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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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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我快死了么?为什么我还没死?”唐糕最终还是忍不住问。
楚易安抬头瞥了她一眼,眼尾上翘,“毒性还没蔓延全身,等着。”说完楚易安推给唐糕一块砚台,示意她接着磨墨。
“那具体时间是多久呢?死前我想找张床躺下。”唐糕接过砚台,认真道。
“我也不知,你可以等等看。”
唐糕:“……”意思是她还能再苟几天?
她现在的情况就相当于是个癌症晚期的病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却不知死期何日。总而言之,她心情并没有很差。
既然快死了,那也用不着养生了,安心当个夜猫子造作。
还有,既然她都快死了,老板在她眼里就是个屁!工资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于是唐糕开始愉快地摸鱼,磨一会儿墨,发一会儿呆,只希望赶紧下班回去睡觉。
看着唐糕愉悦的神情,楚易安不由陷入沉思,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
她好像并不在乎死亡,虽然心中恐惧,但还是能坦然接受。而且,她好像真的没有修为。
方才楚易安给唐糕喝的茶就可以证明一切,如果她真的修为高到深不可测的境界,莫说是区区茶水,就算是肉.体凡胎入熔岩火池,也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为什么合欢宗会派一个毫无修为的人来?楚易安想不明白。
说茶水有毒其实是为了吓唬唐糕,但唐糕却喝得很坦然,甚至没有丝毫要反抗的意思。虽然凭借她的本事反抗并没有什么用,但楚易安也不能理解这种咸鱼躺平精神。
合欢宗的弟子怎会如此?莫非还在伪装么?
他非得要看到唐糕拿命拼搏的样子才肯罢休,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人本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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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初,深夜十一点整。
唐糕觉得很离谱,已经这么晚了,为什么楚易安还能像打了鸡血一般地批奏折?!刘小福不是说楚易安子时睡吗?莫非是子时末?
可能是因为回光返照的缘故,唐糕不困,但她很饿,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地抗议了,研墨的手早已失去力气。
忽然,殿门被打开,一名宫人端着盘桂花糕进来,将桂花糕放下后躬身立于一旁等候。
唐糕饿得不行,一下子就被那糕点吸引。
这糕点应该是端来孝敬楚易安的,可是楚易安是个狗逼,不仅自己不吃,还不分给员工吃,简直是浪费粮食,可耻!
注意到唐糕幽怨的眼神,楚易安朝她冷冷一笑,“想吃?”
“嗯。”唐糕压抑住内心的狂笑,点点头。
“那就吃呗。”楚易安说完没再没理唐糕,只是将视线望向窗外,神色渐寒。
得到老板允许,唐糕便再也不客气了。
桂花糕香软可口,花香扑鼻,一入口就仿佛身处十月金秋的桂花林。唐糕一口气就吃了十个,看得楚易安不由扶了扶额。
其实唐糕喜欢咸口,比如像椒盐酥那样的,不过有香甜的桂花糕总比喝西北风好。
见楚易安正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唐糕举起一块桂花糕问,“城主,您吃么?”
“不吃。”
唐糕:“为什么?明明很好吃。”呵,可多亏了她在,不然整盘桂花糕都得浪费了!
“因为有毒。”
唐糕:我怎么又中毒了?
她上次中毒还是在上次,所以并没有显得很惊讶,而是又吃了一块,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做个饱死鬼也挺好。
“这回的毒吃了多久会死?”
“立刻。”
“啊?”唐糕被噎住了。
楚易安话音方落,唐糕便觉腹中一整绞痛,像是被一万台推土机碾过。
怎会如此?都不给人一点反应时间。难道修真界不兴以毒攻毒的么?
系统拾掇拾掇东西准备跑路,“你我缘尽于此,有缘再见!”
唐糕:“……”
她还没来得及挽留,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楚易安轻轻地用食指点了点唐糕的额头,唐糕便又缓缓睁开眼,只是双眼空洞无神,像是毫无生机的傀儡。
楚易安食指划过唐糕的眉骨,精致的鼻梁,最后落在圆润饱满的面颊上。他在那肉嘟嘟的脸颊上掐了把,手感很好。
“你是我做过所有娃娃里,最漂亮的一个。”楚易安笑笑,狐狸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多情又无情,撩人春心又令人心生畏惧。
这时,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听声音似乎是胜券在握。
“楚易安,好久不见,这次我给你半个时辰准备上路的时间。”
殿内走进一个白胡子老头,白胡子走得缓慢而张扬,清冷寂静的寝殿被他走得像夕阳红选秀台。
楚易安神色淡漠,但一旁的宫人的脸就绿成黄瓜丝了。
这不是百年前称霸西南方的霸主铁天柱吗?西南一方无妖可敌,无人敢反。早就听说百年前被城主封印的铁天柱挣脱封印,要来找城主复仇了!
