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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一章 ...

  •   古色古香的布置,一再一再地提醒了凌酝一个事实——他已经不在那个原先那个科技发达,高楼林立的时代了。

      房间里的布置简单而舒适。房间的外面,有重兵守卫。

      凌酝知道,他出不去。在现代的时候,他身患重疾。剧烈的运动对于他来说,本就是奢侈。所以,他没有学过任何的武术。对付个普通人尚是问题,更遑论是要对付外面那群凶神恶煞的士兵。

      三天前,他在睡梦中,穿越到了这里,一个不知朝代不知历史的地方。

      原本,他的生命就快要走向终结。既然上天给了他这次重生的机会,他定然会珍惜。只是,他却不曾想到,自己的生命会在他人的身上延续。

      不想鸠占鹊巢,也不想平白无故接受他人感情的凌酝,一察觉到这一事实,就告知了这具身体的亲人。更何况,即使自己不说,相处久了,旁人也会觉察出他与从前的不同之处。

      却不曾想,原本慈爱的“父母”一下子怒气冲天。也是,他们那么爱自己的孩子。而自己却突然之间强占了他儿子的身体,以至于他们的孩子的本尊至今不知身在何处。这样的自己,的确不会受到任何欢迎吧。

      只是,虽然知道这一点,从小到大由于自己的身体原因,一直受到长辈特别的关爱的凌酝,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他们对待自己的严苛。

      自己果然太天真了么?竟然曾有那么点幻想,自己占着他们儿子的身体,是不是也可以暂时地占有一下他们的一点亲情。

      只是暂时就好。

      这么想着的凌酝,脸上浮现了几丝自嘲。

      他自己也知道,若不是现在还是那人的躯体,他恐怕早就被逐出了这个地方。不,不是被逐出,而是会被杀死。

      凌酝对于这样的囚禁,也算颇为适应。屋里的书架,藏书不少。那些书,足够凌酝来打发这无聊的时光。反正,他在现代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日后,他们若是想要除去凌酝的魂魄,来召回从前的那个魂魄。他也不会有怨言。他原本就活不长。对他来说,本来就是掰着手指过日子。多活一天,就算一天。

      能让他的生命延长了这么些许,已经算是上天的恩赐了。

      被关在这里,也已经有两天了。这两天里,除了送饭的,凌酝没有见过其他人。而那送饭之人,还是个哑巴。

      然而,今天,凌酝却意外地迎来了访客——曲秦,这具身体青梅竹马的玩伴。

      在最初穿越过来时,凌酝见过此人一面。

      他刚睁眼的时候,一圈人围在他的身边,神情欣喜不已。那时,曲秦却独自一人站在外围。凌酝告知众人自己其实并非这身体原本的主人时,曲秦依旧是站在外围,神情变幻莫测。

      两天未见,曲秦依旧是一袭青衣。只是,这次的青衣,比之上次,多了一圈银丝的滚边。想必上次听说这具身体的主人苏醒,他尚来不及换衣就冲过来了吧。

      眼前,曲秦温文儒雅的模样,让凌酝不禁生出些许好感。只是,思及自己此时的身份,凌酝也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资格谈论好感一词。

      和凌酝原先预料的不同,曲秦看起来并没有和其他人那般对凌酝充满敌意。

      曲秦进门的时候,凌酝正在随意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并不时地做一些简单的批注。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自己能在这个世界,留下些许痕迹。

      曲秦见凌酝看书正看得认真也不打扰。在座上坐了一会儿,品啜了几口清茶后,他才复又起身,轻声地行至了凌酝的身旁。

      凌酝此时正在翻阅的,是一本极为普通的医书。这点,倒是有些出乎曲秦的意料。原本,他还有些好奇,是什么书能让人看得如此着迷。却原来不过是这样市面上随处可见,几十个铜板一本的医书。

      不过,凌酝对这本书做出的一些批注,倒是引起了曲秦的一些兴趣。

      如此,一人写,一人看,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凌酝看着看着,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抬起头来,想眺望眺望远处的风景。这才发现,原来屋里还有一人。

      凌酝接触的人本就不多,颇为不善言辞。此时,突见房中多出之人,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先前众人的态度在凌酝的心头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你在你原先的世界,就熟读医书么?”曲秦见凌酝颇为窘迫,思量了一下措辞道。

      “不算熟读吧。只是,对于医书有些兴趣罢了。”凌酝见曲秦似乎颇为友善,便生出了结交之心。

      “你原本是郎中?”曲秦拿过了凌酝摊在桌上的医书,仔细地翻看起了上面的批注。

      “不是不是。从小,我的身体就有点弱,就想要多看些医书。毕竟,求人不如求己嘛。”凌酝快速地摇了摇头后,脸上努力地绽放了一个微笑,脸色也渐渐有些转红。

      曲秦看着这样的凌酝有一瞬间的失神。良久,他才接着道:“你果然不是司澹啊。若是他,绝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司澹,这具身体的主人,一直是个开朗热情,古灵精怪的人。何曾会有这样甚至可以称之为羞涩的表情呢?

