的意思。
师子如拎着食盒,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最后一脸不解的回了班房,径直把食盒往桌上一放,冲着霍玄道,“给,漂亮姑娘送你的。”
“谁?”霍玄没注意听他说的话,“送的什么?”
“白天在城门口看你的那位穿着猩红斗篷的漂亮姑娘。”师子如重复了一遍。
再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白天的事,霍玄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好像就这么一瞬间,他浑身都轻快起来。
他大步走到桌边,打开食盒的盖子,一股热腾腾的肉香味儿扑鼻而来。
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师子如已经大呼小叫起来,
“宋记肉沫汤!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之间肯定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你看你看,她都知道你最喜欢喝这个了!”
霍玄看着那碗汤出神。
他最是清楚,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交集,他就更不可能告诉她自己喜欢什么。
如今她似是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唯一可能的,就是她与那个给他写密信的人有关系——
这无疑指向一个结果:
有人在暗中调查过他。
想到这里,他猛地抬头,吓了师子如一跳,“那姑娘,住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