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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会保护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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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会保护你(上)
你知道饿极了是什么感觉么?
嘴唇干瘪外翻,舌头麻痹的像朽木,连眼神都怠懈下来,空落落的好似荒芜的山洞。
那个山洞里有干猎猎的火在燃烧,从你的腹腔开始,绞动,翻滚。
想吃,想撕咬,想听见骨骼和骨骼交锋时森森的声音。
那种声音让你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冒出毒辣辣的泡沫。那些泡沫萦绕在你脑子里就是一声又一声尖叫。
想发泄想流泪,可是身体里的水分到哪里去了?已经找不到了吗?
你的四肢在哪里?你的理智在哪里?你以为你还是人么?你根本无心做一个人!
啊,死!是多么美好的成全!
错爱看着眼前用心吃饭的小孩。懂得了饿,才懂得食物的可贵。可是这样大的小孩,原是不配懂得饿的。
看他的样子——洗过的头发错落的并不厉害,隐约看的出原来整齐的模样。说话分分寸寸的,不是没有教养,连被错爱顺手扔掉的衣服,脏乱归脏乱,质地确却是出互意料的好。这样的孩子并不是没有来历。
可是错爱不问他也肯不多说一句。悠然的存在着,好象只要靠空气就可以活下去,好象原就是像天上掉下来一般自然。
错爱若有所思的敲打着桌子。
“你叫什么名字?”
“······”
“老师没教过你么?别人问你话的时候要抬头看着人家眼睛,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那孩子停下手里的勺子,又大又黑的眼睛定定的望住错爱,那里面有一点无奈,有一点嘲弄,有一点了然,有一点哀伤,全是错爱抓不住的一闪而过。然后继续定定的看着错爱,像种玩弄。
错爱一巴掌就扇过去:“叫什么名字?”
“······王小猫。”
错爱一挥手,把他正吃的盘子扫到地上。
“小猫。呵,小猫!去把地上的东西舔干净!”
他乖乖的把手里的勺子放在桌上。默默的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透明一般。
“几岁了?”
“十岁了。”
“叫什么名字?”
“······我忘记了。”
“忘记了名字还是忘记了怎么生气?”
沉默半响,像掐准了错爱的脾气一样,抬头露出个狡猾的笑容:“老师说,小孩子不可以把名字随便告诉别人的。”顿顿又说:“但你是个好人,所以我告诉你我真的不记得了。”大大的眼睛闪烁的全是无辜。
错爱冷笑:“你似乎不怕我打你?”
“怕!”象征性的把头一缩,目光却确认似的飘过来:“但是你打的一点都不疼,疼的话我一定会咬你!”
错爱吃惊的看了他一眼,真是个倔强又有趣的孩子。不由作假的挽起袖子:“你倒试试看我打的疼不疼!”
那孩子尖叫一声逃窜。
“回来把地舔干净!”
那小子躲在门后愉快的说:“玉米会帮我舔干净的。”
玉米是只黄色斑点的猫。不叫不挠也不撒娇。但一双眼睛锐利的像把镰刀,冷而且冷静。盯着你的时候,你会有一种不能动弹的感觉。
错爱记得那天半夜看到的情形。
那只猫,那只在半明半暗间隐隐发灰的猫安静的坐在孩子的身边,偶尔把脸贴在孩子的耳朵旁磨蹭。并不很柔软的皮毛铺开来像坚固的母亲的手。
它看见有人过来了,喵的叫一声,似呼唤似引导。
那一夜,它就蹲在错爱的房门口一步没有离开。
早上,错爱打开大门的时候怔了怔,退开一步,说:“你进去吧。”像阵叹息。
已经清醒的小家伙欢呼着要把它抱上床去,被错爱一手拍了下来:“你敢弄脏我的床,就给我一起滚!”
错爱是个寂寞惯了的孩子。
小时侯家里穷,同学都看不起自己,变着法儿的欺负。
长大一点,家里里都是进进出出的男人,没人拿正眼瞧他。
再后来就跟着母亲东奔西跑。这个城市待一年那个城市又待半载的,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雾蓬蓬的,不能靠近也不能被靠近。
在后来他家有钱了,住好大好漂亮的房子。但他没有朋友,没有一起喝茶聊天的人,没一起分享新玩具的人。空荡荡的房间像怪物大大的肚子,自己被一口吞进去了,吃掉了灵魂,只好呆呆的。
他以为他这么多年来是习惯寂寞的,习惯自己和自己玩,自己和自己说话,自己和自己打架,自己看自己流泪。
超市下班回来的错爱看着眼前的房子,有一种陌生的,无法捉住的感觉。他不知道,被人等待的感觉会令他有落泪的冲动。错爱有一种期待,那每天每天等待他回家的一人一猫,会不断的以什么样新鲜的表情迎接他呢?
错爱推开公寓的大门。
里面玩的不亦乐乎的两个听见动静,齐齐转过头来,一样发光的眼睛,一个荧荧,一个深黑。
看了一眼,转过头继续玩耍。
错爱苦笑,果然现实残酷,哪里有他想象的精彩。
玉米蹲在地上,舌头有下没下的舔食着浅浅的半碟子牛奶。那孩子抱膝挨在一旁,没有安分过。戳戳它的脖子或是拉拉它的尾巴,把它的头按在盘里,看它狼狈的沾了一脸的牛奶沫子。于是开心的在地上打滚。
被嘲笑的玉米怪叫一声扑上来,他来不及后退,被扑倒在地上,玉米踩着他的肚子他就咯咯笑个不停。
错爱闻声从厨房里探出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开口。
只见在低上扑腾的两只浑然忘我,一个尾巴一扫,一个侧身一压,半盘子浑浑的牛奶就尽数喂了那小子新崭崭的衬衣。
错爱气的要发疯!
玉米已经度得时务,先一步跳开。那小子还茫然不知所措的躺在地上,湿淋淋的像只下在汤里的肉圆。
错爱一把把他从地上捞起来,捉住领子,拎到浴室里,伸手就要扒他脏的像泼了一身菜汤的衣服。
那小子却挣扎起来,揪住自己的领子不肯放松:“不要,你放开我!”身子像蛇一样扭动,企图从错爱的掌控中错开。
错爱皱眉,一巴掌重重拍在他的脑袋上:“你给我安分点!装什么姑娘,你早就被我看光了!”手里的动作更加粗暴了起来。
那孩子站直了也不过比错爱矮半个头,真的拼命挣扎起来,错爱也不容易压住他。可是越压不住越要压,越要压越压不住,燎的错爱心里腾腾的火气,下手越发没了轻重。
等那孩子站定了不动了,错爱才回过神来,一低头,看见那孩子脸上胳膊上隐约都是青紫的模样,自己都有些吃惊。等他觉得不对劲正要放开手的时候,身子已经被猛的一撞!
那孩子原是垂头站着的,看不见神情。就在错爱松懈的一瞬间,他就像触动了按纽的机关一样猛扑过来。那机关是深夜里穷追不舍的讯号,又凶又亮,要置人于死地!
错爱的背撞在门上,没有退路不能动弹,眼见那小子凶狠的目光和尖利的牙齿就要落在他的左腰,他一急,伸手扯住那小子的头发,把那危险的脑袋扯远了,顺手就往地上一推:“你小子是疯狗!”
那孩子被他远远的扔趴在低上,动了动,撑起身子坐在地上,擦了擦被摔疼的嘴角,冷冷的笑了两声:“我叫你放开的。”
然后腿一勾,把浴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
错爱啐了一口:“妈的比疯狗还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