      凌酝听他这么说,也忍不住心揪了一阵。

      “为了弥补我的过失,召回司澹的魂魄,我什么都愿意去做。这条命,本就是司澹的,随时随地,都可以由你们回交给他。”看着曲秦俊雅的面容,凌酝握紧双拳。

      曲秦听闻这句,又是一阵沉默。仔细地观察了凌酝的表情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疲累。

      “说什么傻话呢。即使现在杀死你,司澹就能回来么?不过是平白无故,多搭上一条性命罢了。”曲秦一直温和微笑的脸上闪过几丝强自抑制的痛楚。

      这个人,一定很喜欢司澹吧。凌酝如是想着。

      “呵呵。打扰你这么久了,也该是时候离开了。我先走了,你也注意休息啊。”曲秦打开了房门,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凌酝的视线外。

      看着刚才曲秦站过的地方,凌酝突然有些感伤。自己已经将他当做了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若是自己到了该离开的那天,想必自己会舍不得他的吧。

      此后的几天,曲秦都会抽空来看望凌酝。有时,甚至一来就会待好几个时辰。凌酝原本独自一人,颇为无聊。曲秦的到来,成了他在书籍外唯一的乐趣。

      “凌酝,今天我要给你个意外的惊喜噢。”自二人第二次见面时,凌酝告知他自己的本名后,曲秦就一直称呼凌酝作凌酝了。虽然叫全名似乎有些生疏,但是凌酝也没有提出异议。

      “是什么?”凌酝一听,忙放下手中的书,迎向了刚进门的曲秦。

      曲秦看着凌酝兴奋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凌酝红扑扑的面颊。“司庄主答应我,可以让你在府里转一圈。不过,前提是要在我的陪同下。”

      此时,这里正值春天。百花齐放,万木迎春。

      凌酝在曲秦的带领下,在花园里闲逛。难得有这样出来透气的机会,凌酝自是分外地珍惜。一路上,花园里的每一朵小花,每一株小草他都不会放过。最终,他的目光停驻在了空中飞舞的蝴蝶上。

      凌酝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迷恋上了那飞舞的蝴蝶。不为那翩跹的姿态,只为那份可以在花草中,在天空下,恣意飞舞的自由。

      凌酝甚至都不敢去奢望自己能够拥有鸟类那样广阔的遨游空间。对他来说,只是蝴蝶那样,就可以满足了。

      那蝴蝶最终还是飞越过这花园的高墙,只留给凌酝满心的怅然。

      曲秦看着凌酝目光紧锁住蝴蝶的样子,神情一阵变幻莫测。直到那凌酝回头看向自己,他才恢复了之前温文的笑容。

      此时,一个十五岁上下的小姑娘带着她的两个婢女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女孩的容姿颇为俊秀,仔细看来,和司澹还有几分相似。原本就红润的面色,被她的怒气染得越发地艳丽。

      女孩逋一走近,就拉住曲秦的手,狠狠瞪了凌酝一眼。“秦哥哥,为什么这几天我都看不到你!为什么你会对这个害死二哥的人这样笑?就连我,你都没这么笑过!”

      凌酝虽然涉世不深,但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估计是小姑娘在吃醋,便也就笑笑作罢。只是,当面听到那句“害死二哥”,他的心里还是一阵不舒服。他并不是故意想要夺走司澹的性命的。若是知道他的重生,会夺走别人的性命,他是宁愿就这样走向死亡的。

      “朵儿,给凌酝道歉。”曲秦的声调,是凌酝未曾听过的严厉。

      朵儿听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目,用力咬了咬嘴唇后,便飞似的跑了。留下的,不过是几声依稀可闻的呜咽。

      “曲秦……”凌酝张口欲言,却被曲秦打断。

      “凌酝,我们继续赏景。”

      明明是温柔的嗓音,明明是体贴的话语,却生生地让凌酝打了个寒战。虽然,曲秦对凌酝很好,但是凌酝的心里总是会闪过几丝疑窦。不过,他没有细想,只当是曲秦思念司澹心切,以致爱屋及乌,连带着关心起了强占着他的身体的自己。

