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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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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程瑞和旺财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旺财也最终没被允许留宿在这个别院,不过旺财此后每晚都会来此陪我用晚餐,再闲话到深夜才离去。
但这日傍晚旺财却派人捎信来说:有要事可能会忙到很晚,让我不必等他。
我知道他和程瑞已初步定下,将天下分成东、西两半,各得一半去征伐,具体如何划分、以何为界、时限多长,还有待进一步商榷,可他又不可能在京城逗留太久,这样时间有限但要处理的事情多,估计是忙得很的,我心里虽明白,但感觉却失落的很,草草吃了饭,又枯坐到深夜,终是没等到他来。
第二天便起得有些晚了,打开门却见门口有一大束秋菊,花瓣上露水未干,花束下边压着一张纸笺,我打开一看,上面写道:
“昨日忙完已是深夜,心知丝雨必定睡了,但不见丝雨一面心中终不安稳,于是还是驱马前来,在门外徘徊至天光放亮,必须要离开了,见院中菊花开得正好,遂踩下一束望丝雨喜欢。”
旺财的字写的不漂亮,遣词用句更是平板直白毫无特色,但我心里却欢喜无限,喜滋滋的寻思,我的旺财居然也懂得送花了,真是聪明啊!连追女孩子也能无师自通,方式还领先时代几百年。
赵妈把早饭摆上时,刘嫂端着一只小盘子走进来,“前日打下来的银杏都腌好了,姑娘要不要尝尝?”
我看着坛子里挂着糖霜的银杏,色泽雪白的甚是好看,取了一粒放在口中,清爽甘甜中略带丝苦味,真是好吃。
赵妈笑着说:“这银杏可是好东西,平时不多见,像咱们这里这么大棵的银杏树,能结出这么大果子的更少,姑娘多吃些,听说对身体有好处。”
“这腌好的银杏可还有?”我抬头问刘嫂。
“有,我足足腌了有半坛子呢。”
“那麻烦刘嫂帮我包成六包,少时给白、陶两位大夫各包一包带着,然后再给侯爷和安将军那里各送一包,余下两包么……。”
“汪信,汪信。”我刚喊了两声,只觉眼前一晃,一个高大的人影已立在我身前。
汪信就是那次在花园中被我误认为旺财的那人,后来才知道他是程瑞身边的侍卫副统领,程瑞搬去京城时让汪信留下负责这个别院的安全,说白了就是我的保镖。
我把手里的荷叶包递过去,“这个送给你。”
汪信伸手接过,打开来看了看,不明所以的看向我。
我抬手做了个吃的动作,“这个是吃的,你尝尝很甜很好吃的。”
汪信抓起一颗丢进嘴里,随即开心的点头一笑,露出两个酒窝。
“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我指了指手里的另一个小包,“我想进城将这个拿给虎王,你能带我去吗?”
汪信想了想,然后牵着我的衣袖将我带到了一个马厩。
马厩里边有五六匹膘肥体壮的军马,汪信牵出一匹,披挂上鞍具,然后半蹲下身子,曲起腿,做手势示意我踩着他的腿上马。
我踌躇道:“汪信,我不会骑马,你帮我找辆马车吧,不然找头驴子也行。”
汪信原姿势不动的依旧示意我上去。
我看着手里的银杏心中挣扎,此时不送去,旺财晚上来时依然可以吃得到,但他那么忙,昨晚没见到,说不定今晚一忙起来还是见不到呢,他就还能在这里呆不多的日子,每一刻对我们来讲都是珍贵的,我此时去,赶在午饭前到那里,好歹能和他一起呆一会。
咬咬牙,上了。
汪信牵着马从后门走出别院,上了一条小路,他突然一个翻身上了马背,一手圈住我的腰,一手抖动缰绳,马扬起四蹄快速奔跑起来。
奔跑带起的风迅速吹乱了我的头发,最主要是这种姿势,非常不妥,“汪信别这样,快停下,快停下。”
但任我怎么呼喊,汪信却如没听见般,依旧跑得迅疾。
不多久后,出了小路,跨上了官道,官道上的行人渐多了起来,汪信终于放慢了马速,我捶打着他的手臂,“你快下去,听到了没有。”
看汪信这回倒是听话的下了马,我松了口气,正色道:“汪信你不能抱我知道吗?”
