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渊》根秋Ong慕

157、梦回桑渊 二十六

　　桑渊圣域，朝堂之上，飞龙迎凤的金色大殿之中，百鸟朝凤图雕刻在大殿左壁，山海百兽图雕刻在大殿右壁，图案神秘繁复，金瓦红砖，雕梁画栋，衬得整个殿堂富丽堂皇，尊贵无边。

　　金殿之上，金砖作墙，紫木作梁，桑渊的文武百官分列大殿两侧。

　　高高在上的桑渊女帝黎沐，此刻正袭一身红色的帝王长袍，头戴紫珠金冠，面上戴着一张金色的黄金面具，容颜威威地端坐在大殿帝轩座之上，听着文武百官汇报着桑渊域内的民生百计。

　　殿上的文武百官站立于朝堂之中，分作四列，以伯，仲，叔，季的方式排位，依次是玄武暗家居右伯位，朱雀炎家居中仲位，青龙风家居中叔位，白虎云家居左季位。

　　四大家臣，分别穿戴着绘有黑色玄武，红色朱雀，青色青龙，白色白虎的四色朝服，端持笏板，神色持重庄严地为他们的女帝，一一禀报着山河疆域内的所有匡扶黎民，安稳社稷，督办农作，治理水患，平定妖乱等等的国家大事。

　　暗家的家主暗庚，此刻正手持笏板，气宇不凡，端端正正地站在大殿右首位，身后依次是容貌俊朗的暗家七位哥哥，大哥暗云，二哥暗雨，三哥暗风，四哥暗雷，五哥暗月，六哥暗影和七哥暗泽。

　　暗家新进的侍卫‘殿前左护使’暗夜，资历最低，排在了暗家最末位。

　　此刻堂上，正是由负责桑渊对外域诸国的政治，商业，钱财事宜的白虎云家，为女帝禀报外界世间发生的种种。

　　原来，这桑渊之外的世界，中原大地上，正在经历一个叫做‘秦’的国度，争霸着华夏。

　　暗夜从未离开过桑渊，就算是私自离家出走，走到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暗家封地之内的山川深谷之中。所以，这桑渊地域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暗夜是一点经历也没有。偶尔从古书中，还有从父亲和哥哥们的口中听到过的外间华夏大地上的故事，也只是知道个大致：外域的国度，存在过夏朝，商朝和周朝。如今，这个叫做‘秦’的国度，又是怎么个样子，又由谁统领着，暗夜不知详情。

　　所以，今日朝堂上的事情，暗夜听得是云山雾绕。

　　但是，这些种种都并不妨碍暗夜聚精会神地，不自主地，偷偷偏着脑袋，朝着大殿女帝帝轩座之上，凝神久看。

　　幸好，暗夜资历最浅，排在最末位，她这种不守规矩的侧头偷看女帝的违规小动作，没有被那些站在她前面，不敢有半点分心的朝堂文武百官们发现。

　　可她侧头偷看的小样子，却被高高在上，端坐在大殿之上的女帝黎沐，清楚无碍地收入了眼底。

　　女帝黎沐向来在早朝之上，都是一副威严威威，眼色冰冷犀利，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黎沐向来的样子，让她所有的臣子从来都判断不了，他们的女帝此刻内心的所思所想，到底是喜，还是怒。

　　而今日，女帝原本威严，冷然，孤清的目光中，却史无前例的，第一次晕染了一层柔柔的暖光。

　　女帝微微眯了眯眼角，外表冰冷严酷的黄金面具背后，女帝温柔地扬了扬嘴角，心道：

　　这小奴才，真的敢不守孤这朝堂的规矩。孤下来，可要罚你了。

　　朝堂的文武，没有一人敢如此大不敬的抬头直视他们的主上，自然也就无人察觉女帝的不同。

　　今日，女帝黎沐一反常态地，在重臣禀报国事的时候，稍稍走了神。

　　此刻，云家家主正在向女帝汇报：那位‘秦’国叫作嬴政的人，果真认真地秉承着女帝的旨意，一步步向东，正在前方为女帝统一华夏版图。嬴政托云家家主递上来的奏文当中，充满了这秦国人对桑渊女帝俯首称臣，甘作犬马的阿谀之词。

