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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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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的心疾又发作了,疼得我是死去活来,把程瑞急的团团转,后来爬上峭壁去采卷柏给我吃。
但他哪知道卷柏名叫不死草,只是因为它晒干后再放入水中又能生长的强大生命力而得名,并非是真能起死回生、包治百病,这种草其实只是咳血、吐血、血崩等所有出血性病症的对症圣药,对于心疾毫无用处。
但程瑞却因为这番上下的折腾,终于伤势恶化,病倒不起。
我们两个重病号并排躺在简陋的草窝棚里,透过棚顶的窟窿看着夜空中的星星,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丝雨,等我们回去了,你最想干嘛?”程瑞用沙哑的破锣嗓子问道。
把崔秀暴打一顿吧,我对她心冷的连动手都不肖了。回去就躲进山里不出来吧,程瑞是那一方的地头蛇,要真存心找我,躲哪个犄角旮旯也没用。
那还能怎样呢?眼前突然浮现出旺财的脸,我连忙挥挥手将那张脸赶跑,“我回去就把那坛桃花酒挖出来喝了,它埋在我院子里有三、四年了,一直不舍得喝,这次要真死了就亏大了。”
“请我喝不?”
“行,咱们一起喝。”
“真是好期待呀,丝雨酿的桃花酒,一定是世上最好喝的。”说着向我这边靠靠。
“怎么?很冷吗?”我把他给我盖着的他的袍子,往他身上盖盖。
“不冷,只是怕你冷,我现在身上热,刚好给你暖暖。”他答道。
我伸出一只手敷上他的额头,“我手凉,正好给你降降温。”
“哈,”他哑哑的笑了一声,然后回头看着我,“这次我们要能都活着回去,丝雨你就嫁给我可好?我不会像启孝帝那样视你为玩物,我会当宝一样把你捧在手心里,一辈子疼你、爱你、敬你、重你。”
我淡淡摇了摇头,“我脑子里这点东西其实没什么,只是一些小聪明而已,你若觉得有用,我可以把它们全部教给你的人,很简单,我保证包教包会。”
“你到现在还以为我只是想利用你吗?”
难道不是吗?我咬牙暗想。
程瑞好像听到了我的心声一般,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在怪我利用你谋天下,但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不动手,西北难道就不会有战火了吗?将来不论是谁得了天下,都不会允许西北安居一隅的,到时战乱一起,你以为你带着孩子们躲进山里就真能避得过?”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战祸起时,必然有不少百姓避入山中,我们那处藏身地虽然隐秘,但也难保不被发现,届时真的要让孩子们拿起武器对付难民?若不如此,饿红了眼的难民的厉害和不可理喻我是早见识过的,难道就坐以待毙?
见我不语,程瑞接着说道:“你的心意我明白,自从知道了你的身份起就都明白了,你不喜宫中的权利倾轧,不喜阴谋算计、尔虞我诈,不喜被捆绑束缚着不得自由,这些我都明白,我会小心保护你不让那些的污浊的东西沾染了你,我喜欢你现在这样干干净净、无拘无束的样子,但你也要给我时间,待我还这个纷乱天下一个太平盛世,给混沌世间一个朗朗乾坤之时,我便带着你远离尘嚣,看渔舟唱晚,品淡酒清茶,赏日月霞光,相伴携手耕读余生。”
泪水缓缓溢出了眼眶,虽然程瑞这番言辞大有开空头支票之嫌,但这一生从未有一个人如此知我、懂我,从未有一个人给我描绘出如此美景,让我几乎就醉了。
“好,我等着,等到你愿意与我归隐田园那一天,我就嫁给你。”
“哎,”程瑞长叹一声,“就不能早点?”
“哈。”我轻笑,程瑞就是程瑞,一会儿让你感动流泪,一会儿又把你打回原形。
过了半天再没听到程瑞说话,我转头看去,只见他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双眼紧闭,我心中一紧,连忙伸手探他的鼻息,只觉他呼出的气,犹如要烧着了一般,但总算还有气,我暗暗松了口气,但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得给他喂点水,冷敷一下降降温。
勉力挣扎着下了床,刚挪到门口,就见数点火光渐渐靠近过来,隐隐还伴着人声。
我一惊,程瑞说他的人得五天才能到,现在才两天,莫非是敌人,但无论如何我都没力气再做什么了,叹口气滑坐到地上,眼睁睁看着火光和人声越来越近。
“侯爷……”
“高姑娘……”
我一下按住胸口,是自己人这太好了,可这么乍惊乍喜的真让我受不了。
尽力直起身子,用最大的力气喊道:“裘三,我们在这里。”
我蜷缩着身子躺在马车上,程瑞就昏睡在我旁边,我伸手探探他的额头,已经不热了,只是人还昏沉的睡着没醒。
那天裘三找到了我们,从他口里我才知道,原来程瑞的队伍行进时,都是效仿戎狄人用一种小型鹰隼互通消息的,所以我们这边一出事,裘三那里立刻就知道了,并迅速赶过来援救。因此实际上,我又被程瑞给耍了,他跟我用了个文字游戏,让我误以为是三天加两天共五天,后援队才会赶到,实际上是两天就能赶来。
想到此我看看没人注意,趁他还睡着,我狠狠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你说他这脑瓜怎么长的,我自认也不算笨,怎么就每次都被他耍,被他利用,难道真是一物降一物?
程瑞被敲的哼了一声,我连忙别过脸装睡。
马车停下来,裘三他们在车外搭起了个帐篷扶我和程瑞下车进去稍事休息,连带吃饭喝药。
因为程瑞之前以为万无一失的,所以裘三他们这一队,只有二十余人。现在担心安王那边再派人追杀,所以我们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裘三让人沿途买来大量药材,我和程瑞就靠这些药一直顶着。
两大碗浓稠乌黑的汤药灌下肚,我痛苦的抱着肚子卷曲成一团,口腔里和胃里都被这种高浓度的药汁折磨得苦不堪言,大概我没等到心疾发作而死,就被这些药给毒死了。
“忍一忍,再过两天就到渡口了。”裘三边给程瑞灌药,边安慰我道。
我却觉得那股苦涩的药汁,渐渐变成一团烈火,仿佛要把我五脏六腑都烧穿烧烂。
我猛然张开嘴,立时药汁和着血水一起喷涌而出。
“裘三你个庸医。”
倒在血泊里,却似乎看见程瑞正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