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拥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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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认不是什么纯洁无知之人，毕竟恩希欧迪斯作为情人的一面实在是过于尽职尽责尽心尽力，以至于我现在想要伪装成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都有些困难。
我说这些只是纯粹为了解释当我用了一遍齐司礼给我的瓶瓶罐罐后终于走出浴室，却看到齐总监神色如常地在主卧的床铺旁边铺好被子坦然坐下的时候，我内心的波动基本上都是和成人世界相关的。
我挣扎数秒，试图说服我自己他只铺了一侧床褥的行为是因为他今天晚上要睡主卧，我去沙发。
然而下一秒，他就亲自用本人的行动打破了这个想法。
“愣着做什么？”齐司礼很镇定地钻进被子里，坦坦荡荡地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你明天不是还要补电视台的那个项目，快点睡觉。”
你说想歪了这怪我吗。
这不怪我。
……
而且他毕竟是个狐狸精，是吧。
我琢磨着也许是之前的膝枕安慰事件后，内心过分纯白无瑕的齐总监终于对我们两个的关系有了些新的认知——比如说，可能在狐狸的概念里，他突破一下自我主动和我抱抱贴贴这就算是这个现代社会里的情侣关系了？
……搞不懂。
我还以为他们的矜持度会更低一些。
我看着齐司礼那双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眼睛，想了想，也行。
总归我不觉得亏，如果齐总监觉得自己也不亏的话，那就更没问题了。
于是我撩开被褥在他旁边躺了下来，倒是齐司礼脑袋上的狐狸耳朵抖了抖，过来好一会齐总监规规矩矩也跟着躺下来，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没有。
我印象中的这一位睡姿是意外嚣张，可他现在双手叠放缩起来，被子也老老实实地塞到了脖子的位置，瞧着倒是乖得不能再乖。
……然后他就睡着了。
我：……
我：？？？
……就，也不是不行。
只是没过一会，先一步睡着的齐司礼很明显就忘了睡前的刻意拘谨，在我闭目养神的功夫里窸窸窣窣的凑了过来，他的耳朵也懒得收起来，带着些许温度的清浅呼吸近在咫尺，吹得人后颈和耳廓一阵阵的发麻。
如果只是这样，我大概还保持一晚上心静如水的淡定。
可没一会他的胳膊就把我勾了过去，塞进自己怀里当了恒温的大型抱枕。
说真的，我是不太介意更亲密地分享体温的行为，但是当我顺着他的手在这张大床的另一侧躺下来的时候，覆上来的白绒狐尾和环绕身侧的昙花浅香告诉我，也许齐司礼就只是单纯地想要在确定我的心跳不会半夜停下的前提下，顺便拥有一个和我一起分享体温的纯粹睡眠而已。
俗称，盖被纯睡觉。
……我睁开眼睛，撸了一把搭在我手里软绵绵毛茸茸的狐狸大尾巴，琢磨着如果有这玩意的话给齐总监当抱枕也不是不可以。
还在罗德岛的时候，我就馋雪豹的大尾巴好多年，只不过银灰总要趁机讨要好处没有一次能让我单纯撸个爽；崖心碍于哥哥的存在感太强，小姑娘倒是想让我摸摸可每次都是犹犹豫豫；初雪一开始还会端着圣女的架子和我保持距离，后来的尾巴倒是偷偷扫过我几次手背，可等我去看她的时候圣女大人就又扭扭捏捏的转过头去了。
稍微有那么点遗憾呢。
狐狸的体温偏高，挨起来的确让人昏昏欲睡，可当我体内残留的镇定药效代谢完毕，我本人也摆脱了之前体内病苦的摧残折磨，久违的失眠和与其相伴的麻木空洞感立刻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里。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已经做好了发呆一晚上的准备。
但很快的，我就发现这是个过分天真的妄想。
——因为特蕾西娅的影子又一次来到我的眼中。
我看着那儿，看着特蕾西娅出现的地方，身后是齐司礼温暖安心的体温，和拢在我身前的一双手臂，眼前是薄纱窗帘虚虚拢住流泻入屋中的一抹苍白月光，特蕾西娅穿着她染血的长裙坐在那里，身后不再是主卧角落里错落有致的简易花架，而是是扭曲变形的废墟残骸，无底无光的深渊，她坐在那儿对我笑着，像是她生前一样的优雅美丽。
王女笑意温柔的看着我，柔声细语的问着，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呢？
你不是都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因为重活一次，所以你就不要我了吗？
她来到我的面前，用那双染满鲜血的手覆上我垂在床侧的手背。
风是冷的，她也是冷的。
鲜血混合着钢铁与火药烧灼的苦涩味道，渐渐掩盖了昙花的浅香。
王女垂下嘴角，露出悲伤的表情。
你明明已经承诺过的，你明明承诺过你会来陪我的。
……你用这个承诺才让w愿意帮你，不是嘛？
骗子。
她嘴唇颤动，低声说道。
——博士，你是个骗子。
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在思考如何和王女殿下解释我有没有骗人的问题。
我在想另外一件事。