　　女帝黎沐向云家家主轻轻一个摆手，示意不用再转述了，这些无用的奉承之词，难听得要死，真是十分叨扰到女帝黎沐此刻心中的心思。

　　此刻，黎沐正思酿着:等会下朝之后，要如何在那暗家小奴面前，树立自己威严威威的帝王主子的形象。女帝思索着，看样子，这小家伙必须得好好吓一吓了，树树立自己的皇权威风，要不然，若过于放任她，这小家伙，日后多半能窜上天了。

　　云家家主哪里可能猜到他主上的心思，还以为是自己的工作不到位，又或者是奏章过于冗杂，再或者，是嬴政那黄口小儿在一统华夏的步伐上，还是被主子认为太慢了……

　　云家家主紧张得，额头都渗出了虚汗，连忙谢了恩，闭了嘴，收回了笏板，必恭必恭地站回了朝臣之列当中。

　　此刻的暗夜，也比云家家主好不到哪去。

　　暗夜是向来自在惯了的性子，哪里体会过这头一遭当值上朝，就要听如此繁冗的朝会。

　　暗夜真是不明白，这些臣子老头们怎么会有如此多说不完的事情：这位禀报完了外事，那位又开始讲水利治理，那位刚讲完水利，下一位老头又开始叨叨农作安排的事宜，这农作好不容易讲完了，下一位又开始禀报下一轮祭祀大典的筹备。祭祀这事了结了，可还没等喘口气，自家家父暗庚又端持笏板，上前一步，接上了平定妖患的种种战事……这些都算了，最后还有老伯站出来接着讲，近日钦天监所观的天相星辰变迁，以及种种山川瑞祥……真的是事无巨细，没完没了了。

　　暗夜差点被这些老头们耗得背过气去。

　　早朝最开始，暗夜还能像模像样地，军姿挺拔地站在暗家众人身后，到现在，暗夜已经是有些耗不下去了，一会儿左看看，右瞅瞅，一会儿探了个脑袋，偷瞄一眼高堂之上的小沐儿，一会儿又偷看一眼大堂一旁的香炉：这已经是上朝的第三柱香了，真的是天荒地老的朝会。

　　暗夜心里抱怨着：这会到底是有完没完啊……自己不被闷倒，也快被饿晕了。

　　最后，暗夜实在是觉得无趣得紧，就开始走神了，一会儿打量左壁上的白鸟图，一会儿瞧瞧右壁上的山海图，一会儿在数白鸟图中，到底有多少只鸟，一会儿又在研究，山海图里，到底又画了哪些山妖海兽……

　　女帝黎沐，一如既往地在帝位上端坐着，听着朝臣们百年如一日的汇报，可眼中已经将那位在朝臣队伍最末端，站没个站相，左扭右扭，上瞧下瞧的小猴看在了眼里。女帝自然是知道，那小家伙现在是真的无聊到顶了。

　　女帝心中默默叹了一声：欸……算了吧，那小家伙是不是饿了。

　　女帝轻抬手，给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还在絮絮叨叨讲着天相山川变化的白胡子老头，终于是领悟圣意地停了下来。

　　女帝黎沐对她的臣子们道：

　　“今日的朝会就到这，众卿辛苦了，退朝。”

