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救世主的我落网了》止汶

72、会场

　　哪怕恐惧，知道自己不该触犯老院长生前的禁令，赵高还是跟上了巫辞。

　　“谢辞先生是个好人”，他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病历上被写上有精神问题，还幻想自己健全的腿断掉，不过谢辞先生就是个好人。

　　谢辞先生会给辛西娅讲睡前故事，会开玩笑让他不要那么害怕，顶着一副只剩半口气的样子都来救他们。

　　谢辞先生是个守信的人，承诺过会带他们出去。

　　生长在贫民窟的赵高一路读书读到现在工作，还是第二次遇见这样的人，第一次是老院长先生。

　　这两位都是真正的绅士，说话和行为举止都很有涵养，宽和待人，尊重他人，没有对任何人有瞧不起的说法，跟他遇见过的同学和老爷与夫人小姐们完全不同。

　　那些中产阶级和虚假的有钱人都是刻薄的，包括学校的老师，他们常常会瞧不起人，用怜悯或嘲笑的口吻问他一天吃几顿饭，家住在哪里。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他成绩再好，长大了也只能当个工人或是助手，哪怕母亲和哥哥也觉得有个正经的工人工作向上爬，或者是当一个体面的医师助手已经很好了。

　　他会拥有对于同样居住在贫民窟的邻居们来说更为丰厚且稳定的周薪供起一家人的生活，按照这个生活轨迹下去，他甚至还能够娶一个妻子。

　　是的，一个妻子。

　　不需要太漂亮，只要足够勤劳善良，只要懂得持家，哪怕是那种工厂里粗野泼辣、买黑面包也为一点儿零头斤斤计较破口大骂的女工人也无所谓。

　　粗壮或纤细，泼辣或内向，年龄老一些的和年龄小一些的，无所谓的，都无所谓的，他对此没有任何要求，只是因为这是母亲和哥哥的期望。

　　母亲和哥哥都期望他活得体面，却不知那一堆体面人再如何都瞧不上他们这些从最底层爬上去的。

　　似乎他依靠自己的努力再如何也低人一等，天生就比人家低贱。

　　都这样了，何必再娶个妻子跟着受苦糟蹋人家的青春呢？
　　而且，假如拥有妻子，也许他会有孩子，孩子也是和他一样的遭遇，何必让孩子来到这个世界受苦呢。

　　听起来似乎有些卖弄哲学，正经为了生活的人才不会有时间想这些呢，不过赵高就是会思考。

　　思考是他曾经唯一脱离人生轨迹的方式。

　　真正改变他人生轨迹的是老院长，那是个严肃又睿智的老先生，那位先生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很关心他们。

　　老院长留下了他，让他在这里实习，等到他实习期通过，他就可以成为一名拥有正式工作的医师。

　　而那位如父亲一样的老先生却死了，死于虐杀，他甚至没能见老院长最后一面。

　　现在的谢辞先生也是如此，虽然看起来年纪不算大，但成熟稳重，还很可靠，如同父辈一样。

　　谢辞总让他想起教堂披着严肃庄重的黑袍，却无比宽和的神父，看着谢辞先生苍青色的眼睛，你会有一种向他忏悔所有罪责的冲动。

　　害怕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有危险是一方面，不过赵高更害怕的是病弱的谢辞先生也像老院长先生一样在他不在场的情况下死了。

　　毕竟谢辞先生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赵高推着轮椅小心翼翼的在宵禁后的医院走廊上行走，一边打量着巫辞一边想。

　　“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医生？”巫辞笑着将头后仰看他。

　　“只是觉得…谢辞先生您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的样子，眼睛也瞎了一只，身上那么多缝合线，还幻想自己腿断了……”

　　虽然眼睛的确瞎，但是至少安上去外表没什么问题，且身上没有缝合线的巫辞顿了顿，“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形象？”

　　“成熟稳重？”

　　“我是说，外貌？”

　　“大概…20岁左右吧…”将巫辞的问题理解为脑子有问题，连自己外表都不知道的赵高想了想，回答，“虽然左眼瞎了缠绷带，但右眼还是完整的，眼珠是苍青色，颜色很漂亮。

　　脖子一圈都是缝合线，四肢也是这样，您之前穿病服的时候，我看见您手腕、脚踝都有缝合线，但是不知道其他关节有没有。”

　　赵高看着巫辞浑身的病气，违心地安慰，“除此之外，就是皮肤太惨白，没什么血色，体温也有些偏低，您多吃一点，多运动，养一段时间应该就会好一些。 ”

　　此乃谎言，巫辞这只剩半口气吊着模样一看就是养不好的，那体温不只是偏低，而是已经完全低到和室温相等。无论外界热还是冷，温度都会相同，到达了失去调节体温能力的程度。
　　而且停尸房死半个月的尸体都没他白。

　　他现在这副属于他自己却被伪装成“谢辞”的躯体在赵高这个NPC看来完全就是把那些用来解剖的尸体从福尔马林里捞出来重新缝合，又团吧团吧塞进一团有点精神问题的意识，能活着简直是个奇迹。

