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渊》根秋Ong慕

101、柳巷狐妖

　　媚嫣以为，世间之人，总是健忘了。也许，过不了几年，二小姐终将回归自己原本该有的生活。也许，二小姐会嫁作人妻；也许，二小姐会儿女承欢膝下；也许，二小姐终究会忘了自己这个萍水相逢之人。

　　而媚嫣自己，也终究会继续自己的生活，苟活于这世间之中。在世间的污浊里，讨一些阴气人血，勉强维持着自己幻化来的皮囊。

　　媚嫣想，也许，也终有日子，自己也会忘了她。

　　媚嫣离开了，她自以为做了一个最正确的决定。

　　之后两年里，魏二小姐寻遍了上海滩，也再也找不到媚嫣的半点消息。

　　直到有一日，自家那个骄奢淫逸，纨绔不堪的大哥带回了一幅画作。

　　那是一个叫媚娘的青楼女子的画作。

　　二小姐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出自媚嫣的手笔。

　　终于是寻到她了。

　　可魏家却开始乱了。

　　自从魏家大少爷见过了媚娘之后，原本自诩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大少爷从此，挤破了脑袋也要求得见媚娘一面，从此留恋于月雅阁，不思其他。

　　为了见媚娘，大少爷拿走了家中古董，字画，各式文玩收藏，只为博得红颜一笑。

　　一段时间之后，大少爷日渐消瘦，面若死灰，像是一个被吸取了精气元神的人。

　　魏家老爷和太太早就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整日纵情声色犬马之事。可爱子心切，总是这么纵容他。原本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出过什么大岔子。

　　可眼前儿子的样子，确实是魏家老爷老太太开始担心和焦虑了。

　　魏老爷也算是一个见过江湖世面的人，他怀疑自己的儿子惹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花了重金，聘请了上海滩道上有名的，无名的，各路法师，挨个地在家开坛做法，驱邪，设下庇护结界。总之，一段时间里，魏家各个宗教，各个派系的高人都是轮番底登场，桃木剑，符水，招魂幡……五花八门的。

　　可是，魏家大少爷依旧不见好。要么不见大少爷回家，要么回家后就是一副快要人死灯枯的样子。

　　到底是哪家的狐狸精霍霍自家宝贝儿子，我魏某人跟她没完！

　　后来，消息灵通的魏家老爷很快查清楚了，自己宝贝儿子日夜流连忘返地地方就是月雅阁。一听到这个名号，魏家老爷就不敢在继续往下走了，因为，道上的人都知道，月雅阁背后的主子是一个神秘的公子，而公子背后的势力，是能只手遮天的王府。

　　魏老爷的势力在他们面前，连阵风都吹不起。所以，魏家只能用尽办法把儿子留在家中。

　　可自己这个儿子是从小被老两口宠得无法无天的，现在出手管他，哪里还管的住。

　　魏老爷只能寄希望于神鬼护佑，于是又只能继续求各路大师来家里作法加持。

　　另一边，魏二小姐自从知道了媚娘的所在之后，就一直用尽办法想要再见到她。

　　可媚娘知道来人，却一直是闭门不见的。

　　每日，魏二小姐只能将媚娘的样子画于纸上，以解思念。

　　魏二小姐每日抱着的画作，便是二小姐为媚娘画的，满眼满篇都是她，那是魏二小姐的寄情之物。

　　这便是媚娘和魏二小姐的相识相知的过往了。

　　至于，为何魏家会变成那样？

　　原本，媚娘对那些男人是不会下杀手的，只是用幻术将他们迷晕之后，运功提取他们身上的阴气。这些流连于青楼的男子，早就阳气不足，阴邪之气大盛，是狐妖鬼魅们最好的猎物。

　　只是，妖界也有规矩：凡在人间行走，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引来凡夫世俗的关注，招来那些所谓的道家猎妖后人的追杀，给大家惹得一身麻烦，最怕是最后要劳烦主子出面平息事端。

　　所以，这么多年来，媚娘都是照着规矩，不下杀招，点到为止，做得循规蹈矩。

　　可是，当媚娘遇到魏家大公子，就发现了他身上缠着如此多生灵死亡前的怨气。一探之下，这个人渣尽然四处虐杀动物，还将一些动物幼崽囚禁起来，做自己的药引子。

　　媚娘自小是个可怜的孤狐，无父无母，机缘之下，得了点天地造化的灵气，变成了如今这样有些小修行的妖修。媚娘时常会照顾一些山野小动物。可见到魏家大公子的行径，虐杀了自己如此多的伙伴，媚娘决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命抵命，不仅要出杀招，还会让他也尝一尝那些被他虐死的动物受过的痛苦滋味，让他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让他活生生地成为一个养蛊的器皿，慢慢孵化虫卵，被千虫蚕食，最后肠穿肚烂而死。

