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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我拿什么留住你 ...

  •   一个吊瓶打完,我看着被查理苏还回来的手机上闪起属于陆沉的名字,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玩意。

      “打扰您休息了吗?”电话对面的声音带了些柔软的歉意:“抱歉,但是您的房间似乎不太方便进去的样子。虽然我是觉得见面说这种事情更好,但是考虑到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暂时就先用电话交流吧。”

      我看了一眼所谓保密性极好的奢华病房,想了想昨晚上不请自来的总裁先生,对他所谓的打扰选择保持沉默。

      “……简单来说,我希望接下来调整一下您的职位和工作范围,只不过考虑到没有学历和名声的加成前提,所以等您回来后我会交给您几项由您单独负责的合作项目,如果全部能成功完成,之后将您破格提拔也就会显得理所当然……”他轻咳一声,又补充道:“当然,考虑到避嫌问题,这些工作我可能没办法给您太多帮助,还请谅解。”

      “……”
      知道吗小总裁,上一个和我说差不多这种话的人后来就差把整个罗德岛全扔给我了。

      但是无论是万甄还是陆氏,能搞出来的名堂也不过是些私底下的隐私手段,比不过哥伦比亚某些合作对象黑白通吃的手段通天,更何况就算真的要面对面交谈,需要戴面具考虑利益维持表面和平的虚伪商人,总归比会货真价实会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的萨卡兹佣兵好聊的多。

      “可以。”

      我答应的很快,让对面的总裁似乎有片刻的停顿。
      但很快,他便重新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只是这一次声音里多了些意味深长的笑意:“我以为您至少会开口提前要一点应有的酬劳,或者先问问我想让您做什么。”

      “不会比我预想的更糟糕,也不会比我经历过的更难熬。”我随口敷衍了一句,“总裁先生想让我做什么?”

      陆沉的声音很温和地回答道:“有一个项目是光启电视台《先声夺人》的决赛服装设计,和齐总监商量过也咨询过mya的意见,对与让你独立负责这项工作他们都没有意见。
      这节目收视率很好,而且决赛可能还会有个不错的爆点,作为给你的履历书上增加亮点绰绰有余;只是除了设计之外,一些其他的琐碎工作可能也需要你来负责跟进,可以吗。”

      小总裁说的客客气气但是语句完全就是陈述句,啧。

      我在电话里和陆沉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无聊的客套话,开始有些担心我的声音会吵醒明显睡得不大安稳的查理苏,眼见着自己的吊水也快差不多了,我左右看了看有没有招呼护士的按钮,眼睛却瞥见了不知何时摆在床头柜角落的一柄裁纸刀。

      那只是一柄,很普通、很普通的裁纸刀。

      非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只能说款式古雅,雕纹华丽。
      漂亮,精致,且锋利。

      ……以及,和之前卡西米尔骑士徽章一样,它本不应存在于这里。

      娜塔莉娅·安德烈耶夫娜·罗斯托娃——

      我反射性地想起了某个名字。

      非要说我印象中早熟又稳重的学生会长有什么问题,那就是这姑娘有着极为明确的自毁倾向。
      她尊重我,信任我,甚至可以说是全身心地依靠着我。

      请指引我,博士。
      请告诉我如何正确的活着。

      我看着这柄突兀出现在我视野之中的裁纸刀,近乎惊恐地在刀锋上察觉到了一点隐约的青色印痕——

      血的痕迹。

      那痕迹告诉我,它曾经狠绝而坚定的划过某个少女纤细柔白的手腕,从一件简单的信物,重新变回了少女曾经认真它成为的姿态——凶器。

      我在察觉到这细节的瞬间忘记了呼吸的方式。

      如果……
      如果我的死亡,不但没有没有成为我期待的作为一切噩梦的终点,反而成为了其他人的梦魇,甚至是牵连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某些人呢……?

      蓝毒,赛诺蜜,还有这件信物对面的娜塔莉娅,她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对我的重视。
      我理解,尊重,回以我能给予的最大限度的怜惜与爱意。

      我曾经将她们对我的重视与执念当做她们会跨越世界来到我面前的原因,却从未想过连我都是通过死亡才到达了新的彼岸,凭什么她们就能好端端地直接过来?

      当然不是好端端地过来。

      ——她们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已经付出了同样的代价。

      ……请不要这样。
      请不要把我看重的超过自己的生命,你们教会我死别是泰拉最柔情的告别,请别把我的结局变成所有人崭新痛苦的开端。

      那比让我孤独地死去还要痛苦。

      我的沉默凝滞了很久,久到电话对面的声音也有些疑惑:“怎么了?是工作太难了,需要我帮忙吗?”

      “不,没事。”
      我压住自己的喉咙,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仍然显得若无其事。

      “……是一些更重要的问题。”

      我不知道是何种恐怖的理性让我控制住自己挂掉电话,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的藏起桌子上的裁纸刀,又按响了叫来护士的按钮。

      而当我看着护士伸手覆上我的手臂,一旁的查理苏晕晕乎乎的摘掉眼睛上的眼罩重新坐起来的时候,我也终于跟着找回了我的声音。

      “去掉留置针。”我如此叮嘱一脸不赞同的小护士,确信自己的声音没再留给她半点拒绝的余地。
      “我要提前出院。”

