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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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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以国的心思很缜密,在去西北绑架我之前就算计好了撤退的路线,安排好了落脚的地方,因此一路上下来,程瑞的人再没找到过我们,不过我们路上行进的速度也是慢得不得了,简直可以用龟速来形容,因为我一直病的很重,安以国请来的大夫总是无可奈何的摇着头说,“再赶路,你老婆就得死在路上了。”因此我们只得一停再停,就这样我们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天气开始转暖,我们才终于临近了京城。
因为我病得难以起身,这一路上安以国就成了我的贴身小厮,喂汤喂药、端屎端尿,什么都得他来,想他一个大将军,又是相府的大少爷哪里干过这些,见他咬牙切齿,不胜其烦,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就觉得心里特痛快,连身上的病痛都似乎轻了。
这天我睡在马车车底的夹层里,突然被一阵嘈杂声给吵醒了,似乎有很多人从马车周围经过,其中还夹杂着呼爹唤儿的呼喊声,赶牲口的吆喝声等等杂七杂八的声音。
安以国停下马车,听到他的声音问道:“这位大哥,敢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刚从京城逃出来的。”一个操着浓重京城口音的男子声音答道。
“京城?”
“安王造反了,现在御林军满大街的抓人,京城乱得不得了……。”
原来程瑞说的京城有异动,指的就是这个,只是安以国离开京城日久,又不象程瑞那样消息灵通,竟一直不知。
安以国急匆匆的将我安顿在一个农庄里,就一连两天不见人影。
终于回来时,裹挟着满身的怒气,直冲到床前,一把将我从床上提溜起来,用力的掼在地上,“都是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一再拖延时间,我姐姐怎么会死,我父亲、母亲怎么会生死不明。”
我本就病得厉害,又两天没吃没喝,哪里有丝毫力气挣扎,此时被他丢在地上浑身上下犹如要散架一般,半天动弹不得。
安以国骂了半晌尤觉不解气,一脚向我踢来。
我闭上眼睛,暗想这一脚下来,估计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这样也好,省的零碎受活罪了。眼前似乎又看见旺财的脸,暗道奇怪,怎么每一次艰难时候总会想到他,大概是我这辈子二十多年中,唯有这个男人从没有伤害过我吧。
生前身后的想了半天,那一脚还是没落下来,我睁开眼睛一看,安以国不知何时坐在了我身边的地上,双手紧紧的抱着头,手指用力的揪着自己的头发,身体缩成了一团。
想起他刚才骂我的话里传递的消息,惠妃似乎是死了,心下也是一阵黯然,不论如何那个人总是帮过我的。
“她是怎么死的?”半晌后我开口问道。
半天没听到回音,就在以为他不会理我时,他开口了,“安王带领御林军逼宫,进了宫才发现呆在宫里的那个只是替身,真皇帝不知什么时候早就跑了,他一怒之下把留在宫里的所有嫔妃都给杀了。然后满城捉拿曾在朝堂上与他政见不和的官员及家眷。”
“那也就是说你并不能确定她已被杀了?”
“我离京之时我姐已经被启孝帝打入了冷宫,父亲也被免职了。启孝帝怎么会带着个冷宫里的无用妃子逃跑。”
我想了想那个睿智的女人,多年来一直站在高处用冷眼旁观着宫里发生的一切,皇后也好,德妃也罢,还有后来得宠的乐妃,包括我在内,都不过是她眼中的小丑罢了,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我们,如何使尽浑身解数,丑态百出的争得灰头土脸,而她却干净得片叶不沾身。这样的女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了?
