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乖》柒耳

1、001

　　“好了，别喝了。”陆望从周林手里抢过酒杯，“你就算喝死在这里，你哥也不会知道。”

　　“会知道。”周林说，“他就在楼上的包厢。”

　　“你怎么知道？”陆望一愣。

　　“我为什么会不知道？”周林拿起另外一杯酒一饮而尽，“他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我知道他今天的飞机回来，我也知道他们会在这里接风洗尘。”周林每说一句就喝一杯，“可是知道又怎么样？”

　　“哪个包厢知道吗？”陆望问。

　　周林看过来，然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找人问问。”陆望已经站了起来，然后被周林一把拉了下来。

　　“别去。”周林说。

　　“为什么？”陆望不明白，“你都知道他在这里了，为什么不去找他？”

　　周林：“你知道数学上有一句话叫，无限接近但永不相交。”

　　“说的就是我和他。”周林一口闷了一杯深水炸弹，没有注意到旁边已经僵硬了陆望。

　　陆望浑身冰凉，看着周林，又像是在看着自己。没错，他跟周林一样，都喜欢了一个不应该喜欢的人。不是不能喜欢，而是不应该。

　　让人绝望的不应该。

　　“什么狗屁理论，生活又不是数学，你在这儿跟我扯什么数学！”陆望压低的声音带着反抗，更像是一种歇斯底里。

　　只是因为声音很轻，所以没有旁人察觉。

　　“是吗？”周林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不是都说数学在生活里的每一个角落？”

　　陆望：“去他妈的每一个角落。”

　　“你就比我小两岁，但是你比我有勇气。”周林侧过头来看着陆望，看得久了，慢慢悠悠说了一句，“你说我要是喜欢的是你该多好。”

　　“免了！咱们俩撞型。”陆望挥开周林摸在他头上的爪子，然后一瞥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陆衍和周明。

　　他们也正看着他们。

　　“怎么了？”看着陆望突然没了动静，周林问。

　　“你回头。”陆望言简意赅。

　　周林回过头，然后跟陆望一样没了声息。

　　“你说刚才你摸我头的那一幕他们俩看见了没有？”最后还是陆望先找回了声音，问了问旁边比他还木头人的周林。

　　周林：“看不见的几率为零。”

　　“你又跟我扯数学！”因为刚才那句话，陆望现在对数学十分厌恶。

　　“现在这个还重要吗？”周林轻声问，然后示意陆望看那两个正在走过来的人。

　　随后两人一个比一个僵硬。

　　等陆衍和周明走近，陆望和周林一前一后喊了一声“哥”。

　　陆望先望了望周林，然后又望了望周明，他知道的是周家已经给周林下了死命令，不许他见周明，不管因为什么，都不许见。而周明也得到了一样的命令。

　　所以这一刻，周明违背了这道命令。

　　“几点了知道吗？”陆望的打量是被一道声音拉回来的。

　　陆望朝声音的主人看去，他名义上的哥哥正冷着一张脸看着他，但其实他们毫无血缘关系，本也不应该姓一个姓。

　　“你不也在？”陆望反问。

　　陆衍眼皮往上掀了掀看着陆望。

　　陆望当然不怕他哥，但是他无限渴望陆衍的好感，所以他一边坏着，还要一边藏着。

　　“陪周明来的。”陆望把人出卖的这叫一个彻底，接触到周林看过来的视线，陆望回了一个爱莫能助。

　　“深夜买醉，有出息了。”周明扫了一眼他们跟前的一排空酒杯，和还留着的几杯深水炸弹。

　　“这些还醉不了。”周林说，起先神色还有些紧绷，这会儿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

　　“是想我夸你？”周明醇厚的声音响起，但没带多少温度。

　　“周明哥，你身上的酒味比他还重，好意思说他么？”陆望插嘴，因为跟周林同病相怜的缘故，陆望一向在这个圈子里都会帮着周林。

　　“长大了，也敢教训你周明哥了？”周明把视线划向陆望。

　　“这算什么教训？实话罢了。”陆望说。

　　“我平常都是这么教你待人的？”陆衍出声道。

　　“你这个平常要从什么时候算起？一个月前？还是两个月前？”所以陆望的情况也没有比周林好到哪里去，周林不被允许见周明，还有一个原因去责怪。

　　而他，没有这些乱七八槽的东西，可还是见不到人。

　　陆衍平静无波地看了陆望一眼。

　　“行了，我道歉行了吧？”陆望转向周明，“对不起，周明哥。”

