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渊》根秋Ong慕

75、柳巷狐妖

　　清晨，百里池从暖暖的晨光中醒来，伸了伸手臂，挺了挺腰身，扭了扭微微发酸的脖子。一连好几日，总是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似乎有海洋，高山，深谷，沟壑和云雾缭绕间华贵的宫殿。

　　百里池照例在床上盘腿打坐，用玄武定的运气法门梳理经络气脉。

　　等百里池走出卧房的时候，王妈刚熬好了红糖姜汤。

　　前几日百里池和离亦瑄雨夜归来。百里池穿着冗长的驸马戏袍，淋了一身雨，有些受了风寒。原本也并无大碍，只是这几天睡得不沉，每日起床后，眼睛都有些沉，鼻子有些翁翁的。王妈以为是风寒严重了，一连三日都让百里池喝了暖身的红糖姜汤再去上班。

　　今日王妈没有准备早餐，因为离亦瑄同王妈说了，今日要带白染去吃老桥头的那家葱油拌面。

　　离亦瑄也早收拾好了，见百里池喝完姜汤，便领着师妹出门了。

　　离亦瑄抄了一条近道，穿巷而过。绕过几条弄堂口，便到了老桥头。

　　桥头边上的一块空地，是一个卖葱油拌面的小食档口。面档不大，就三张小桌子，一个面炉子，一个五十上下阿婶模样的妇女，正忙忙碌碌地一面招呼来客，一面煮面忙活。

　　其中的一桌，老陈和三姑已经落座，整等着赶来的老大和白巡捕。

　　离亦瑄一落座，就熟练地对面档阿婶道：

　　“莲婶，老样子，四碗啊。”

　　离亦瑄是昨晚就计划着今早的一顿早饭。期待已久，她早就饿了。

　　“离探长，您稍后啊，马上就好。”

　　莲婶刚才看到离探长在桥头的那一端一露脸，就知道是老主顾来了。三姑和老陈刚刚也打过招呼，一共四人。莲婶立马熟练的将四人的面下锅煮上，等离亦瑄落座的时候，莲婶已经将面捞出沥干盛入盘中，再依次放入炸葱段，香炸海米虾，又将提前小火熬制好的黄豆酱油，鸡汤，猪油，耗油，料酒，白糖，盐制成的酱汁淋上三勺，最后放上莲婶家传的秘制葱油，即为离大探长一桌端上。

　　百里池到上海之后，也吃过了好几家葱油拌面了。老街老巷老档口的味道，每一家都自己的偏好和秘诀配方。有些食档把葱油熬制得又稠又香，据说秘诀是熬葱油的时候，加了香叶桂皮，八角大料，青葱段，茴香，红葱头，起锅前捞出，只留下香浓绵密的葱油。有些食档，配足了喷香的海米虾和油爆炒肉丝，以饱腹和实惠著称，是老街邻里的最爱。

　　离亦瑄最爱这家老桥头。

　　小档简陋，一碗葱油拌面，表面看上去也看着是平平无奇。百里池细细品了品，除了这葱油香浓以外，百里池还在葱油里品出了几味旁人不易察觉的草药味。草药很淡很淡，这样，熬制葱油的时候，可以尽量熬的浓稠一些，在增加葱油的油度饱满之时，又用几味淡淡的草药平衡了葱油的油腻之感。另外，作为齐家酒铺的金牌小厨娘，百里池还品出了秘制酱汁的不同。估计莲婶是在这鸡汤上下过很多功夫，应该是选用了乡下道地的黄油鸡，预先将鸡汤熬制的浓香稠密鲜香扑鼻，再不露声色的融入这秘制酱汁之中，小火慢慢熬煮。

　　难怪师姐说了，为了这一口葱油拌面，得早起早到，过了晌午，面多半就卖光了。

　　百里池一边吃面，一边听老陈给师姐汇报最近这上海滩错综复杂的势力交错变化。

　　这时，一位着一身深蓝布衣的妇人从桥头的一端走过桥来，约莫是四十出头的样子，有些微胖，衣着干净朴素，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妇人脚步匆匆地走过桥头，下了桥就直直地向面铺走来。

　　妇人在桥头之时，打眼一望，早就看到了离亦瑄老陈四人。等走到离亦瑄一桌跟前，连忙上前热情亲切地对离亦瑄道：

　　“离探长，早啊。”

　　正专心吃面的离亦瑄这才注意到匆匆赶来的妇人。

　　“哦，陈嫂。来来来，快坐，好久不见了。”

　　原来这位妇人是老陈的妻子，姓徐，但巡捕房的上下都亲切的叫一声陈嫂。

　　跟离探长问了好，陈嫂就从手挎的小包里拿出了一个深棕色，长方形，精致的小盒子。

　　“欸，老陈，你看看你。说好了给离探长带的礼物，你又忘在了家里。还好你今早说跟离探长约了桥头的葱油面铺，要不然，又不知道哪去寻你。”

