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恋爱禁止条例［快穿］》宋思湛

93、无情道尊和他的小狐狸（14）

　　宗铭在幼年的时候，曾经有幸见过宗靖棠一次。

　　他们虽同姓宗，但一个是本家，一个是副支，只不过由于种种原因，同样住在宗家府邸而已。与从小便备受瞩目的宗靖棠不同，宗铭的父母很早便在一次外出任务中失踪了，从此以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它们。按理而言他会被过继给父母的亲族，但若是那般，他便无法留在他所生长的南河宗。

　　关键时刻，是曲岐收留了他。他现在还记得曲岐那份恩情，知道当时曲岐才刚刚被选定为继承人，自己的地位也不稳固，还是毅然决然地收下了他。虽然旁人总是说闲话，暗指曲岐收养他，是为了博得宗主夫妇欢心，以示自己与无情宗靖棠的不同。但无论旁人怎么说，师尊对他如何，他心里自然有数。

　　他有记忆的时候，宗靖棠早已成名，已经是这修真界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无情道尊，而师尊终日被他的名声所压，不得不落得一个万年榜眼的名头。彼时他还不懂事，不知这修真之途的残酷，特意偷偷从南河宗跑出去，不远万里来到天山寒梅宫，跪地求见无情道尊，只希望他故意输给自己的师尊一回，这样师尊便能安心了。

　　秋道尊对他很感兴趣，笑着说：“你这孩子倒是有趣，如果不是曲岐座下的，本尊都想收你为弟子了。”

　　于是在秋道尊的撺掇下，原本隐世不出的宗靖棠臭着一张脸，出来见了他一面。才刚刚见到宗靖棠，宗铭便明白自己的师尊逊色在哪里。

　　眼前的人，明显已经不能被称作人了。他是神明附身在人类的皮囊之中，而透过着团血肉俯瞰这个世界，从他身上根本感受不到一丝人气。如果要变成这修真界的最强者便会是这副模样吗？宗铭在那一刻，心中有了一个大不敬的想法，如果真相是这样，那么他希望他的师尊，永远是他现在所见的模样。

　　这只是他那自私的愿望。而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师尊身边扮演着知心而沉默的徒儿身份，看着对方愈发不苟言笑，一举一动逐渐趋向那人。而即便如此，他也知道，师尊就是师尊，内里不曾变过。

　　而现在，看着与天盈一同谋划的师尊，眼见他为了取胜不择手段，已然成为了心魔。宗铭已经不确定了。

　　他站在南河宗的顶端，看着自己的师尊与那位神祗般的人物交锋着。两人每一次短兵相接，便蹦出璀璨的火花来，似乎要将两人的眉间烧灼。

　　“你觉得谁能赢？”不知何时，在一旁看热闹已久的千寻慕凑到了他的身旁，很是自来熟地说道。

　　宗铭对千寻慕的亲近态度很惊讶，但转念一想又有些羡慕，只是笑着说：“你觉得呢？”

　　“我当然押宗靖棠赢啦。”千寻慕毫不在意地说。他本狐山一只狐，根本不如同人类般那么计较输赢得失，当然，他能变成这样的性子，那也是因为他的后盾够硬。

　　宗铭闻言只是一笑，抬眸看向结界中，深深皱着眉的曲岐。

　　“我也这么觉得。”他轻声道。

　　“他……赢不了。”

　　两人缠斗半个时辰，显然曲岐已经落入下风。他的脸色已然苍白，出招的动作也有些急躁了，而对面的宗靖棠反而一脸云淡风轻，显然是还留有余地的模样。

　　噼啪一声清脆的声响。曲岐的琉璃盏被一剑挑碎，他本人也后退几步，体力不支半跪在地，只是仰头看向宗靖棠的脸上还是写满了不甘心。

　　“点到为止吧。”宗靖棠淡淡道，“今天你是东道主，不要闹得太难看。”

　　“什么时候你也知道这些人情世故了。”曲岐嘲讽一笑。

　　宗靖棠垂眸不语。旁人眼里已经是曲岐认负，而作为判决的宗铭抬手，结界如水般化开。千寻慕满脸兴味地看着宗铭，正准备他说出结果来，自己就冲上去给宗靖棠一个拥抱，鼻尖忽然掠过一丝熟悉的气味，让他瞳孔微缩。

