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渊》根秋Ong慕

118、鬼女借寿

　　百里池听到了关门的声音，才收拢心神，平静了下来。

　　可一下子，心又空一下。

　　刚刚自己的反应……似乎是太过激了。

　　其实……其实，自己不是想拒她千里之外的。

　　百里池知道，显瑄对自己不差，应该说，跟其他人比起来，显瑄从头到尾对自己都真的是很好了。每一次跟显瑄在一起，百里池都觉得，她并不是外表看上去那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而是格外的舒心，自在，像一位相处多年的朋友。

　　可是，百里池也不傻。刚刚显瑄的样子，让百里池确定了，显瑄眼里看到的，一定是另一人。

　　虽然百里池不明白，显瑄为什么会把自己当作另一人，另一个百里池根本不认识的人。但百里池也发觉了，自己在显瑄眼里，不过是另一个人的影子，以至于每一次，显瑄都会叫错名字。

　　夜？那个人是叫做夜吗？

　　百里池想象不到，那个叫夜的人，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以至于让显瑄的眼眸，每一次都变得温柔，变得不再冰冷，变得充满了星辰和柔风。

　　“呵……”

　　百里池自嘲地哧笑了一声，这么说来，那日在大墓里，也是刚刚那样认错了吧。当时，百里池不明白，现在想来，若不是当时认错了人，自己怕没有那么容易，死里逃生了。

　　可刚刚自嘲完，下一秒，百里池又有些后悔。开始回想，刚刚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过激，太没礼貌了？

　　百里池想，显瑄刚刚转身离开的样子……是不是……已经生气了？

　　百里池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

　　这时，“咚咚咚……”传来了敲门声。

　　百里池瞬间又愣在了床上。

　　门外人见屋里无人应答，就轻轻地推开了门。

　　房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嘎吱声打断了百里池正在发愣的脑子。

　　显瑄……她回来了？

　　百里池立马又坐到床头，拉了拉被角，理了理自己亵衣的衣领，又手忙脚乱地将散落在肩头的长发，捋到了背后，弄整齐了些，见她时，别像个才睡醒的疯丫头。

　　急急忙忙地完成了这一系列，百里池才端端正正地坐好，稳了稳呼吸。

　　我刚刚躲开你是因为……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其实……

　　百里池在心里打着腹稿，该怎么解释自己刚刚过激的反应。

　　“白染巡捕……”

　　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百里池啰勒吧嗦，纠结不清的腹稿练习。

　　这声音不是显瑄的。

　　百里池愣了一下。

　　“白染巡捕，您醒了吗？”

　　见百里池一直没有回应，进屋的人又问了一遍。

　　百里池这才撩开了床幔，见到三位宫女打扮的年轻姑娘，站在进门不远处，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盥洗的脸盆，瓷盅，牙刷，面巾和一叠已经洗净，晾干，熨烫整齐的巡捕制服。

　　原来是王府的侍女。

　　侍女们见到百里池，就躬身行礼，对百里池道：

　　“主子吩咐了太医，等会儿会来为白姑娘诊脉。主子怕白姑娘觉着不方便，就命奴婢们先来为白姑娘洗漱更衣。”

　　刚刚还想躲开显瑄的百里池，见来人不是她，又莫名地一阵失落。

　　只是，此刻的百里池自己，还搞不明白，自己现在这样万般纠结，到底是了为什么。

　　“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们把东西放下吧，谢谢你们。”

　　百里池哪里习惯被人伺候着更衣，再说，自己现在还穿着轻薄的亵衣，自是在外人面前不自在的。

　　侍女们到并不惊讶，毕竟，她们服侍了多年的主子，也是从来不喜欢被人近身伺候的，所以，侍女们也早习惯了保持距离。

　　“奴婢明白，那奴婢把东西给您放在桌上吧？”

　　领头回复的侍女年龄并不大，像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声音清纯甜美。

　　百里池点点头，道：

　　“谢谢你们。”

　　侍女们将东西依次放到了桌子上，就鱼贯而出地离开了房间。

　　待侍女们离开了，百里池才下床，自己洗漱更衣一番，穿好了自己那身巡捕制服。

　　换好衣服的百里池坐到了桌子旁，就是这么一会儿等待的空隙，百里池的脑子里，一会儿是漫天飞舞的神兽珍奇，一会儿是像风筝一样在云端飘摇飞翔，一会儿是满桌见也没见过的珍馐佳肴，一会儿是金碧辉煌雕龙画凤的金銮大殿，一会儿是青山绿水的山谷间，一个红衣随风的小姑娘，赤着脚，在溪边淌水嬉戏，一会儿女面蛇身，全身赤红的烛九阴，盘踞在血红色宝石的山上。

　　百里池发现自己白天也能做着白日梦了，就这一会儿愣神的功夫，就能神游九霄之外。百里池自己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脑子里乱呼呼的，心情起伏不定，一会儿阴一会儿晴。

　　百里池干脆自己搭手，开始诊脉。

　　气虚血亏，阳气不足，身体乏力，精神倦怠……倒也不算严重，只需要用温阳补气，滋阴护脾的方子。估计三剂药下去，加上运气调理，再让师姐扎两针，就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说到师姐……师姐呢？她在哪里？

