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恋爱禁止条例［快穿］》宋思湛

90、无情道尊和他的小狐狸（11）

　　自此以后两人之间好似达成了某种不用言说的协议，宗靖棠不再躲着千寻慕，而是如往常那样时常在雪原之界中闭关。而千寻慕有什么修炼上的疑惑和生活上的不便，只要他说出来，宗靖棠便能立即解除入定的状态，眨眼间便出现在他的身边。

　　而原本空茫一片的雪原之境，也迎来了它最后的终结。并非因为这个结界即将崩塌，而是现在的它，越来越不符合“雪原之境”这个名字了。

　　千寻慕起初只是安分了几天，便按捺不住。此刻的他像是解除了心中的咒语，原本那些被他压得死死的感情喷涌而出，自然的整个人都肆无忌惮起来。他像先前那般，小跑到结界中央跺了跺脚，道：“师尊！你就给你的徒弟住茅草屋吗，每天就睡地板上吗！我在狐山都没这样的待遇！”最后一句话显然是他的杜撰之语，但宗靖棠显然就很吃这套，如同天神一般翩翩出场：“你想要什么？”

　　千寻慕根据自己在人间的零星经历，提出了自己的构想，宗靖棠见识不多，多半也是个卧龙凤雏，这两人可谓是天生一对——一个敢想，一个敢做。不出一息，符合千寻慕构想的巨型茅草狐狸窝便轰然落地，外表一言难尽不说，在周围清净美好的雪原景致承托之下，更是像洁白绸缎上的一个墨点。但千寻慕本人显然对此很满意，兴奋地摇了摇宗靖棠的袖子，满嘴“谢谢师尊”的甜言蜜语，便兴奋地钻进了狐狸窝里去。宗靖棠看着少年矫健的身姿，几乎能从他身上看出狐狸的影子。

　　千寻慕乍然变人，一言一行无人教导，自然保留了一份狐狸的娇憨。但宗靖棠也不打算纠正，不知是出于某种滤镜瞎眼，还是一些蓄意报复的恶趣味，这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宗靖棠完成了此事后，千寻慕消停了几天，便再度许愿，这次他的愿望是：“我可是狐狸！师尊你知道狐狸是什么概念吗？狐狸生来就是要在森林草原之中自由奔跑的！你这天天让我淌雪玩是什么意思啊！”

　　宗靖棠一皱眉，就在千寻慕以为自己会挨揍的时候。鼻尖传来一丝痒意。他捏了捏自己小巧的鼻尖，察觉到是春天飞舞的柳絮，眨眼间身边不知何时，已经不是那空无一物的雪原，而是林木繁茂，百花盛放的模样。虽然这些植物的叶子花朵都是白色的，让人觉得自己好似进入了雪的王国，但是那真实的触感、温度与气味，几乎让千寻慕恍惚着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狐山。对他而言，狐山变成了白色，便意味着他噩梦的开始，找不到食物，每天与寒冷做斗争。而宗靖棠此举显然轻而易举地消解了他心中最恐惧的一块回忆。千寻慕吸了吸鼻子，心里想着若宗靖棠此刻说句什么甜言蜜语，他或许真的会被感动得哭出来。

　　“不喜欢？”宗靖棠眉头轻皱。

　　千寻慕嗷呜一声哭了出来。

　　现在有了属意的小窝，还有小窝自带的景观，按理而言千寻慕在狐山被好好对待的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换做以往的他，此刻已经对宗靖棠感激涕零，恨不得将自己的性命献给对方。但千寻慕现在已经是一只饱经风霜的狐狸了，他自然不会再轻易地交出自己的一切，再度跑到结界中央诚心祈祷，而宗靖棠自然地出现在他的身旁，就像童话里的神灯精灵一般。

　　“这次你想要什么？”还不待千寻慕开口，宗靖棠已经学会了反客为主。但千寻慕知道他并不是真的生气，在几番试探之下，千寻慕早已摸清了这个所谓“师尊”的底线，知道他若是真的动怒，绝对会像之前那样直接把他打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磨废自己的时间和他扯犊子。

　　他这个师尊，只是看上去不近人情罢了。千寻慕想着，其实他这个人还挺温柔，不如说有点笨，连我这样的小狐狸都能把他拿捏住。这天山寒梅宫这么多年来居然没有被外人攻破，还真是个奇迹。