　　原来，一大早，老陈赶着出门去葱油档给老大占个座位，把昨儿就准备好的礼物忘在了家里。陈嫂也赶着出门上工，幸好走之前看了一眼桌上，发现了落下的小盒，又知道老陈今天在这吃葱油面，这才急急忙忙把礼物带过来。

　　“陈嫂，坐，再叫碗面。”

　　离亦瑄让老陈给妻子让座。

　　“不了不了……”

　　陈嫂连连摆手辞谢。

　　“谢谢离探长，我还得赶去上工呢。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陈嫂急着去东家，再晚就真的要迟到了。于是辞谢了大家，匆匆离开了。

　　陈嫂走后，老陈将小盒礼物送给老大。三姑也是好奇，这老陈又溜须拍马了，这次又献宝似的，送了个啥礼物嘛。

　　离亦瑄也不见外，当着大家就拆开了小盒。

　　是一支精致的美利坚钢笔，黑色的，精美别致。

　　原来陈嫂在一家大商富贾的买办家里帮佣。买办姓魏，陈嫂叫这东家‘魏老爷’。魏老爷是个六十多岁的商贾，祖上好几代都是做生意的商人。祖上做过丝绸，盐官，钱庄，茶叶，瓷器等等。据说最上一辈是跟着红顶商人胡雪岩做了很多官家背景大买卖。只是后来前朝没了，魏家也跟着没落了些，家资退出了朝堂的买卖。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这乱世纷飞的年代，魏家跟普通老百姓家里一比较，终究是个骆驼，还是个大骆驼。

　　到了魏老爷这一代，新兴的行业兴起。如今，魏家的主要产业就银行，百货大楼和做洋人公司的买办。所以，上海滩商业上的人都知道魏买办的名号。

　　陈嫂在魏家帮佣了二十几年，从一个小丫头做到了今日管理一应事物的管家陈嫂。这精致的钢笔变是魏家二小姐送的。魏家二小姐从小是陈嫂照顾着长大的。二小姐时不时的就送些新奇古怪的礼物给陈嫂，有南洋的水果，暹罗的燕窝，北方的皮草，西洋的香水。陈嫂每次都跟二小姐说，自己是个乡下妇人，哪里用的到这些好东西。可二小姐却不在乎，这些东西若陈嫂自己不用，拿去当铺换些银钱，也能补贴点家用。

　　二小姐的好意陈嫂推谢不了，可当铺把价钱实在是压得太低了，给的那点钱陈嫂都看不下去。所以，每次有好一点的东西，陈嫂都让老陈借花献佛，送给离亦瑄，谢谢离大探长对老陈的照顾。

　　这次又得了美利坚钢笔，老陈和陈嫂就不认得几个字，这么新奇的玩样儿，赶紧送给老大。

　　离亦瑄平时是凶了点，可也不是个见外的人。收了钢笔，转手送给了百里池，自己也不是个喜欢读书写字的人，白染你拿着吧，看你没事就喜欢读书写字，你收着不算浪费。

　　葱油拌面早吃光了，可离亦瑄也不急着去巡捕房。前几天忙活了一阵，把戏院暗杀的事情总算是结案了。这几天黑白两道倒是风平浪静得很，离亦瑄就带着自己这帮人，忙里偷闲了一会儿，借着钢笔的话匣子，又聊到了魏家的其他产业。魏家跟洋人合伙办了银行，又入股了几家新开的百货大楼，听说，更了不起的是魏家还同肃亲王府有生意上的往来。就单凭这一点，魏家在沪上十里洋场的势力就不容小觑。

　　离亦瑄带着自己的小队在这市井桥头忙里偷闲。莲婶不嫌离大探长占了自己做生意的座椅，反倒是怕自己小庙唐突了大龙王，连忙沏上了热茶，让离探长四人一边聊天，一边喝茶，顺便解一解葱油面的油腻。

　　那边，陈嫂急急忙忙走去魏公馆。三日前，自己在厨房不小心弄伤了手腕，本就无甚大碍，可二小姐心疼，非让回家休息几日。这不，手腕刚好，陈嫂就急急忙忙回公馆。魏府的大事小事，哪一样能不操心啊。也不知道那群小丫头小伙计有没有把老爷夫人大公子和二小姐照顾好。特别是二小姐，她的情况有些特殊，旁人哪里照顾的周全。

　　想到二小姐，陈嫂真的是不放心，又连连加快了脚步。

　　紧赶慢赶，终于是走到了魏公馆别墅院落的大铁门外。

　　陈嫂没时间歇口气，拿出了大铁门钥匙。

　　可刚走进，原本就开着一道缝的黑色大铁门一推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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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 《柳巷狐妖》开篇啦~~~~~ 可以多存几个章节一起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