　　可这天下无戏不成书，魏家只有一人是媚娘杀戮报复的例外，那就是魏家二小姐。

　　那晚，媚娘将阵法设为铜铃声，就是为了让二小姐能够置身事外。

　　那日，媚娘现身于魏家大宅，先定住了二小姐，将她锁在房内，不要她参合进狐族与魏家的恩怨纠结。

　　接着，媚娘开启了阵法，催活了魏家大少爷体内的虫蛊。之后，用幻术惩罚了那些包庇恶人，纵容变态的魏家上下。

　　可让媚娘没有想到的是，魏家大宅尽然有高人设有道法机关和结界。原本这些所谓的“高人”的东西，不值一提。可坏就坏在，魏家大宅的法术乱七八糟，龙蛇混杂，居然，让他们误打误撞，设下的阵法打乱了了媚娘自己的施法节奏，竟然让媚娘功力反噬，受了重伤。

　　最后，媚娘拖着受了反噬的身体，用尽了全力施法，耗尽了自己的灵力，当场变回了粉色狐妖的原型，拖着快要昏迷的病弱身体逃回到了月雅阁修养。没有想到体力不支的媚娘，昏迷之下，尽然一下子过了四天，等她醒来再去看二小姐的时候，二小姐已经被离亦瑄百里池她们救去了医院。

　　媚娘自责于自己的鲁莽，没有将二小姐提前另作安置。幸好巡捕房的人去的及时，要不然不知道二小姐会被困在那鬼气森森的大宅里多久。

　　后来，媚娘算是了结了跟魏家的仇怨。可媚娘却还是躲着二小姐，不肯再见。是媚娘自私也好，是绝情也好，她不想让二小姐死在自己手上。

　　活着不好吗？

　　最后一件超出媚娘预期的事情是：没有想巡捕房的人竟然有如此的本事，能破了自己的幻术不说，将原本毫无头绪的案子，最终追查到这里来。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件事，最终惊动了主子。

　　二小姐一边细细道来，媚娘一边补充细节。

　　百里池和离亦瑄终于知道事情的始末。

　　听完来龙去脉的百里池有些沉默了。

　　百里池惊讶于看似病弱文静的二小姐在情感上会如此的坚韧执着，人妖殊途也罢，女子相爱的离经叛道也罢，在二小姐哪里，似乎从来都不是一个事。

　　百里池内心心底一个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小匣子，似乎被什么东西不经意的开启了，啪得一下，撞击着自己的心灵。

　　听完二小姐和媚娘的故事，百里池不自觉地偷偷地瞄了一眼显瑄格格。

　　正对上了显瑄目光，显瑄正静静地看着百里池，目光依旧安静而沉着。

　　双目相对之下，百里池的眼中一片慌乱，百里池就像一个被发现偷吃糖果的小孩，连忙躲开了。

　　不敢再看向显瑄的百里池，回想到自己在幻梦中的样子，心虚得红透了耳根。

　　显瑄的面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静静地看着那个只顾低头的百里池。

　　显瑄知道，自己种下了种子，耐心等候，它会慢慢生长发芽的。

　　一旁的离亦瑄才没有功夫注意自家师妹的细微表情，因为离亦瑄此刻也在沉默静思。

　　按理来讲，媚娘的行为的确是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如果不是媚娘出手，恐怕自己也会忍不住出手，收拾那个人面兽心的魏家大少爷。

　　只是，此刻，让离亦瑄有些沉默纠结的是，魏家的这个案子怎么结。

　　“怎么样？离探长，媚娘交由我处理，没问题吧？”

　　关键就是好死不死的，这个让离亦瑄不爽的妖孽男总是要挑战一下离亦瑄的权威。

　　离亦瑄挑了一下眉，道：

　　“公事公办。”

　　见离亦瑄不买自己的帐，公子黎墨也并不恼，反倒是想要故意激怒这个披着一身美艳皮囊的实心炸药包。

　　“哦，离探长是要将粉色狐妖绳之于法，还要当中枪决吗？公事公办……不知离大探长打算怎么写报告呢，嗯？”

　　一个是火药包，一个是点火石。

　　媚娘见自己主子开口讲话，自己哪里敢参合。怎么处理自己，都是主子说了算。只能循规蹈矩的抱着二小姐，静静地，不敢言语。

　　知道离探长和这位公子是在讨论媚娘的事情，二小姐才是着急，努力撑起身子，拉了拉站在一旁的百里池的衣角。

　　救救媚娘。

　　百里池自然知道自家师姐的脾性，立马上前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