　　千寻慕心里这么想着，但他却隐隐约约忽略了一件实事，那便是宗靖棠并不是在谁面前，都是这样的。

　　“我想出去。”察觉到自己说完这话后脸色骤然不善的宗靖棠，千寻慕连忙赔笑道：“我不是想离开这里，我只是想起来，我在狐山和这里过了这么久，也算是在妖界和仙界走了一遭了，只是那人界，我好像还没认真看过是什么模样。”

　　“无甚可看的。”宗靖棠低垂着眸子。千寻慕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情不是很好，但心中属于狐狸天性的那份好奇却让他心痒难耐，压不下那份心痒难耐，他只能拿出属于自己天赋本能的招数：推——拉——推。

　　“我只是想看看，若是你不准，那就算了。”千寻慕低下头。

　　“但是，我从小便想着，如果遇到足够亲爱的人，要与他一同去人间。”从宗靖棠的视角来看，只能看见千寻慕眼里盈出的一丝泪光。

　　“看来师尊是不准许了，我还想着和师尊一起……”

　　“谁说我不许了。”宗靖棠轻皱眉头。

　　上钩了。千寻慕捧着一双泪眼：“师尊真的允许吗？我、我真的很希望能和师尊一起去人间玩……”

　　“那便去吧。”宗靖棠伸手，轻轻擦去千寻慕眼角的泪珠，“只此一次。”

　　不知为何，此刻千寻慕的脑回路好似短暂地与宗靖棠共感了，知晓宗靖棠口中的只此一次，并不是只带他去一次人间，而是只准他最后一次用眼泪诓骗对方。

　　你又不是泥菩萨，为什么这么怕我哭？千寻慕虽然心里不客气地想着，脸上倒是诚实地红了红，老老实实点头道：“我知道了。”

　　宗靖棠向他送来自己的手，千寻慕握住他的。他早听闻修为深厚之人，移山河，断时空，都不在话下，但这是他亲眼见证宗靖棠的强大。方才他还在孤高的天山寒梅宫之中，转眼间他便出现在一处人间集市上，身上素白的绸衣自然也换成了寻常百姓的麻布衣裳。此时正值傍晚，正是夜市预备喧闹的时候，一旁的宗靖棠难得将头发束起，让本就容貌惊为天人的他更显英气。

　　千寻慕见状叹了一口气，宗靖棠可谓是百密一疏，连衣服都换了，怎么不把这张脸遮一遮。不过在旁人看来，他俩都没资格说这话，两人一个英俊一个清丽，美得交相辉映，就差将“我是修士微服私访人间”写在脸上了。

　　他与宗靖棠结伴走在集市上。此前千寻慕说的那些话，虽然有表演成分在，但也是真假掺半。他还是幼狐的时候，就听曾经偷偷溜出狐山的小天狐们相互叽叽喳喳，在它们的嘴里，人间是一个危险又美丽的地方，有许多新奇的好玩意儿。在它们相互交换彼此的收藏时，彼时尚且年幼的千寻慕只能捏紧了手中草叶编成的小蚂蚱，嘴上不说，心里觉得自己连羡慕也不配。

　　然而如今，他居然还有堂堂正正走在人间集市上的一天，且因为身旁跟着宗靖棠，故而危险离他太远，这集市对他而言只有美丽。此时他可以说是彻底放开了性子，彻底发挥着狐狸的本能，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糖做的画，泥捏的人，木雕的花，在他眼里都新奇得很。宗靖棠在后面看着千寻慕兴奋的模样，与刚来雪原之界时那发狠修炼的样子相差甚远，心里微微一动。

　　以后或许可以多带他来出去玩。宗靖棠低垂着眸子，已经在心中圈上了几个地点。不知内情的旁人见了他，还以为他在思索什么家国大事。

　　千寻慕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即便只看不买也没有人说他，反而乐呵呵地送了他一堆东西。不出一会儿，千寻慕已经是满载而归，兜里全部装满了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与他想象中得到便不再珍惜不同，此刻人间在他心中依然是那个七彩斑斓的世界，他还兴冲冲地对宗靖棠展示一对烧制好的琉璃珠子，上面刻着一只咬着自己尾巴的狐狸。

　　“你看，这个动作我也能做到！”千寻慕兴奋地说。

　　他说完后没有得到回应，理智暂时回笼。千寻慕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情绪高涨了，本就是强要宗靖棠带自己来，结果自己还一头热地只顾自己游玩，完全没有顾及到身为无情道尊的宗靖棠，自然是什么新奇东西都见过的。这些让他兴奋的事物，在宗靖棠眼里，或许会很无趣吧。想到这里，千寻慕觉得胸膛中澎湃的热度都冷却了大半。

