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渊》根秋Ong慕

138、鬼女借寿

　　那是一个秋末初冬的日子，天气很寒。

　　院落的回廊下，锦曦抱着身子已经瘫软的瑄儿，惊慌无措地往沈园大宅跑去。

　　瑄儿前几日受了寒，有些感冒发烧。花了十几倍的诊金，才请到一个愿意上门的大夫，为瑄儿诊脉。大夫说，是风寒感冒，无甚大碍，是普通的小病。大夫开了驱寒，健脾的药方，就离开了。

　　锦曦这些年也算是久病成医，按着大夫的药方，给瑄儿熬好了药。心里也觉得，这次大致也会同以往一样，几副药下去，瑄儿一周就能好。

　　可谁知这次，瑄儿的病症来得突然，才吃了一副药，瑄儿的病情到当天晚上就突然加重了。瑄儿身子本是寒弱，锦曦担心得一晚上不曾合眼。

　　今早就是熬药的一会儿功夫，等锦曦再回到房间，发现瑄儿整个身子都软了，气息极为微弱。

　　锦曦没有想到，瑄儿的风寒之症会来的如此之急，一下子就慌了神，连忙将瑄儿包在被子里，裹得严实，急急忙忙朝沈园大宅跑去。

　　晚娘似乎是心有所憾一般，锦曦还没有绕出外院的回廊，晚娘就飞檐而至。

　　“阿曦，瑄儿怎么了？”

　　晚娘一眼就看到锦曦怀里抱着的瑄儿，情况很不好。

　　“晚娘……”

　　锦曦已经急得讲不出话来了。

　　晚娘知道，急则生乱，连忙安抚锦曦：

　　“阿曦，别怕，把瑄儿交给我。”

　　晚娘连忙一手抱住瑄儿，一手搂住锦曦的腰，轻轻一带，就将她们一同带着，跃上了房檐，然后向着大宅的方向飞跃疾驰。

　　很快，晚娘带着锦曦和瑄儿就落到大宅的院落中，之后，推开房门将瑄儿放进了房间床榻之上。

　　晚娘用指腹探了探瑄儿的呼吸。

　　不好了，已经极为微弱了。

　　怎么会……

　　锦曦也连忙摸着瑄儿已经失温的小手，这么冰冷……锦曦根本就站不住了。

　　“阿曦。”

　　“瑄儿怎么了？”

　　晚娘为瑄儿探脉，从脉象上看，三魂七魄正在散失。

　　是……是……是很不好的脉象，像是已经……

　　“晚娘，瑄儿……她……她……都是我不好……我……没有……”

　　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她。

　　可锦曦已经泣不成声了。

　　“阿曦，不要哭，我有办法的。”

　　晚娘知道锦曦现在已经乱了方寸了，自己虽然也着急，但是晚娘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再慌乱。

　　“晚娘，你一定要救救瑄儿。”

　　是啊，晚娘不是普通人，她一定有办法的。听了晚娘的话，锦曦相信晚娘，心里才稍微开始稳了稳。

　　“阿曦，你守好瑄儿。”

　　说着，晚娘也来不及多解释，连忙开始在房间里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一对白蜡烛，一支檀香，两张黄符纸，一捆红线绳。

　　东西倒不算复杂。

　　接着，晚娘先将红线绳系上了瑄儿的右手小尾指，然后又将红线绳绕了一圈，系在了床头和床尾的四个角，这样就将瑄儿围在了红线绳之内，接着，晚娘将最后末端的红线绳系在了自己左手的小尾指端。

　　“阿曦，把窗户和大门全部关上。”

　　接着，晚娘将蜡烛，和檀香点燃，放在床旁的茶几之上。

　　一切准备就绪，晚娘对锦曦到：

　　“我去寻瑄儿的魂魄。你在旁守着，千万别让蜡烛和檀香熄灭了。放心，我在一炷香之内，会带瑄儿回来的。”

　　锦曦虽不明白，但也清楚了自己的任务：护着蜡烛和香，锦曦认真地点点头。

　　晚娘没有时间细细解释了，简单说，就是瑄儿的这场突疾，让身子本就虚弱的小瑄儿，病入昏迷，魂魄散开了，若不及时寻回，三日之后，等魂魄散尽，怕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了。

　　接着，晚娘也躺上床，将瑄儿搂在怀中。晚娘再将两张符纸拿在手中，将其中一张符纸折起，放入怀中。接着，再用指尖的幽冥之火，化了手中的另一张符纸，一瞬成灰的符纸散落下来，落在了晚娘和瑄儿的身上。

　　一瞬的力量，接着符咒的力量，晚娘眼前突然出现了幽冥之光，将晚娘一下子，吸入了幽冥界，黄泉路。

　　茫茫无涯的幽冥，四周都是灰蒙蒙的，雾霭霭的，模模糊糊的，迷迷茫茫的，什么都看不真切。

　　要在这幽冥界的黄泉路上，寻找到一缕亡魂，那简直如同在漫天迷雾的森林中，寻找一支掉落的银针。

　　好在，现在的瑄儿，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晚娘就是凭着绑在指端的红线绳的牵引，找到幽冥界中，瑄儿失散的魂魄。

　　“瑄儿，瑄儿，瑄儿……”