怎么办怎么办?百年过后城主可不一定是这西南霸王的对手。
宫人两眼一黑,只管闷头逃命,他围着寝殿跑了三圈,最终撞到一根木柱上,昏了过去。
“你还真是个疯子,毒死这样漂亮的女娃娃就算了,还把她做成傀儡,还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呢。”铁天柱一脚踩在宫人的身体上,那宫人很快便成了一滩肉泥。
“毒是你下的,别甩锅给我。还有,你知道弄脏我寝殿的后果么?”楚易安拿起一块手绢擦擦唐糕嘴角的桂花糕,他的傀儡娃娃必须干净又精致。
“谁管你?楚易安,老夫蛰伏百年之久,只为血洗当年之耻!而今你寡我众,你必无胜算!”铁天柱欣喜得几近疯魔。
楚易安抬起唐糕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有一根头发丝不对称,楚易安微微蹙着眉将那根头发拔掉。
傀儡娃娃唐糕眨眨眼,但那双漂亮的杏子眼依旧木讷呆滞,毫无生气。
这漂亮的假人看得楚易安直摇头,“哎,你还是动起来比较有意思。找个时间把你变回来吧。”
“来呀,杀我!”铁天柱有些迫不及待了。
楚易安没理他,从一只小木匣里翻出一朵绛红色海棠绒花插在唐糕发髻上。唐糕梳的是双平髻,楚易安给她戴上一朵绒花后觉得不对称,所以又给她另一只小髻也戴上海棠绒花。
两边都戴上后,楚易安隔远点一看,又觉得实在是太花哨,一气之下将绒花通通摘去。可一朵花不戴,未免显得太寡淡。
他楚易安的傀儡娃娃怎么能寡淡呢?于是他犯了难。
“楚易安,来杀我!”铁天柱气得跺脚。
但楚易安的视线仍旧停在唐糕发髻上。索性,就戴两朵翠玉金线掐丝簪花,小巧玲珑,一左一右很是精致。
“楚易安,你不动手我可要先动手了!”
楚易安视线又转向唐糕的嘴唇,唇色有些淡,应该是把口脂就着乌龙茶与桂花糕吃下去了,于是他又从匣子里取出一盒给娃娃点绛唇的口脂。
毕竟唐糕还没有死透,之前给死人用的口脂就不用在她身上了。
于是楚易安挑了盒没用过的牛血红,小刷子轻轻粘取,轻柔地涂在唐糕丰润小巧的嘴唇上。
“楚易安,你是当老夫不存在吗!”
楚易安视线移向唐糕面颊,血液流通有些不畅,整张小脸惨白惨白的。于是他取出一盒胭脂,换了另一把稍大的刷子替唐糕上腮红。
眼尾扫一点,鼻头扫一点,眉骨扫一点,下巴扫一点。
很快,一个栩栩如生,惟妙惟俏的傀儡娃娃就做出来了。
“楚易安!”
楚易安还在欣赏他的傀儡娃娃,朱唇皓齿,人面桃花,他满意地拍拍唐糕地脑袋。
“找死!”铁天柱气急败坏,抽出一把大斧头就朝楚易安砍去。
然而楚易安还在看他的傀儡娃娃。
他笑眼盈盈地伸手点点唐糕的鼻尖,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去吧。”
于是傀儡娃娃唐糕,赤手空拳地便去接下铁天柱的大板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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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糕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世界混沌一片,妖兽处处横行,她犹如一只漂泊的孤魂,幽灵一般在这个空气里尘土弥漫的世界游荡。
她看到森森白骨,风沙一吹便被埋进黄土,暴雨淋漓,又重新将白骨冲刷而出。她听到小儿夜啼,在声声惨叫后了无生息。她闻到脓血腥臭,烂肉腐臭。她一张口,便吃了一嘴带血的黄土。
于是她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捏住鼻子,将自己缩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风沙渐止,她睁开眼,看到一个单薄的少年。
少年手持三尺长剑立于硝烟黄沙,一袭红衣似血,单薄却不脆弱。他浑身皆是伤口,却眉头舒展,眼眸带笑。那笑意冷到骨子里,是长剑过处,片甲不留的冷笑。
昼夜不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少年挥舞着他的长剑,于是漠漠黄沙里,又埋藏了更多的白骨。
他杀了很多人,也杀了很多妖怪,眼眸更冷,杀意更浓,神色间隐约透露出兴奋与快意。少年杀了那些反对他的,压迫他的,否则变成白骨的就是他了。
有幸苟活的,皆匍匐于少年脚下,做他忠诚的奴仆。
唐糕揉揉被黄沙迷得视线模糊的眼,终于看清那少年的样貌——楚易安,年少的楚易安!
那么这里,是两百年前的焚月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