　　本能比理智反应更快，千寻慕下意识想要冲出去，想要挡在宗靖棠面前，却被宗铭抓住了胳膊，眼睁睁地看着曲岐的手掌忽然变成利爪，刺穿了宗靖棠的胸口。两人方才还在比试，彼此距离并不远，在加上宗靖棠毕竟实力有所下降，比试消耗过后还没来得及喘息，一时大意，没法做出及时的反应，这才被曲岐活生生地大伤元气。

　　千寻慕在旁边看得几乎目眦欲裂，想要甩开宗铭的桎梏却无能为力，忍不住吼道：“放开我！”

　　他愤恨地盯着宗铭，宗铭从他的脸上看到了那句未尽之言：“亏我还以为你是好人。”

　　宗靖棠受伤，满座哗然，众人在感慨这修真界已然变天的时候，人群之中，忽然有一个满面疤痕的男子起身，厉声向周围传音：“吾乃天狐族族长天盈，无情道尊干涉我族事务，毁我修为，伤我容貌，还夺走了我们族群唯一的九尾天狐，希望今日在此，诸位为天狐族讨个公道。”

　　他这话说得巧妙。九尾天狐这枚诱饵一抛出来，引得几乎所有人都坐不住了。众人皆知天狐本身便可生死人肉白骨，而身为天狐中佼佼者的九尾天狐，更是本身带有一丝神性，若是炼制成特殊的丹药，便能使通天之路畅通无阻。原本宗靖棠安然无恙的时候，没有人敢动歪心思，但现在宗靖棠显然身受重伤，有曲岐牵制着，已经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熟悉的气味在场中弥散开来。千寻慕瞳孔微缩，那是狐山特有的香料，配合天狐的魅惑天赋，能够最大地激化人内心的渴求。

　　“此话当真！”已经有人站了出来，仔细一看还是位德高望重的人物，“我看你是满嘴胡言！不过是这小小妖狐，蛊惑无情道尊罢了！”

　　来者此言一出，更是放下人群最后的顾虑，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声讨着千寻慕——虽然宗靖棠身受重伤，但毕竟底子还在，难保他没有东山再起的时日。不如便将责任全都推在那化神的小妖身上，倒还能一呼百应。

　　宗靖棠闻言咬牙，双手一拍，震退了曲岐，而胸口的贯穿伤也因此泼洒出大片大片的血液。曲岐被近距离所伤，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像是无知无觉一般。

　　“师尊！”宗铭飞速来到曲岐身边，想要为他疗伤，却被他眼里的阴晴不定所震慑，愈发觉得心惊胆战，下意识看向声讨人群之中的天盈，只见男人残缺不全的脸上露出了可怖的笑容。

　　千寻慕才不管这几个人的爱恨情仇，他只知道在利益的驱使之下，已经不能指望这群人留有什么理智了。他瞅准了时机抓住宗靖棠，便飞速向着山下逃去。

　　“追！”在座的不少人修为远在千寻慕之上，他一个小小化神哪能逃过这么多修真大能。不出一息的功夫，他煞费苦心拉远的距离，便被身后的人群流星赶月般追上了。“小小妖狐，竟敢魅惑修士！让我好好教训你一番！”说这话的正是某位宗门之主，他修为并非最强，但速度却是最快的，嘴里说着大义凛然的光，但看向千寻慕时眼底那一抹贪婪之色还是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

　　就当他的手要触到千寻慕的那一刻，发出了一声彻骨的惨叫。宗靖棠惨白着脸，放下刚刚使出招式的长剑，而那位宗主的手在宗靖棠的剑锋所指下化作了血泥。

　　“跑。”宗靖棠冷声道，其余人交给我对付。

　　千寻慕听着宗靖棠一如既往沉稳的声音，在觉得安心的同时眼眶一热，哽咽着道：“都怪我，要不是我说要来……”

　　“你忘了我对你说的了？”宗靖棠带着淡淡的笑容，“你与旁人不能相提并论。”