      我看着那些为我注入药品意图救赎我生命的透明导管离开我的身体,无法忽略内心油然而生的仿佛解脱一般轻松的病态满足。

      对了。
      这样才是正确的。

      ……不要救我。
      无论是谁,都请不要救我。

      “未婚妻?”查理苏皱起眉头,叹着气想要凑过来说些什么,但下一瞬他在与我对视的那一刻却莫名闭上了嘴,他看着我的眼睛,神情几度变幻,并让他直接停下了所有意图劝慰安抚的柔情蜜语。

      我不知道他在我的眼里看到了什么,从他眉头紧蹙的样子来看那应当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东西;事实上我在想他看着我的眼神早该如此,我本来不是什么值得温言相对的对象,也不值得有人单纯为了我这样的存在付出他们的努力乃至于生命。

      “……我知道了。”
      查理苏有些无奈地揉着眉心,宽大的手掌掩住了他的眼神,我无从辨别他的神情细节,而我罕见地为了忠于职守的小大夫露出这副模样而生出了短暂的愧疚心;这不应该,我应当快一点收拾好东西赶回去,去询问家里的那两个姑娘到底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

      “抱歉。”
      我接过护士递来的属于我的东西,干巴巴地和查理苏道着歉。

      “为什么又要和我道歉。”查理苏只沉默了一会,声音就重新恢复了他一贯略显轻佻的温软柔情,他有些嗔怪的看着我,似乎伸手想要来摸我的头:“未婚妻,你才是病人。”

      “……我不知道。”我下意识地回答,躲开那只过分温暖的手掌。
      裁纸刀的刀锋坠在我衣袖的内里,它快要划破我衣服的料子,冰冷的金属物却更像是压在我的喉间,马上就会划开我的气管和动脉,让我的血涌入肺腔,逼迫出满是血腥味的窒息呛咳。

      再不离开这里和她们确定一些事情,我可能真的就要窒息了。

      “但请你还是想想之前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话吧,查大夫。”

      我可以给你我能送给你的一切。
      财富、名誉、新的地位,什么都好。

      ……但是请不要向我索求我自身的价值和意义。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婚约的事情,我想您应当重新考虑一下。”

      查理苏看着我,只是温驯而安静地转开了目光。

      “你先换衣服吧,”他放轻了自己的声音,没有说那些让你说气话我不信的自信发言,也没有说其他让我不知如何回答的张扬拒绝,这无形之中给了我一点喘息的余地,“我等一下没有事情,正好可以开车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可以吗?”

      “你不用拒绝我。”
      他忽然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缓缓倾下身子。

      “我是你的未婚夫,我也是个医生。”

      “医生是这世界上救人最不需要理由的存在,所以,你不需要拒绝我。”

      我张张嘴,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好。”

      而当我换回自己的衣服重新走出病房的时候,查理苏也只是脱下了白大褂,他没换回自己平日里相当惹眼花俏的奢侈打扮,仍然穿着工作中最常见的那件蓝色衬衫,安静地等在门口。

      真正令我松了一口气的地方,是即使走出了医院他对待我的态度仍然是医生与病人,这让我一时间没有生出进一步拉开距离的想法。而直到车子开到了租住的公寓门口,我才猛然发现这一路上的查理苏竟是自始至终保持着奇异的沉默。

      他……看出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

      ***

      查理苏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的阴影之中,他曲起手指敲着方向盘,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见属于她住处的房间终于亮起了灯光,屋内似乎并没有什么想象的争吵,透出的灯光仍然温暖又平和,让楼下的男人找不到半点能印证他心中违和感的蛛丝马迹。

      作为未婚夫的自己虽然最大限度打听了属于未婚妻的信息,可他也同样保持了部分内容的私密性。
      虽然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即使是关系最为亲密的夫妻,彼此之间也应当拥有属于自己可爱的小秘密。

      可维持秘密的副作用他现在在未婚妻的脸上初见端倪,藏在那双眼睛里的故事其实一点也不可爱,阴沉,灰暗,血腥,压抑,值得上赋予一切这世间最消沉糟糕的形容;年轻的姑娘自觉将表情控制的极好,可她万万不该拿那样的眼神去看一个医生。

      我给你想要的一切。
      唯独求你不要救我。

      “吉叔。”
      他思忖片刻,拨通了管家的号码。

      “有关未婚妻的事情,加大力度问一问,上面的家伙当真不能告诉我更多的东西了吗?”

      “好的,少爷。”忠诚的老人回答道,“只是老爷如今的意思很微妙,考虑到示拿小姐身份的特殊性,您当真要坚持这段婚约吗?”

      “……吉叔,你读过博尔赫斯的诗歌吗?”
      查理苏忽然抛出一个和眼下情景相当格格不入的奇怪问题。

      而在这句疑问脱口而出的那一刻,过目不忘的能力让查理苏反射性地开始回忆起那些曾经让他全然无法理解的冰冷而消沉的绝望浪漫。

      ——是的,浪漫。
      意外的,他现在愿意用这个词来形容了。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那是诗歌的名字,也是他的疑问。

      她能给出真切的温柔,给出满溢的好意,她能给出她的学识与能力所能为他做出的一切努力。
      她给了这么多旁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却偏偏唯独给不出她自己。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除此之外呢,未婚妻。
      除了这些你满不在乎的东西,除了这些你毫无自觉的东西,你拿着这些想要同我交换一个本不应该答应的珍贵承诺,那你又能给我什么?

      ——那双悲哀的、死寂的、满是绝望苦痛的眼睛给了他新的答案。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我的确能理解你为什么那么坚持的想要拒绝我——

      可是,

      ……你已经打动我了呀,未婚妻。

      你已经打动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我拿什么留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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