　　收到女帝的示意，各家老臣们也悄悄地出了口大气：今日的工作终于是讲完了，就是不知主子心中是否满意。

　　女帝黎沐，站起转身，由侍女们服侍着，向后走进了大殿后方，通向内庭的方向，退出了正殿之上。

　　女帝走后，朝臣们都按着各自的次序，规规矩矩地退离朝堂。

　　暗夜自然是跟着严肃威仪的父亲和风度偏偏的哥哥们，朝大殿外走去。

　　暗家一行人走在皇城北道上，朝着‘暗卫堂’的方向走去。那是暗家众人在皇城当差执事时候，换班休整之所。

　　暗夜一边走，心里一边正琢磨着自己今日的排班时刻。暗夜是被父亲安排到今夜在女帝内书房外值班。

　　暗夜心里想着：还得有那么久的时辰才能见到沐儿，真是不知道这么漫长的几个时辰，该如何打发消磨才好。

　　但想着今晚当差，就能那么近的守着沐儿，怎么都能多见几眼，说不定夜深人静时，还能有个答话的机会，不用像今朝朝堂那样，看一眼，都得隔着人山人海。

　　想着今夜能值班，暗夜心中期待的开心，就大过了等待的烦闷。

　　可还没有等暗家一行人进堂落座，身后便传来了一声招呼声道：

　　“暗家家主请留步。”

　　这声音好生熟悉。

　　暗家众人寻声，转头一看，原来是御前一品听旨风鸣大人，又来传召了。

　　用了这‘又’字，那是因为，近日见到风鸣大人的频率，确实是高得异乎寻常。

　　按照惯例，虽然风家和暗家都同时是在朝共职，但是暗家的防卫，排班，城防，调动等等，暗家历代家主和众人，全都知道该如何安排操持，一应事务早就轻车熟路，鲜有机会劳烦到女帝过问，自然也不需要让风鸣大人亲自来传旨。

　　就算是偶尔传来圣旨，也大概是逢年节气中，照例的封赏，一般是由风家负责内务的主事，安排当值的小使来传旨封赏，也从未用得上风家家主亲自传话。

　　可是这段时日以来，风大人亲传圣旨的频率加起来，怕是已经超过了暗庚入职以来的总和了。

　　只是，这次大家都不再是像上次那样提心吊胆，以为是暗家人做了什么过失。

　　已经颇有经验的众人，这一次，眼光齐齐地看向身后的妹妹，暗家小十一。

　　暗十一自己则是一脸茫然，她可没提前收到过任何风声啊。

　　青天可见，刚刚御主离开大殿的时候，可没多给自己一个暗示眼神哦。

　　风鸣大人见到暗家这个小姑娘暗夜，这位亭亭玉立中又带着飒飒英气的新进暗卫，风鸣大人的脸上，眼角，眉梢，隔着大老远就已经堆满了笑意。

　　风鸣大人是风家这一代传人中的长子嫡孙。风家历代都负责主理圣域的内廷事物，负责二圣的生活起居，一应服侍。风家历代家主的志向，就是以‘明了圣意，体贴服侍为任’。

　　可……这也太难了。

　　女帝黎沐，从来就不是一般人。圣意难猜，圣心难度。风鸣自年轻那会儿继任以来，几十年如一日的照顾主上，可主上的心思却比海底还深，喜怒无形，好恶难测。风鸣大人常常觉得自己都已经到了快离职的年龄了，却还是一丁点都看不出主上的心思。

　　可今年，却不同了。

　　自打这位暗家小姑娘出现之后，风鸣大人觉得自己是终于能碰到点主子的喜怒了。风鸣大人虽然不明白主子和这暗家小姑娘所有的起因缘起。这起因和缘起，风鸣大人猜不到，更是不能问。

　　但是，现在风鸣大人至少知道了，这暗家小姑娘在主上心中，分量可是不轻的，怠慢不得。

　　这不，风鸣大人脸上的笑意，堆得过于明显，笑得暗夜心里怎么觉得都有点瘆得慌。

　　暗夜怎么觉得风鸣大人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像看着一盘用于祭祀的烤乳猪……像是下一秒，风鸣大人就能屁颠屁颠地端着自己这盘烤乳猪，诚意满满的承给他的主上女帝黎沐？

　　可无论风鸣大人脸上的笑意如何灿烂，礼数还是要守的。

　　风鸣大人还是很克制的，桑渊重地，尊卑有序，风鸣大人及时地收回了自己看暗家小姑娘，像是看着献给主上的祭祀烤乳猪的眼神，转头，满脸庄严地对暗家家主暗庚道：

　　“暗庚大人，风鸣今日奉御主旨意而来，特来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