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意境 ...
-
一个戴口罩的男人正站在烧烤炉前热火朝天地翻烤串，不时有火星翻出。
店面不大，但很热闹。
一个学生模样的暑假工把她们领到了一个小圆桌旁：“可以先看看菜单。”
之前和张图她们一起打球时发现了这个绝妙的地方，这家店开在一颗巨大的槐树下，尤其是在夏天凉快异常。烧烤店只有晚上才开门，伴着夜风吃烧烤可以吹散一天的疲惫。
叶行把菜单推给隋意，示意自己什么都行。
隋意轻车熟路点了十多串，都是烧烤店里常点的应该不会是叶行的忌口。
等餐的时候，隋意打开企鹅群，发现孙浩发了个二维码，让参加夏令营的同学进一下群，准备后天的考试。
下面刷了一整排的收到。
“刚才孙老师在群里发了夏令营的群，我拉你？”
叶温点头。
隔壁桌坐了一群刚毕业的高中生，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手里夹着烟不太熟练地抽着。
看样子是吃完饭正吵嚷着要去哪里继续“夜生活”，引得店里众人频频侧目。
隋意回过神来，心有余悸道：“你以后可不能把我的头染成这个样子。”
叶行低头通过群邀请：“没那个兴趣。”
“要不你烫个头发吧，我想烫个内扣，老隋一直不同意。”随意突然兴奋道。
叶行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烫。”
“为什么？”
叶行悠悠道：“你的头发太细，烫发的温度偏差会损坏头发的纤维蛋白。”
隋意略一点头只好做罢，想到那时候她们已经换回来也说不定。
换不回来呢？
叶行替自己高考也不算吃亏，当然要是我帮她考试绝对是她赚了！
“孙老师说夏令营的考试只考语数外。”叶行道。
这个群有五六百人，不只是沭阳一中还有附中和其他的几个重点高中，不过过几天的考试应该就会刷掉一大批人。
隋意了然：“我今晚把高一的历史笔记整理完，明天就去搞大三科。”
说话间，那个暑假工姐姐已经把菜上齐了，孜然和酱料的香气瞬间升腾了起来。
隋意把盘子往中间推了推，示意叶行先吃，自己则还在低头扒拉手机。
“你在干什么？”学霸难得关心一下民情。
隋意：“你先吃我找找徐令如说的那个附中帅哥，为什么进群的人都不改群名片？只有一个人改了名片……是附中的，叫张方辰，没听说过。”
那人在群里转述考试的注意事项，俨然是一副老师小助手的模样。
“你不记得他了？”叶行挑了半天终于拿起一串。
一中和附中都是沭阳市重点，经常联考，时不时也会在论坛上“交流学术”（互扒八卦），对对方的“风云人物”，也都耳熟能详。比如附中高三实验班有个很漂亮的舞蹈生考上了清华、比如附中校草常年霸榜、比如“一中双霸”是死对头。
隋意不解：“我该知道他吗？你认识？是那个帅哥吗？”
隋意只是听徐令如提过一嘴，显然已经忘了那个附中的校草叫什么名字了。
“不熟，不帅，自己去市榜上找。”叶行无情地咬了一口串串，觉得这烤串莫名的筋道，“这是什么东西？”
隋意看了一眼，平静道：“鸡的胃。”
叶行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连扯了三张纸巾冲到了垃圾桶旁干呕了起来。
“你没事吧？”隋意看她反应实在是太剧烈，忙递了杯水。
“没事。”叶行喝了一口，摆手道。
“你还是吃蔬菜吧，”说罢，隋意又补充道，“放心这些菜都没有菜根。”
俩人吃完晚饭将近八点，时间还早，这个地方附近就是沭阳最大的一个夜市，所以人流量很大，现在正是夜市开始的时间，好多人都往那边涌去。
俩人吃得有些撑，就没坐车，打算穿过人群去消消食。
刚走出老街，就看到路口围了一群人，是一对小夫妻在吵架，隋意好奇地停住了脚步。
俩人操着不知是哪里的方言，语速很快，男女双方就像开了自动的m416。
隋意一句都没听懂，但看到那个女人满脸通红、动作狂野就知道战况惨烈。
叶行不解道：“你能听得懂？”
“不不不，主要是看个意境。”这一片是老城区，有好多平房，听说是要拆迁，想来这夫妻俩也是为了这点事。“我小时候我爸妈经常吵架，那时候我跟他们都不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来他们就离婚了。”
隋意也不知道自己是抽哪门子的风，怎么会跟一个半生不熟的人扯这些东西，毕竟她都没有跟张图提过这些事。
或许这就是意境的推动作用。
“我爸妈从不吵架。”就在隋意以为叶行不会开口的时候，叶行突然来了一句，“意境没给他们吵架的机会。”
叶太太和叶华年是高中的时候认识的，叶华年当时是学校的校草兼学霸，不过没附中那位那么厉害。叶太太在年级排中上游，为了叶华年游到了创新班，后来他们就结婚了。
结婚后她就一直以叶太太自称了。
吵架是情感冲动的体现，只是叶华年和她之间有感情吗？
如果说崇拜是夫妻之间正常的相处模式的话，那他们确实是一对合格的模范夫妻。
“那挺好，天天吵架还不如不结，反正都是要离的。”隋意看着“正面刚枪”的两位出神。
叶行没吭声。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一看就知道这种人的爸妈肯定很恩爱。
“我爸出轨了。”叶行语气毫无波澜，就像是在被历史知识点一样，置身事外。“我妈不知道。”
这位叶太太还是把他奉若神明，甚至想让她唯一的孩子叶行也成为那样优秀的神明。
她要会弹钢琴，因为叶华年钢琴六级。
她要画油画，因为叶华年在业余画展上拿过奖。
