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离》玫瑰馨

4、第三章 相公

　　本姑娘一贯不服输。
　　第一次骑马，一路颠簸，即使差点颠散了我全身的骨头，我也未哼过一声。
　　气人的是柳朝，明知道我是第一次学骑马，却也不放慢速度，一路疾行。
　　结果，出发的第二日傍晚，我们便赶到了下一个城镇。
　　下了马，我们牵着马，在路人的指点下，到了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

　　清风栈。
　　恩，不错。有诗意有水准。

　　柳朝比我高。
　　两人若是并肩站在一起，她比我恰恰高了半个头。
　　再加上青色面纱将面容遮了大半，一身宽袍大袖的男装，一头乌黑青丝绾在青色方巾里。
　　客栈的掌柜提着毛笔的手腕悬在半空，热切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柳朝，“请问这位公子，您是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掌柜把柳朝当成男的了。
　　“她是哑巴。”我“啪”地一声将剑鞘拍在掌柜的面前，阴阴笑道，“给我们开一间房。”
　　掌柜的恍然一笑，低头写写，喝道，“小六子，带这两位客官去岚字房！”
　　“好嘞！”名唤小六子的跑腿小二利落地出现，一手擎了支烛台，笑摊着手道，“两位客官，这边请嘞！”
　　转身的霎那，柜台边的一张方桌旁传来一声轻轻的逸叹，“可惜了……”
　　我偏头望。
　　桌边的男子，着一身白衫，手里端着个通透的白瓷杯子，眉目带笑地看着我，眼里，竟有无数的波光滟潋。
　　我一时愣住，他却怡然自得地冲着我笑，“鄙人冯垣。”举杯，冲我遥遥一敬。
　　是在跟我打招呼么？我难以置信地眨眨眼。
　　身后的柳朝不悦地拿竹箫戳了戳我的背。
　　“好啦好啦。”我嘀咕着扭头，迈步往前走。
　　我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望着。柳朝也一样。
　　所以，我坐在屏风外头，听屏风里，水声哗啦哗啦地响——柳朝在沐浴。
　　靠在床沿，手指缠着发带，我越想，越觉得那个冯垣，实在是很奇怪。
　　“柳朝。”我扬声道，“我长得有那么美么？”
　　屏风后，半响没动静。
　　哦，又忘记了。柳朝不会说话。“柳朝，你的箫在旁边吧？”
　　屏风里，传来“叩”的一声脆响。
　　唔，果然在。这个柳朝，拿个破竹箫整天当宝，时刻不肯离身。“哪，柳朝，这样，同意我说的话就敲一下给我听，不同意就敲两下。再问你一遍，我长得美么？”
　　屏风里，“叩叩”两下。然后，水声继续哗啦哗啦响。
　　死柳朝。这么诚实干什么？
　　“那你觉得那个冯垣看起来像好人么？”
　　屏风里，很久很久都没有动静。
　　“也是。好人坏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就看出来的？”我自言自语，“可是，他长得实在是很好看吧？”
　　柳朝继续不理我。
　　“好看不能当饭吃。”我嘀咕，“柳朝，对吧。”
　　“叩”地一声。
　　“柳朝啊，”我叹气道，“如果长得好看不重要的话，一个好夫婿，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
　　屏风后没动静。
　　憋闷，柳朝是哑巴，不能回答我。
　　“我威胁洛哥哥说，如果他不能找到一个有我的八分才气，有他的八分武功的男人，九个月之后，我就嫁给他。”我笑道，“可是，找到了又怎么样呢？找到了这样的人，就一定是个好夫婿吗？”
　　其实现在，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个怎样的夫婿了。
　　正出神间，窗棱外却飘进一丝似有若无的琴声，我起身推开窗户，略略抬眼，惊见对面屋檐上，坐着个白色的身影。
　　膝上架着筝，冯垣微微地低着头，轻捻慢弹着司马相如的那曲《凤求凰》，背后，是高挂于夜空的圆月。
　　我听得入神，便那么手扶着窗棱愣愣站着，眨也不眨地盯着冯垣，直到一阵淡淡的青草清香飘到我的身后。
　　柳朝用竹箫在我的眼前挥了挥，示意我让到一旁。
　　我一时愣住，居然真的就让开。让开了之后，猛地一想，却又觉得不对劲。
　　奇怪，我为什么要让开？
　　“喂。”我沉下脸，“柳朝，说好了的，不准……”

　　清亮悦耳的萧声，从洞开的窗前，顺着微风，扶摇直上。
　　只一忽儿光景，对面屋檐的筝声，便停了。

　　不准……和我抢。
　　虽然我还没想好冯垣是不是个我未来夫婿的好人选。

　　可是，柳朝吹的《百鸟朝凤》，该做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