　　见着宗靖棠生命力与灵气都在飞速逸散的身体，千寻慕咬紧了牙关，拼命压榨着身体里的全部灵气。他现在已经不是在动用身体的灵气储备了，而是在燃烧自己的天赋与根基，从而与天争一线生机。

　　然而这个残酷的修真界，从来不会给弱者一个答案。

　　“无情道尊在妖狐的蛊惑之下，已经时日不多了。”隐隐约约间，他听到远处传来了曲岐道尊冷酷的声音，“我以南河宗的名声为大家担保，诸位可随心所欲的攻击，相信无情道尊在天有灵，也能理解我们的所作所为。”

　　他的声音缥缈若仙，是打破众人道德枷锁的最后一道符咒。在利益与强权的催化下，多道灵气与攻击，像是铺天盖地的箭矢，向他们齐齐飞来。千寻慕感觉到宗靖棠身体微颤，随即将自己拥在怀里，为他抵挡下了全部的攻击。

　　“嘶啦——”耳边是利器撕裂身体的声响。千寻慕感受着拥着自己的那具无坚不摧的身体，逐渐在密集的攻击下变得愈发虚弱。他此时已经泪如泉涌，但是宗靖棠束缚着他的双臂何其强硬，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具身体发出最后一声摇摇欲坠的哀鸣。

　　一根赤色的箭矢破风而来，正中了宗靖棠的心脉。宗靖棠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千寻慕甩出很远，而自己因为体力不支跪倒在地。隐约间，千寻慕还能看到他脸上带着笑容，用嘴型比着“不要担心”四个字。

　　很快有人追上来，举起武器，就像宗靖棠纤长的脖颈砍去。

　　“不——！”千寻慕仰头，发出痛彻心扉的长啸。他的身体似乎点燃了，九尾天狐的残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而时间在此刻静止。

　　那一瞬间，千寻慕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许多破碎的记忆，那是关乎他与宗靖棠的无数前世。他们时而是王侯将相，时而是平民布衣，不同的面孔，不同的话语，而万花筒一般的回忆之中，唯一没有改变的，便是他们不断重复着相遇、相爱，皆不得善终的悲剧。前所未有的痛苦堆积成千百倍，在此刻向他倾泻而来，让他整个人几乎都要为之淹没。

　　而现在，又是这么一个悲剧吗？一颗泪珠从千寻慕的眼角滑落，如果要惩罚这样的我，为什么要连他一并与我受罪？

　　此时，万物皆空，只有他与宗靖棠残破不堪的身体留存其中，而梦里的神仙出现在他的面前，用初雪般的叹息说道：“你也看到了，这就是你的宿命。”

　　“这就是您叫给我的任务吗？让我一直这么痛苦下去？”千寻慕喃喃道，不知何时，他已经泪流满面。

　　“你想放弃了吗？”仙人反问道。

　　千寻慕看向已经毫无生机的宗靖棠，勉强一笑，走到了他的身边，轻轻抱住了他无力的身体，感受着那仅存的温度。

　　“就让这样的悲惨命运在我这里终结吧。”他落下了眼泪，“我不想再经历这些了。”

　　“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我会为你实现，但你要想好，愿望实现的代价，是我要夺走赐予你的东西。”

　　千寻慕抱紧了宗靖棠的身体，不再说话，只是黯淡的眼眸透露出了他的心如死灰。而仙人对此只是叹息一声，手中发出绚烂的光晕，逐渐将这个惨淡而满目疮痍的世界吞没。千寻慕在光晕之中，察觉到自己好似浸泡在在卵蛋之中，仿佛回到了出生之前。

　　平地而起一座高山，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封印其中，而这座山的核心，便是千寻慕与宗靖棠，永世同眠。一切都归于寂静，仿佛刚刚那场追杀并不存在一般。

　　“真可惜，明明还差一点。”做完这一切后，仙人掐指一算，“约莫，再来个五世，就能修成正果了吧？”

　　“你疯了？他说放弃，你就真的让他放弃了！”凭空传来一阵训斥的女声，“那可是上神的试炼，如果他最后回不到天界，你我都要倒霉！”

　　“不急，他俩的缘分还在后头。”不知算到了什么，仙人神秘一笑，“看来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你我都不用担心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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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全文就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