之前在陆沉那里的时候，他在脱离了精神图景后又细细询问了我的身体状况，临走前体贴地送了我些可以安神助眠的药品，大大方方地和我表示，这些都是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用过的，效果不错。
……我想，他也许没有骗我。
能够闻到的血腥味渐渐愈发浓郁起来，我快要闻不到昙花令人安稳的香气了。
我有些冷，有些茫然，而当我下意识想要去追随王女的身影时，勒在我腰侧的手臂忽然用了些力气，齐司礼温柔的呼吸落在我的后颈处，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随着身体上明确感知的温度和来自另一人的拥抱力度，昙花的香气忽然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我被腰腹处蓦然收紧的手臂勒得有些上不来气，只是刚刚等我缓过气来再抬起眼，只看见满眼凄冷月光仍然皎白无瑕，从始至终不曾沾染半分战火硝烟的猩红。
特蕾西娅的影子……消失了。
我怔愣许久。
这是第一次，她没有在主动离开的情况下，提前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我试图张口，好一会却只发出一声压抑颤抖的喘息声。
像是哭泣，但是我知道那不是。
我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搭在床沿的手并没有沾染污秽与浊血，它们冰冷，无力，但是足够干净。
我的手还是干净的。
……至少我的手现在还是干净的。
我大概是在颤抖，也许也发出了一些吵人的恼厌声音，因为身后齐司礼的呼吸已经不是睡梦中的平缓，明显已经被我吵醒了。
……对不起呀。
我有些愧疚，也有些难过，毕竟一次安稳的睡眠是很珍贵的东西，可齐司礼没有问我任何事情，只是沉默无言的收拢了自己的手臂，让我的后背贴上了他的胸口。
属于另一人的心跳沉稳而安定，他捉着我的手腕藏在他自己的手里，避开最后一缕冰凉吹拂的夜风。
……我没有骗你，特蕾西娅。
我会去找你的。
但是至少现在——至少现在，让我安静一会吧。
“……”
身后的齐司礼沉默了很久，在我以为他已经重新睡着的时候，他在我耳侧轻轻开口，声音沙哑而滞涩，像是已经提前在他身体里经受了足够的折磨，连带着原本清澈的字音都染上了压抑绝望的苦痛。
“你答应过我会活下去的。”
他缓缓开口，用力捏紧了我已经渐渐回温的手腕。
那是他好不容易才染上的体温，可惜不是她的。
一个人的身体能冷到什么程度，大概非要仔细抱在怀里才能辨别清楚，她的血是冷的，骨头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怎么就能舍得这么狠？
怎么就能愿意为了其他人把自己摧毁成这个样子？
“你不冷吗？”齐司礼低声问她，更像是一种无力的质疑。
她垂着头，露出一截纤细的后颈，齐司礼看见她轻轻摇了摇头，对于自己的身体仍然是无动于衷的冷漠。
而齐司礼自己也很清楚，只要他松开手放开这个怀抱，这具纤细脆弱的躯体就会再一次失去这份虚伪的温暖。
——像是死了一样。
可她明明已经承诺过了。
……她和自己承诺过的。
齐司礼哑声开口：“你不能再次对我说话不算话。”
这一次，没有狐尾草，没有外力的催促，只是他齐司礼最单纯最急迫地想问这个问题。
他只是想问这一句话而已。
他只是想要一个回答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齐司礼以为自己甚至也听不见她哪怕是一句欺骗的谎言时，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了自己的手背。
“齐司礼。”
“嗯。”
“齐司礼……”
“我在。”
“我没有说话不算话，齐司礼。”
她的声音是平静的，麻木的，没有任何情绪侵染的。
“我会努力的，但是你别让我坚持活太久呀……齐司礼。”
她垂着头，有些奇异的委屈。
“我很累，也很困了，我很久很久以前，只是想找个人抓着我的手，陪我安安静静的休息一会，好好地睡上一觉……”她的声音顿了顿，许是在试着找回自己早已模糊不清的感情，可那原本深沉的遗憾已经被漫长的绝望打磨的过分光滑，沉在她声音里承载的情绪深处，再也寻不回来。
“但是事情太多了，我睡不着，然后就永远也都睡不着了。”
这一次，她说完后自顾自地沉默了很久。
齐司礼安静地听着她的呼吸和心跳的声音，忽然那单薄地令人总是下意识慌张寻觅的声音稍稍近了些，她试探着，犹豫着，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瘦弱的后背贴上了他的胸口。
齐司礼终于听到了两个人心跳重叠的声音。
很温暖，很安心。
甚至让人有种落泪的欢喜。
然后，他听见她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我要死在岸上，别让我一个人死。”
“……好。”
齐司礼收拢手臂，让两个人的心跳贴合在一起。
“我答应你。”
她不安心也没关系，她没办法坚持活很久也没关系。
他也可以努力一下，坚持一下，陪着这个连自己体温也忘记找回来的笨蛋多待一阵子，然后他会努力活到她死后的第二天。
这样，她就算真的坚持不下去了，离开的时候也不会很孤单。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拥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