　　晚娘顺着红线绳一路急奔，终于在前方隐隐地见着了小瑄儿的背影。

　　瑄儿在前方一片浑浊的迷雾中，脚步不稳地缓缓行走。

　　晚娘几步上前，一把抱住了瑄儿的小身板。小瑄儿已经被冻得全身冰冷了。

　　小瑄儿木木楞楞地转过身，眼神无神儿涣散。

　　晚娘知道这是因为瑄儿现在是幽魂的状态，心神不全所致。

　　晚娘连忙扣住了瑄儿的命门穴，让她回过神来。

　　终于，隔离好一会儿，瑄儿终于大大地呼吸了几口气。回神的瑄儿看到眼前人是晚娘，一下子就大声地哭了出来。

　　“阿娘……阿娘……阿娘……瑄儿好怕。”

　　刚刚的小瑄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独自来到一处迷雾之中，只是模模糊糊的记得，刚刚自己觉得好热，又难受，额娘给自己喂了药，在旁抱着自己。然后，自己似乎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再睁开眼，自己已经走在了一条雾气蒙蒙的路上，四周空无一人。身在白雾之中，上不见天，下不见地。

　　瑄儿赤着脚，路上冰冰冷冷的。瑄儿找不到额娘，也找不到阿娘，害怕得一边哭一边跑……可再后来，瑄儿自己也全都不记得了。

　　这幽冥界，黄泉路，就是如此。

　　凡是到此的幽魂，起初时刻，还能有些前生的记忆，还记得自己是谁，自己从哪而来，自己心中所挂念的人。

　　可在这迷雾的幽冥路上，走着走着，心神就会慢慢涣散失离，然后迷迷糊糊地朝着幽冥界的鬼门关走去。

　　“瑄儿莫怕，阿娘带瑄儿回家。”

　　晚娘知道时间很紧迫，再往前走就是鬼门关了。再耽误下去，鬼卒很快会闻声而至。晚娘连忙从怀中拿出那张准备好的黄符纸，用指尖化了，将符纸的灰烬散落在瑄儿和自己身上。

　　一瞬的刹那，符咒的力量就将晚娘和瑄儿带回了阳间。

　　“呼……”

　　“呼……”

　　同时醒来的晚娘和瑄儿都不约而同地，大大地，出了一口气，从床上苏醒了过来。

　　“瑄儿……晚娘……”

　　锦曦一直没有半点松懈地守着一点点燃烧的蜡烛和檀香，生怕一个不小心，火焰灭了。

　　终于见着二人同时醒来，锦曦忍不住欣喜地哭了出来。

　　“额娘……阿娘……”

　　瑄儿也委屈地哭了出来，刚刚自己走丢了，见不着两位娘亲，瑄儿害怕极了。

　　“阿曦，你抱好瑄儿。”

　　晚娘温柔地摸了摸瑄儿的头，又对着锦曦假装轻松地笑了笑。但晚娘知道，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晚娘连忙起身下床，表情严肃地从宝物柜里拿出了自己所有的法器和利剑，等会儿必将有一场大战。

　　晚娘连忙打开房门，在院落四周布置好了阵法机关。

　　锦曦看着神色依旧紧张的晚娘，也猜到还有事情会发生，连忙问晚娘:

　　“晚娘……怎么了？”

　　布置好一切的晚娘知道，应该告诉锦曦，让她至少有心里准备。

　　晚娘拉过锦曦的手，一脸认真地看着锦曦，柔声道：

　　“幽冥界不会随便取人。阿曦，瑄儿的命数怕是……”

　　晚娘看着锦曦，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用词。

　　“不会的，晚娘，瑄儿还那么小。”

　　锦曦怎么都不可能接受，自己四岁多的女儿已经到了命尽的时候。虽然……虽然瑄儿自小体弱，当初皇家御医也说过这孩子可能要早夭。但这年，锦曦天南地北地寻药，用药保着，瑄儿也慢慢长大了，瑄儿她不会离自己而去的。

　　锦曦用力地摇摇头，眼泪已经淌满了脸颊，失声对晚娘到：

　　“不会的……晚娘，瑄儿她不会的……”

　　晚娘心疼地看着锦曦，用指尖温柔地抚去了锦曦脸颊的泪水，表情坚定地道：

　　“阿曦，我不会让瑄儿有事的。你和瑄儿，都会好好地留在我身边。”

　　晚娘顿了顿，继续道：

　　“但……幽冥界很快会发现瑄儿的失踪。应该很快，会有鬼卒上门要人。”

　　什么鬼卒，什么要人？

　　锦曦很努力地去理解晚娘的话，她知道，晚娘不会讲子虚乌有的事情。

　　原来，所有人的命数，都有一定的定数。当然，也不是像一些人以为的那样：命中注定，在劫难逃，毫无变化。而事实上，人的定数来自前世和累世的所作所为，当前世和累世的业力成熟之时，今生会在一定的范围内有了所谓的命数。而这样的命数，又会随着此生业力的变化而有所变化。

　　相对于阳间，幽冥界也有一本对应的生死簿。生死簿的内容也在刹那刹那地变化中。等到了一定的时刻，生死簿上面显示出了‘阳寿已尽’之时，也就是阳间人终之时了，也即是魂魄离体的时候了。

　　离开人体的魂魄属阴，自然会被冥冥之中的黄泉路指引，去走一朝奈何桥，去跨一次鬼门关，去喝一碗孟婆汤。

　　若是像今日，幽冥界没有收到生死簿上该来的人，自然会有鬼卒登门找人。

　　接下来，应该是一场恶战，避无可避了。

　　晚娘一手拉着病弱的小瑄儿，一手拉着满脸憔悴的锦曦。

　　只要有我在身边，管他阎王老子来了，也休想碰你们母女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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