她要下围棋，因为叶华年在大学时是围棋社团的社长。
她必须要上沭阳一中，尽管她得到了沭大附中的自招资格，因为叶华年的母校就是沭阳一中。
要不是那个意外，叶行现在已经按照叶太太的想法选了全理。
那时候叶华年一个月都回不了几次家，偶尔回来一次也是匆匆忙忙，叶太太只有在接送她上补习班的时候才会出现。
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阿姨，后来房子越换越大，家里还是只有叶行一个人。
隋意吃了一惊，她以为叶行是那种从小就顺风顺水的人，父母恩爱和睦，自己成绩优异、兴趣广泛。
大概是少年人的傲气，她之前看不惯叶行似乎也是因为看不惯她拽的要死的臭脸，就拼命地想要超过她。
在这个年纪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比别人差，她一直记得十四岁的暑假，那个坐在教室后门沉默寡言的女生，她身上的校服衬衫一尘不染，脊背挺直，冷淡的眉眼，修长莹白的脖颈微折，晨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好看的弧度，她没有说一句话却足以明里暗里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
隋意第一次对优秀有了概念。
第一次那么想赶超一个人，第一次那么想接近一个人。
后来她们终于在红榜上并肩，隋意一直都没敢告诉叶行，这些年她一直把她当做假想敌，太掉面了，所以她在她面前一直装做轻松的样子。
隋意拍了拍叶行的肩膀：“这意境不好，不看了。”
叶行微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叶太太”这小半生都在追逐叶华年，叶华年不可能和她离婚，因为她现在已经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为了维持妻子的喜欢一直不能迈下神坛。
这个家里所有人都很累，所有人都去追逐一个不存在的神明。
叶行讨厌“优秀”这两个字，最初的最初她格外反感隋意也可能是因为她那么优秀又那么轻松吧，她活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
偏偏她又四处看不惯自己，也许是该死的胜负欲作祟，叶行原本古井无波的心境一下子被打碎，在她看来那个红榜榜一本来是无足轻重的东西，但一旦有人带有目的地争夺，学习似乎变成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偶尔有了喘口气时间，她发现竟喜欢上这种暗暗地较劲，但她依然不喜欢三班的那个女孩。
也许是来往的人越来越多，“意境”二人组转换了场地。
出了老街，又是车水马龙的沭阳。
离公交车站还有一段路程，俩人就顺着夜风在人行道上慢慢地走，有几个小孩子在路边玩踩影子的游戏，隋意小时候经常和张图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没有长到一米七可能也是因为被张图踩了太多次影子。
俩人让开了那群吵吵嚷嚷的小孩子，回避的时候也不知这学霸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她影子上踩了一脚。
隋意心想：“真幼稚！”
于是在上公交之前暗戳戳地走慢一步，踩了回去，正中头顶。
我踩自己影子的话不还是我不长吗？！大意了！
隋意一边懊悔一边跟着叶行上了车。
车上人不多，隋意和叶行还是坐到最后几排。
隋意坐定：“我送你回去，刚好在青禾路那边倒个车。”
叶行点头。
“那你明天还来吗？”
“你的黏菌好像快死了，我明天给你送过去。”
俩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
气氛有点尴尬。
“那明天好好复习，把附中那群人都挤下去。”隋意看不下去了先开口了。
平时附中和一中联考都会拉一个联考的成绩单，前一百名一中能占六十个，只是前十名只能占四个，历年如此，更何况这一届附中还有陈肆意这样的大挂逼。
说话间，夜色飞驰而去。
“下一站，青禾路人民医院，请到站的乘客在后门下车。”机械女声响起。
隋意送叶行到小区门口。
“你也一样。”叶行像反射弧断了一样，又加了一句，“把附中那群人挤下去。”
当天晚上，隋意熬到十一点半终于把历朝的政治都梳理好了，正要洗漱睡觉的时候，看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消息。
是叶行发来的。
【我书架第三排靠左的那一边有一本《中国历代政治得失》，可以用来做工具书，条理很清晰。】
消息是九点半发过来的，隋意为表示对历史的虔诚，复习历史的时候绝不敢心怀杂念，就错过了这一条消息。
估计她已经睡了吧，虽然这么想着但她还是回了个“谢了”。
接下来的两天都很顺利，夏令营为了减少阅卷老师的工作量，试卷都是选择题，第三天一早孙浩就通知她们夏令营的结果。
不出意外俩人都选上了，而且顺利地挤进了前五。
因为新高考的缘故，化生加一个文科的组合被分到附中实验部主任朱昊的手下，去的是沭阳郊区的农业大学。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意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