“没有,她一定没死,她是个多么聪明的人,我能逃出来,她也一定能逃出来。”我肯定的道。
安以国身躯一震,放下了抱着头的手,转过脸来看着我,眼睛里闪闪的冒着光,让我想起了张捕头看着粮食时的目光。
我舔了舔干涩的唇,扯了扯嘴角,挤出个笑容,“再说你爹当了那么多年丞相,就算被罢了职,但他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势力总还是有的,他也不会坐视你姐姐出事的。”我不知为何要安慰他,只想他既然脚下留了情,我也应该投桃报李不是。
安以国摇了摇头,“现在城门已被封锁,我进不去,具体情形不得而知,不过你说得对,连你这样的女人都能逃出来,我姐姐那么聪明,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安以国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我无奈叹气。
安以国从地上站起来,把我也抱起来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转身出门去了,我以为他又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却不想不大一会就回转来,手里还托着个碗,里面是一大碗蜂蜜水。
“粥在锅里煮着呢,还得再等会,你先喝碗蜜水搪搪饥。”说着把我扶坐起来,把碗凑到我唇边。
我早已又饥又渴,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只抓住他的手,一口气往下灌。
“慢点,别急,小心呛着。”安以国连声说道。
一整碗蜂蜜水下肚,我才感觉终于又活过来了。
我舔着唇,喘着气,意犹未尽的道:“哪里来的蜂蜜?”这年头蜂蜜这样的好东西可轻易看不着,不过我也只是随口问问,没想着安以国会回答我,他那个人比我还闷,又或者说,他不肖于搭理我这个人。
但他却出乎意料的开口答道:“这里是我家的农庄,以前我和姐姐常来这里泡温泉,每次泡过温泉后,姐姐就喜欢喝碗蜂蜜水,因此这里的地窖里总是备着蜂蜜。”
“温泉啊。”我从西北出来以后就再没洗过澡,一听有温泉忍不住满眼渴望的看着安以国。但我心里却知道我此时动弹不得,要安以国伺候我去洗温泉简直没有可能性。
但今天安以国似乎是成心要让我吃惊的,他居然点头道,“一会儿吃了饭,我就带你去洗。”态度居然可以用温和来形容。
我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直到迷迷糊糊的被喂完了饭,又恍恍惚惚的被抱进一间浴室中,接着被放进热腾腾的水中,听到安以国用冷冰冰的声音外加些许不耐烦的语气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衣服脱下来,丢上来,难不成你还等着我给你脱?”我才找到了些真实感。
这个温泉是室内的,挺大一间屋子里,由白玉砌成的池子底部,往上突突的冒着热水,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硫磺味道,池中的水不深,我坐在池底刚好能把头伸出水面。
我倚着池壁坐在池中,安以国挽高了袖子,趴在池边上,用皂角为我搓洗头发。温泉水中诸多气泡还有一些杂质,再加上蒸腾的热气,水面以下基本什么都看不见,这到免去了我们不少尴尬。尽管我们也算是坦诚相待过了,但一起泡温泉这样的香艳事情,还是难以接受的。
在暖暖的泉水包围中,我不禁舒服的直叹气,不到一个时辰之前还有寻死的心,不过这会儿觉得还是活着好啊!
安以国把我的头发放进水里,用手捧了泉水冲洗上面的泡沫。
我看着他有力的手指,肌肉纠结的手臂,不禁奇怪道:“你爹是文臣之首,你为何却学了武,做了将军?”
他的手顿了下,“先帝驾崩后,我爹说将来天下文人无用,还是手握兵权的说得上话。”
好厉害的人,居然能看得到十几、二十年后的动向。
“那你爹为何还把你姐姐嫁进宫里?”
安以国沉默了一会儿,“我们这样的人家,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的风光,若不能表明自己该站的位置,等着我们的就是整个家族的灭顶之灾。”
这些大家族中的事我也是略有耳闻的,此时听他说出来还是有些唏嘘。
“好了,起来吧,你身子虚,不能在里面泡太久。”
安以国拿了个大布巾把我从头到脚裹严实了放在一旁的软榻上,然后取出一身衣服给我换上。
那身衣服是件白色的凤尾罗裙,宽袖广幅,腰间金丝广带塑腰,珍珠镶坠其上,用五彩丝线堆绣出富贵牡丹妆点着的披锦搭在两臂之间,底边上还用金色丝线滚着边。整件衣服淡雅中透着高贵。
我有好久没穿过这么华贵又有品位的衣服了,伸手抚摸着袖口处精致的绣工,“这是你姐姐的衣服吧。”
“姐姐笄开那年我母亲亲手给她做的,只是还没来的及穿,就嫁进宫里去了。”安以国拿起披锦的一端在手中爱惜的抚摸着。
这般珍贵的衣服不知他为何拿给我穿,我连忙岔开话题,“你跟你姐姐的感情似乎很好?”
“嗯,我父亲整天忙于政事,母亲身体又不好,我差不多是姐姐带大的。”他放开手上的披锦,拿了块布巾帮我擦干头发。
“你这次把我绑来就是为了你姐姐?”惠妃被打入冷宫说到底还是因我而起。
安以国哼了一声抬头看着我,眼里有我熟悉的算计的光茫,“你太小看你自己了。”
我咬了咬唇,“还有定山侯?”
他目光阴霾的看着我,“你故意忽略了虎王啊。”
“虎王是谁?”我心如擂鼓,却还故作镇定。
安以国的手按在我的头顶上拍了拍。
我惊的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