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渊》根秋Ong慕

34、师姐亦瑄

　　百里池从火车的轰鸣声中醒来的时候，刚好是晌午，夏日灼热的阳光晒得火车顶发烫。

　　百里池睁开双眼，觉得头晕眼花，口干舌燥。她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似乎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中，她去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那发生了好多事。那有古色古香的房间，有蜿蜒回廊，有静美古朴的楼榭亭台，有漆器中精美的小点，有青瓦紫梁的厅堂……

　　还有什么……

　　脑子沉沉的，其余的影像怎么都记不清了。

　　这时火车刚好停靠在一个小站。

　　百里池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疼的肩，理了理衣衫。接着，从车顶翻身下来，再走进了自己的三等车厢，回到了原本的座位上。

　　车厢里依旧嘈杂。

　　空气闷得很，是各种食物和身体汗液糅杂的味道。

　　几个赤膊的川西汉子围在一堆，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打长条纸制的川牌，一边摆龙门阵，讲着自己码头的工作，等存够了银元就打算回乡里，娶个婆娘成家了。

　　隔壁桌，两个穿白汗衫的老头，一边各自拿着一小瓶白酒，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一边下象棋，马四进三，车六进一。

　　百里池的位置旁边，大妈的两个小孩还在哭闹个不停。

　　百里池挤过去，发现刘芸珮正趴在自己的位置上，枕着手臂睡熟了。

　　“小芸……小芸……醒一醒。”

　　刘芸珮迷迷糊糊的抬起了头，突然，像意识到什么了一样，瞬间睁开了眼睛，定定地把百里池看着。

　　“池姐姐！你去了哪了？找了你三天了！”

　　原来百里池这一觉睡了足足三天。

　　刘芸珮满车厢的找人，最后实在是不知道池姐姐出什么事。再过半个时辰就是上海站了，池姐姐是提前下火车了吗？可是行李也都还在座位上。

　　刘芸珮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在百里池的位置上傻等。

　　百里池自己也很吃惊，这一觉怎么就昏睡了三天。身体又并无不舒服，不像是病了。

　　百里池也只能告诉刘芸珮自己在车顶禅坐练习玄武定。

　　刘芸珮深信不疑，也不再多问，让百里池吃些午饭，靠着位置再休息一会儿。

　　“池姐姐，到了上海之后，我会和大伯先暂住几日。之后，外公为我安排了青帮的人，我应该是去青帮，帮大伯的川军在上海驻军的事情上走动走动。你跟着我一起吧？”

　　刘芸珮一脸恳切。

　　“不了，我需要跟离师姐汇合。安顿之后，再去找你吧。你把你上海的地址给我就行。”

　　刘芸珮知道池姐姐在上海有齐七爷交代的事情要处理，也不好勉强，只能按池姐姐的安排行事。

　　经过四日多的车程，终于到了上海站了。

　　下车前，刘芸珮赶回自己的一等车厢收拾行李。

　　百里池也收拾了自己的包裹，准备下车。

　　在一声长鸣声中，火车缓缓地驶进了站台，停定。

　　人流络绎不绝地下车，抬着行李，挑着货物，拖儿牵女，扶老携幼，行色匆匆，各奔东西。

　　刘芸珮背着自己的黄色军包，远远地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形单影只，袭一身粗布黑衣的长发姑娘，百里池。

　　百里池拿个一本泛黄的线装《山海经下部》，独自靠着月台的柱子站着。

　　刘芸珮迎上去一阵啰啰嗦嗦的交代，给了百里池青帮堂口的地址，让池姐姐安顿好了之后，一定照着地址去找她。

　　“知道了，小芸，你快点赶上你大伯的队伍。我在这等离亦瑄师姐。”

　　“池姐姐，记得来找我。”

　　“知道啦。”

　　刘芸珮最后还是追上了大伯的队伍，乖乖地走了。

　　刘芸珮走后，百里池望向车头的位置，那是头等舱车厢所在。

　　会看到那一抹红色吗？

　　她也是到上海吗？

　　会留在这，还是继续辗转呢？

　　看样子，她的身份一定是不简单。她究竟是谁？

　　她真的跟‘血族’有关吗？

　　她们是同一个人吧？

　　靠着月台的石柱，百里池思绪纷乱。

　　人群都走光了，可始终也没有再见到那一抹红色。

　　百里池发现自己放空了。

　　百里池整了整衣衫，换了个姿势，望向进口的方向。

　　师姐离亦瑄应该是从那边过来。

　　百里池拿起手中的《山海经下部》，随意的翻弄了两下。

　　按照师父的安排，这本书是她们辨识双方的信物。

　　百里池只是在自己很小的时候见过师姐离亦瑄。

　　那年，百里池不过八岁左右，离亦瑄正是十八上下，跟着她师父青鹤道长到蜀中。

　　百里池还能模糊记得，当年的亦瑄师姐秀美清瘦，恬静腼腆的样子。好一个风华正茂，玉质翩然的道家姑娘，跟仙风道骨的青鹤师伯是有几分相似。

　　约摸又继续等待了半盏茶的功夫。

　　终于，百里池看到一个行走带风，大步飒爽而来的摩登女人。

　　女人上身穿着竖领蓝条纹白底衬衣，深棕色短皮裙，咖啡色丝袜，脚踩一双亮色深棕高跟鞋，带着黑色的洋人墨镜，涂着梅子色撩人的口红，约摸三十上下。女人有一头大波浪微卷短发，身材风韵傲人。

　　短皮裙摩登女人急冲冲的径直走到百里池跟前，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个手拿《山海经下部》，一身粗布黑衣，长发高挑纤瘦的秀美姑。摩登女人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百里池，嘴角挂着轻浮的笑容，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声音。

　　百里池被眼前这个陌生的摩登女人地痞流氓般眼神看得很不舒服。心想，刚到上海的地盘就遇到惹事的主。

　　百里池撩了撩自己披肩的乌黑长发，把头发撩到背后，优雅的放下自己手上的行李和书。气定神闲的看了看周围，流氓一样的女人似乎没有同伙。

　　百里池捋起袖子，气运两足，准备过招。

　　“百里池。”

　　摩登的短裙女人，笑盈盈地凑到了百里池跟前，一手拉着百里池的手臂，一手摸着百里池的脑袋。

　　“嘿，小百里，长这么高了，师姐快认不出你了！我是离亦瑄，你师姐，师姐我是不是漂亮得认出来了吧？”

　　女人笑嘻嘻的，居然长辈般的拍拍百里池的头，发楞的百里池尽然也忘记了挡回去。

　　摩登女人从怀里掏出了一本泛黄的线装《山海经上部》。

　　百里池毫无遮掩的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惊讶，又看了看摩登短裙女人。心里惊讶道：当年小时候的自己可是屁颠屁颠地跟在修为不凡，轻功了得，秀美清瘦，玉质温柔，内敛含蓄的亦瑄师姐身后，崇拜啊，羡慕啊，好清美内秀的道门师姐啊。

　　这如今……师姐的变化太大，这时髦，外放，洋派的架势啊，着实惊到了刚出小镇还没开眼看世界的朴质姑娘百里池。

　　回过神的百里池，表面还是强压着自己内心的惊讶，礼貌地按照门规礼数跟师姐打招呼：

　　“亦瑄师姐好，我是百里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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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