　　看起来20多岁，左眼瞎了缠绷带，关节处和脖颈有缝合线，肤色惨白，同样苍青色的眼睛。

　　巫辞想，这就是谢辞的模样？怎么感觉可能…眼睛和肤色跟他有点像？

　　他摸了摸视力比右眼更差的左眼，开始有点慌了。除了他和德克斯托尔，他没见过一个眼睛是苍青色的，这谢辞不会又是原身马甲吧？这么算起来，加上七罪议会的傲慢，他可有三个马甲了！

　　一个权势滔天的贵族，一个脑子有病的前任军医，一个跨国犯罪组织的邪/教头子，还有他原身这个帝国公务员的身份，他岂不是得打四份工！再加上那啥这片大地的唯一真神，不就是五份工？

　　原身就是猝死的吧？留下一堆烂摊子给他这在城外恶劣的环境下呆一会儿就咳血，稍不注意就会一命呜呼的废物普通人。

　　巫辞瞬间感觉到自己的人生一片黑暗，他甚至不知道原身的存款在哪里？能不能用出去……

　　原身根本就不尊重他，这一切都没有问过他的意愿，甚至没有明确的给他留下遗产。

　　惹毛了他直接去投奔伊内丝夫人，倚老卖老吃教女的软饭，想办法把木偶军团搞出来，然后他们父女俩直接统一大陆，让所有人都学会尊重，看谁敢叫他打工。

　　“谢辞先生？前面…那是什么？”赵高忽然拍了拍他。

　　“前面？”

　　没有灯光的黑暗走廊中，闪过一道黑影，那影子移动速度太快，转瞬就不见了踪影。巫辞眯眯眼睛，在前方发现拖行的血迹，通向底层走廊的另一端。

　　“不必恐惧，我在。”

　　巫辞淡淡对赵高说，“走快些，我们跟上去。”

　　“呃，哦！”轮椅的滚轮声逐渐急促，赵高推着轮椅在黑暗的走廊中小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问，“谢辞先生，我们要跟着去哪儿！”

　　“那条痕迹通往…地下会场。”

　　“地下会场？”

　　“嗯，那是我代替神，向他们传播福音的地方。”

　　“病院还有这种地方？类似于教堂的传教场所？”

　　“不，那座会场至少可以容纳十万人。”

　　“十，十万？！那那些不见的活尸……”

　　“你猜对了，医生。”巫辞轻笑着到，“他们也许都在里面。”

　　“那…很危险吧…为什么要去那里？”

　　“不会危险的哦，他们都是神的羔羊，懂得忏悔，也许正在祈求我给他们带去救赎。”

　　“谢辞先生！那些是活尸，我见过他们！ 他们根本就没有思考能力，他们已经不是人了，很危险！”赵高很焦急的想要劝回巫辞。

　　“我若是不去，渴望救赎的羔羊将孤苦无依，又有谁能带给他们拯救呢？他们都是由人变化而成的，都是主温顺的信徒……”
　　巫辞有些哀伤的回答，“我是医生啊，我是这所院的主治医师，我不能放弃他们。

　　医生，我亲爱的医生，您还年轻，也许我不该让你应该跟着我一起去，回病房去吧，医生，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赵高生气的大喊，“我怎么能丢下您一个人去？”

　　对呀对呀，你又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老实呆着活满七天不就行了，至少那地方对我又不危险，巫辞这样傲慢地想，歪歪头问，“您是在担心第七天我能否带您和辛西娅出去？”
　　他笑着说，“这个不用担心哦，医生，我一定会保护你们出去的。”

　　“才不是这个意思呢谢辞先生！”赵高小声道，“我们，我们不是朋友吗…我得帮你的。”

　　“朋友，是吗？”巫辞撑起了下巴，很是认真地道，“既然这样，那好吧，一起去，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我亲爱的，医生。”

　　“现在就别说这些了啊…”

　　……

　　往日里遥远的走廊今天走起来并不算长，好像刻意促使着人快些到达，他们话还没说完，那地下会场就到了。

　　幽暗的走廊中，那如病房一样模样的大门敞开着，拖行的血迹进入门内，其中什么都看不清楚。

　　“停一停，”巫辞从袖子里取出一支欢梦之烛，猩红的…属于他的那一只欢梦之烛。

　　火柴被擦燃，在走廊中发出橘红色的微小光芒，点燃了蜡烛。

　　巫辞的欢乐之梦并没有出现。

　　因为这只蜡烛的特性，他这个主人没有达成隐藏条件之前永远无法真正点燃蜡烛，所以这只蜡烛完全可以当不要钱且无限的资源用。

　　走廊中不知何处吹起了呜呜的风声，像是女人的哀鸣，他捧着蜡烛，护住火苗不熄灭。

　　那火苗扭曲摇晃的模样与他一样看起来就要一命呜呼，将他的脸照得明明灭灭。

　　“请推我进去吧，赵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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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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