　　“我们走吧。”千寻慕低头说，却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他下意识看向宗靖棠，只见对方嘴角噙着一抹清浅至极的笑意，正认真地看向他的眼底。

　　没由来红了脸。千寻慕张开嘴，慌乱地说：“要不我们再逛逛？”

　　宗靖棠对此只是轻笑：“好。”

　　千寻慕说完便觉得脸热得很，再度低下了头，不敢看向宗靖棠，转而向人潮深处走去。宗靖棠只是依旧在后头跟着，始终保持着慢半拍的距离。

　　而两人隐没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却一直交握着，不曾松开。

　　一个孩童嬉闹着跑过来，隐约看见了此景，刚想大喊一声“有两个人在握手！”便察觉到有一道视线投了过来。宗靖棠对着孩子，弯着眼角，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孩子会意，短短一瞬间，两人像是达成了某个秘密约定。她挥了挥手，向这位奇怪的大哥哥道别。

　　“听说一会儿还有烟花。”千寻慕在集市中穿行着，很快得到了重要情报。对于深山老林中长大的他来说，“烟花”的杀伤力显然胜过这世间的一切。他早就对此有所期待——烟花是凡人的法术，能从竹筒里变出花儿来，虽然存在时间短暂，但却绚丽得惊人。

　　错过这次，恐怕下次再来就不知是何年了。千寻慕心中，这样的预感尤其强烈。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宗靖棠的手，拉着对方朝着最佳观景点跑去。

　　千寻慕心算着时间，到时了却没能在天空看到所谓“人类的法术”。他本以为是凡人不守时的后果，可等了许久也没看到。在村子附近找了人询问，才知道最近天气潮湿，它们原本准备的“炮竹”点不着了。

　　似乎是看千寻慕脸上的失望之色过于明显，宗靖棠轻咳一声，道：“我去帮忙。”

　　你都帮忙了，还算什么凡人的法术，你的法术我在天山寒梅宫天天都能见着。虽然千寻慕想这么说，但知晓宗靖棠是一番好意，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去了。却没想到堂堂修真界第一人的无情道尊，亲自挽了袖子，那素白纤长一尘不染的漂亮手指拆开炮竹，在黑色的火药中挑拣着：“火药还没完全浸透，只是杂质太多结团了，把潮团挑出来应该就够了。”

　　“您很了解这些？”一旁的村人很是好奇，但见到宗靖棠那张自带冷淡疏离气场的脸，语气下意识便放尊重了起来。

　　“一些不必要的记忆。”宗靖棠语气淡淡的，但动作却并不含糊。得了启示的村民们当即学着一并做了起来，千寻慕在不远处看着恍若谪仙般的宗靖棠，正在村人堆中，皱着眉头，细心地分拣着火药中的脏污。

　　真奇怪，这本是很“掉价”的行为。千寻慕歪着脑袋，右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口。可为什么，自己的心跳会这么大声？

　　“好了。”宗靖棠清冷的声音唤回了千寻慕的思绪。他刚刚反应过来，便看见有孩童冲过来，嬉笑着点上了火。数不胜数的炮仗在一瞬间凭云而上，在群青的天空中炸开华丽的花朵，仅这一瞬间便消失在天幕之中，留下浅白的影子。

　　人的一生是绵长的痛苦与无数美好的闪光组成，修真者羽化登仙，借此摆脱人世间的苦痛折磨。而凡人看似弱小，它们却发明了这样的法术，将无数美好的闪光在此刻呈现在无情的黑夜之中，只为照亮这一瞬间的人生。

　　千寻慕看着前仆后继炸开而消散的花朵，不知何时，眼角已经带上了一滴眼泪。

　　“真美啊。”他轻声感慨道。

　　说完这句话，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宗靖棠，却发现宗靖棠从始至终，目光便一直落在他的脸上。不知是烟花色彩缤纷，还是他们终于长久地对上了视线，宗靖棠的侧脸似乎也染上了属于烟花的暖色。

　　就在此刻，千寻慕好似懂了什么。

　　“喜欢吗？”宗靖棠问道。

　　千寻慕没有回答。

　　而他只是凝视着宗靖棠眼底的情绪，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