　　“没意思，走了。”周林拉了拉陆望，示意人跟他走。

　　可是陆望还有些舍不得走，他真的有几十天没有见过陆衍了，他很想他。

　　“别忘了王哥明天一大早就会来接我们。”周林提醒。

　　“知道了。”陆望现在真有点烦周林了，但最后看了一眼陆衍后，陆望还是跟着走了，跟周林一样，招呼也没跟两人打，直接就走了。

　　“你说你要给你哥摆架子就算了，拉上我干什么？”

　　“就是看不得你没出息的样。”周林说。

　　“我没出息？”陆望扫向周林，“到底是谁没出息？话都没敢说几句就逃了？”

　　“逃？”周林嗤笑，“我逃什么？先违反的人又不是我。”

　　“你这真还提醒我了，怎么出国了半年，你哥就敢来找你了？”陆望问，“周家对他命令撤了？”

　　周林无声地笑了笑，“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陆望说。

　　从周林身边在他们这个圈子就他一个朋友就可以看得出来，周家是绝不会松口的。毕竟周林这个养子要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自己的亲宝贝儿子周明，何况周家还有那么大的产业要周明去管理，去找合适的商业联姻。

　　“那你就这么算了？”陆望忍不住问，“你爱了他十年，真的能说算就算？”

　　“我不想算，你能给我指条出路吗？”周林靠向车窗玻璃，看向陆望，“你有吗？”

　　陆望狠狠瞪了周林一眼。

　　周林笑了出来，虽然笑意没有抵达眼底，“你要是有也不至于现在都止步不前。”

　　“揭我短能让你开心？”陆望冷冷道。

　　“不会。”周林收了笑意，“但至少不会那么难过。毕竟至少还有一个人的境况跟我一模一样。”

　　“我一点也不想跟你一样。”陆望说。

　　“的确有一点不一样。”周林说，“至少陆衍哥妈妈还不知道。”

　　“你还真是知道我哪里痛就踩我哪里。”

　　陆望之前迫不及待要搬出来自立门户就是因为怕这个，怕自己的那点感情没有藏好，怕被大人发现，怕被发现后就跟周林一样的结局。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搬了出来，一成年就拉着周林帮他办了迁户口的事。

　　“我希望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周林突然认真地看着陆望说。

　　“不会的！”这一句陆望接地很快，因为快所以更让人觉得心虚，但是周林没有拆穿，他们俩里要真只有一个人能得到幸福，他希望是陆望。

　　“别再说你那什么狗屁数学理论，什么无限接近但永不相交，你就是撞也要给我撞上去。”为了找补自己刚才那一句说得太快，陆望又补了一句。

　　“把他撞死吗？”周林问。

　　“你要是忍心，也可以。”陆望说。

　　这完全就是瞎扯了，这一句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司机连音乐都没开，两人不再说话后，车内就陷入了死寂，安静地让人心慌。

　　全是因为周林的那一句，无限接近但永不相交。

　　这句话已经在陆望脑中盘旋了一晚上，像诅咒一样牢牢抓在他的神经末梢，灼痛着他敏感的神经。

　　这一晚陆望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的那点心思暴露在了整个圈子里，然后又被捅到了陆衍父母跟前，然后迎接他的是陆衍父母不可置信又痛恨失望后悔的眼神。

　　陆望被这些眼神吓得清醒了过来，看着漆黑的室内，陆望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陆望抓过手机就给陆衍打了过去，响了三声后陆望立马又挂了，他早已经不是那个做了噩梦就能找陆衍一起睡的年纪了。

　　何况他们的距离还隔得那么远。

　　但是陆望没想到陆衍会把电话再打过来，看着手机上跳动的屏幕，陆望愣了好一会儿才接了起来。

　　“你还没睡？”陆望听着自己傻愣的声音恨不得给自己来一拳。

　　陆衍：“正准备睡。”

　　“都快五点了，你还没睡？”陆望看了眼时间后质问，“你不怕猝死？”

　　“晚上有点事拖住了。”

　　陆望知道这就是陆衍的解释了，也想到这个事就是给周明接风洗尘，想到了这里，陆望就忍不住问：“周明哥今天怎么会来找周林，周家不管了？”

　　陆衍没有回答陆望，只是说：“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个知道。”

　　“你们不都在给周明哥接风洗尘？怎么会就我们四个知道？”

　　“我和周明是最后下来的。”陆衍点到为止。

　　那就真的只有他们四个知道了，但陆望还是想找茬，“可是也不保证酒吧有其他人看见。”

　　“其他人能到周家跟前说上话？”陆衍问。

　　既然是这样，“那周明哥为什么要来见周林？”

　　是因为周明哥难道也……

　　陆望还没来得及幻想完，对面就传来了声音，“管好你自己。”

　　然后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