　　百里池终于算是想起了离亦瑄。

　　自己昏迷不醒的这些日子，师姐呢？

　　想到师姐，百里池终于记起了昏迷前，在王府的藏书楼，师姐出门打探王府虚实。结果，线索没有找到，自己糊里糊涂地，就在躺在这里了，师姐呢？

　　百里池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打算还是得快点回家看看。

　　推开房门，原来这里是一个独立的院子，前庭的花园不大，但是花草树木都修剪得十分美观整齐，院子里还有石桌石凳和一个小竹亭子。

　　房门的左右两边是通向外面的回廊。

　　往哪走可以找到显瑄？百里池想跟显瑄告辞一番，就立刻回家找师姐。

　　两边的回廊长得一个样子，百里池不确定方向，就干脆随便，选了左边的回廊走去。

　　离百里池刚刚所在的院子有一墙之隔的地方，是另外一个曲径幽深的别院。

　　院子进门再向里走去，过了一条两边种着花草的青石小路，便来到一间大大的清式宫廷的屋子。

　　屋子依旧是装饰华丽，古色古香，一派皇家气势。

　　走进屋子最里面的内堂，显瑄正端坐在座椅之上，手中握着那把曳影剑，脸色冰冰冷冷，一言不发。

　　显瑄平日里表情虽然冷了些，可总是气质高雅，贵气不凡，高高在上的。

　　可今日的显瑄有些不同。

　　此刻的她，眼神中一改往日的沉着和笃定，而是稍有的失神和落寞。

　　显瑄用手轻轻地抚上这柄玄黑色，发着幽光的古剑，默不作声，若有所思。

　　显瑄紧闭着双唇，蹙着眉，不知道此刻她的思绪，飘去了哪里。

　　见到显瑄这个样子，连早已习惯她向来就是性子孤冷的黎墨，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得站在显瑄身侧，静静地陪着。

　　显瑄不开口，黎墨哪敢随意讲话，万一撞上了枪口，那不是越弄越糟。

　　在这个偌大的气派皇家内堂里，两人就这么无声地，良久。

　　刚刚，显瑄进屋之前，黎墨正在房间里，摆弄着侍者送来的几款清泽楼新做的熏香，听说是用了法兰西的进口香料，香味独特持久。

　　显瑄就这么握着曳影剑，一个人，落寞地，无声地，冰冰冷冷地，走了进来。

　　原本溢满法兰西熏香的温馨雅致房间，在显瑄地到访下，突然就低了三度。

　　姐姐不是正一刻不离地陪着那位转世灵童吗？怎么这个时候，有空闲来找自己？

　　看着显瑄面上那冰冻三尺，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黎墨就猜到了个大概。

　　可姐姐现在的气场冷得，着实是挺吓人了，像风雨大作前，天空中压下来的沉沉暮色。

　　显瑄不说话，只是独自坐在椅子上，出神地盯着手中的那柄寒剑。

　　黎墨将手中的熏香搁在一旁的茶几上，站起身，走到了显瑄身旁，默默地站定。这时，黎墨满脑子都是在抱怨那个转世灵童，太能惹事了！可脸上，还得装得波澜不惊的样子，静静地站在显瑄身旁，陪着显瑄看剑。

　　终于，显瑄有了动作。她用手轻轻地抚着曳影剑，眼眸低垂，愣神地看着剑，神情有些清冷落寞。

　　显瑄轻声地说了一句：

　　“她真的……不记得我了。”

　　果然不出黎墨所料，真是那个转世灵童失忆的事情，那个小百里，太不争气了。

　　其实，失忆这事儿，若真的搁到黎墨手上，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黎墨有至少一百种方式，可以让小百里快速地记起前程往事，什么药，毒，蛊，秘咒，祝由术，施针，破脉，那些个方法，还不是应有尽有，哪里难得住他黎大公子。

　　再不成，还有迷药和催情丹，下手重一点的话，能把今生，来生，前世，前前世，管他多少世的情执，都给引出来。

　　欸，多大点事儿嘛……

　　可黎墨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显瑄，硬是把他压箱底的所有方法都咽在了肚子里，半个字也不敢提。因为，对姐姐的作风，他是再了解不过了，姐姐肯定不会让自己换着方地，那么去折腾她心上的那个转世小屁孩。

　　欸，黎墨没法子，眼下只能细声细气，温柔地，安慰着显瑄道：

　　“姐姐，放心，现在就是慢了点。给她些时间。毕竟，前一世的魂魄和这一世的身体，融合互通都需要些时日的。她不是忘了你。”

　　听了黎墨的话，显瑄的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黎墨的安慰还是起了作用。显瑄终于是有了反应。

　　压抑的气场似乎破冰了，显瑄拿好了剑，站起了身，对黎墨开口道：

　　“黎墨，再给她把把脉。”

　　说完，显瑄似乎调整了心情，好像也就没再纠结百里池的失忆了。显瑄突然觉得，出来有点久了，自己留下了身子还没好的百里池，一人在房间，也不知道侍女们有没有照料好她盥洗更衣。一想到百里池可能不习惯陌生人的照顾，显瑄站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黎墨跟在显瑄在身后，拉跨着个小黑脸。

　　是，自古从华夏文明起始，医，巫是不分家的，最好的巫者也自然是最好的医者。黎墨自然是医术高明。

　　这不，黎墨连着三天，都给百里池把脉，针灸。从脉象上看，百里池已无大碍了，黎墨跟姐姐说了无数次，放心吧，让太医开几副温阳补气，滋阴护脾的方子，很快就能恢复无碍了。

　　可姐姐就是非得命令自己每天给那个不争气的转世小屁孩把脉，真是杀鸡用牛刀……

　　可黎墨也就内心悄悄地抱怨一下下，哪敢不从皇命，还是加快了脚步，跟在显瑄身后，去往百里池休息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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