汪信无辜的摊了摊手,大致意思是上次就抱了。
“上次是因为我生病没办法自己走,平时不用你抱。”看着汪信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我只得道:“总之以后都不能再抱我。”
汪信也不知听懂没有,只是笑笑,然后从怀里抓了把银杏放在嘴里吃着,牵着缰绳闷头往前走。
我叹了口气,汪信是个哑巴,但他能听得见,可对别人的言语又不是很明白的样子,这种人无疑是很适合做护卫,但跟他说话有时还真是着急。
到了旺财他们下榻的驿馆,汪信将马牵到大门边的上马石旁,我探出身子,伸脚尖想去够那方石头,正在这时那马却突然动了一下,我一个没站稳,重重的摔跌在地上。
半晌我扶着腰,忍着一身酸痛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向汪信,只见他正一脸无辜的看着我,那意思翻译过来就是:“是你说以后都不能抱你的,所以现在摔了,不是我的错,是你活该。”
我无奈的叹着气,捋了捋头发,掸了掸衣服上的土,走到门前,对守门的兵士说道:“在下高丝雨想见你们虎王,烦劳通报一下。”
那人撇都没撇我一眼,就用鼻孔哼了一声,“我们虎王殿下岂是什么人想见就见的,速速离开。”
自知道旺财成了虎王以来,第一次有了真实感,我摇头苦笑,“那烦劳找一下陈起明,要不找钟越也行。”
那人这回终于抬眼扫了我一眼,瓮声瓮气的道:“在这等着。”转身走到门里。
少时一个个子不高,但机灵精悍的青年男子快步走出来,一见我略带吃惊的道:“真的是高姑娘,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微笑着道。
“岂敢,虎王要知道您来,不知道多高兴呢。”说着引我向里行去。
转过一道影壁,再走过外间厅堂,钟越引着我到里进的一处房间,请我坐下后,又亲手为我倒了杯茶,“虎王还没回来,姑娘先做一会儿,我这就去找他。”说罢就匆匆退了出去。
钟越走后我抬眼打量这个房间才发现这里竟是一处卧房。这卧房有里外两间,外间布置得像个小花厅,桌椅、书案、茶几一应俱全,花厅后面挎着的一个卧室没有门,里面一切一目了然,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还有墙上挂着一幅弓箭一柄弯刀,除此再无它物,真是十分简单。
我想这里应该就是旺财的卧房了,先扫了眼书案上堆放的书,大都是些兵书还有一些信件,这类东西可能会涉及到机密,我虽与他相熟但这些东西还是不碰为好。
于是转入卧室,伸手抚过床上叠得整齐的被褥,却在抚过枕头时停住了手,枕头下面露出一件衣服的一角,这件衣服已陈旧的退了颜色,但自己的东西又怎么会认不出。
伸手取出抖开来,往日光鲜的丝绒袍子已破烂不堪,东一块西一块的尽是补丁,手肘和袖口部位穿得久了都磨得亮光光的了,但却浆洗的干干净净叠放得整整齐齐,看着这件袍子,我唇边的笑意愈来愈浓,旺财果不负我的一片深情。
“来把这些书也都搬出去晒晒。”顺着敞开的窗子,一个声音飘进来。
我举头向窗外望去,一个女子正指挥着两个仆人出出进进的搬着书。
看到那人我的手一抖,哐当一声,手中的衣服将瓷枕带到了地上。
那人闻声向这边看来,隔着窗子我们两个就这样对望着,半晌无语。
安以慧还是当年我初见她时的模样,高贵、优雅、端庄秀丽、风姿绰约,而我今日见她的心情也如当年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的自惭形秽,若说完全相同也不尽然,当日的我好歹还打扮的光鲜亮丽,丑小鸭也总还有个好包装,而今日的我,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泥污狼籍,哎。
一处临水的小亭中,我们坐了下来,她先开口道:“水妃没想到当年一别,我们还有相见的一天。”
“惠妃当年的恩情,我永生难忘。”说罢待起身行礼,她却按住了我,“当年只是受人之托,我不敢居功。”
我沉吟着有句话还是想问出,“当年的请托之人可是……?”
她淡淡笑了笑并未回答我的话,转换话题道:“一别多年经历虽各不相同,但都历经了一番生死,我们现今都还活着就是幸运。”
我点头轻笑,“是呀,还活着就是幸运。”我随声附和着,看着安以慧唇边淡淡笑意,想起安以国曾经说过的话,心中已明了,安丞相这次看来是把安以慧送给旺财了,这可真是份大礼。
安以慧看着我的神情,已猜到我心中所想,神色坦荡的开口解释道:“家父已将紫澜院中的藏书,尽数送与虎王,我随同来此,整理书籍。”
原来如此,以旺财的求知若渴,便是金山银山他能拒绝,但这些书是无论如何拒绝不了的,而这上千册的书籍,如没有安以慧打点,便是按目录核对一遍也是困难的,更何况是查找阅读,所以留下书,就得留下安以慧,安丞相真是好算计。
安以慧无奈道:“我们这种人是依附家族活着的,家族的一切就是我们的一切。”
以我此时的立场正不知道说什么时,旺财的声音响起,“丝雨,丝雨你真的来了?”
我起身迎去,只见旺财一身黑色软缎长袍,金丝蟠龙飞腾其上,头戴金冠,明珠镶坠,红色的流苏固定在颈间,脚踏黑色短靴,万字吞口,也是金丝屡绣,真真是一派王者气派。
犹记得初遇他时,他一身狼狈、肮脏,而今日的气派非凡,看来竟好似昨日种种皆是场梦而已,想着,我不禁停下了脚步。
“钟越说你来了,我还以为他---”说着却见安以慧也在,于是奇道:“咦,以慧也在呀。”
安以慧屈膝行了个礼道:“我还有书要整理就先告退了。”然后对我点了点头转身行去。
旺财转过头来,看着我一身狼狈,皱眉问道:“怎么弄成这样?”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怎么这么不小心。”旺财扯起袖子为我擦脸,又帮我掸身上的灰尘。
“别,别弄脏了你的衣服。”我往一旁让开。
旺财的手停在半空,“丝雨?”
“旺财。你不奇怪我和安以慧如何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