      如今的自己,原本就是一无所有,哪会有人还要妄图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自己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豪门大少了。

      日子一晃一晃地过去。许是由于曲秦在司家家主面前的劝说,凌酝一直在司家平静地生活到了现在。凌酝有时也会想,如果一辈子都这么活下去,似乎也不错。只是,那个名为司澹的灵魂,依旧会在身无旁人的时候,咬啮他的内心。

      凌酝从未对离开这里抱有任何的希望。主观上,他一直觉得自己有罪。他就应该被囚禁在这里,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等待着那抹灵魂来取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所以,当曲秦提出要带他离开这里的时候,他几乎是震惊的。他难以相信,这个从前还为好友逝去而悲痛欲绝的男子,会愿意带自己离开。

      只是,当曲秦说到外面的花花世界的时候,凌酝还是动心了。在现代的时候,他因为身体原因没有机会游览世界。而现在这具身体没有问题,早在很久的时候,他就无比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况且,只是六个月的时间,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吧。只要几个月,他必定会回到这里,继续履行被囚者的义务。

      身边的曲秦更是一再地保证着,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差错。他的保证,一再一再地提醒着凌酝,即将和他一起出去的,是曲秦啊,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相交的人,唯一依赖乃至依恋的人。

      他想出去,更想和曲秦一起出去。

      最终,凌酝还是没有抵挡得住诱惑。

      当然,这本质上不仅是一次环游,还是一次逃亡。毕竟,司家的人不会放任二人的离开。

      而凌酝甚至是享受着这种逃亡的感觉,惊险,刺激。只是,这种享受,在曲秦为了凌酝受伤的那一刹那化为乌有。

      那支箭,原本射向的是凌酝,最终射中的却是曲秦。凌酝不止一次地痛恨起了自己的弱小。若是自己像曲秦那样擅长武艺的话,就不会让曲秦受伤了吧。

      思及此,凌酝看着曲秦那皮肉外翻的伤口,握了握双拳:“曲秦,我要习武。”说来也有些讽刺。二人相处了这么久,甚至现在都已经生死与共。那称谓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凌酝”和“曲秦”。

      有时候,凌酝会想,是不是因为他们俩的姓名本就是二字的,所以只叫名字就已经比较亲昵了?所以,他们才会保持着这样的称呼?在现代的时候,凌酝总是看到那些三个字的名字,被人省略掉姓氏。若是二字的话,那么岂不是要叫“酝”?这样肉麻兮兮的叫法,也难怪曲秦会叫不出来的吧。

      这样想的凌酝,突然就觉得如果自己的姓名是三字的多好。

      曲秦自是不知道凌酝此时的心肠百转:“习武?为何?”

      “我不想再连累你。”凌酝坚定地望进了曲秦的眼里。

      一时间,二人之间的空气沉闷了起来。良久,一字音落:“好。”

      司澹本就会武,天资还是万里挑一。即使灵魂换掉,身体的基本素质,以及内功的火候,还是没有改变。因此,凌酝的武艺可谓是日进千里,看得作为师父的曲秦都不禁有些嫉妒。

      此后,面对司家的追兵,二人的应付渐渐变得游刃有余。逃亡似乎彻底变成了游乐。那些追兵不过是偶尔的娱乐。

      如此,日子过得倒也安稳。只是,凌酝依旧会经常为那个叫做司澹的灵魂而自责。尤其是在面对曲秦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夺走了原本属于司澹的一切,包括曲秦的宠爱。

      每当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就会提醒自己,只有六个月,只有半年。半年之后,他会回去领罪,到时候,无论受到什么惩罚,他都心甘情愿。

      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凌酝的身体渐渐地虚弱下来。曲秦告诉他说,这是因为中毒。若是想要解毒,惟有将他现在的内功练至顶重。以之前司澹的努力,离顶重,只差一重。

      凌酝对于曲秦的话,向来深信不疑。此后,他就踏上了努力将功力练至顶重的历程。

      对他来说,自己死亡还好,但是若是由于自己的疏忽中了毒,以至于那个魂魄再也没有了原本健康的身体,他无疑会自责而死。

      练功的过程及其痛苦。天下至寒的寒潭和天下至热的岩洞,他都去过。

      在寒潭的时候,他几乎都都被冻成了冰人。在岩洞的时候,他的头发甚至都被烤焦了。

      那时,曲秦总是会在一旁鼓励他。曲秦的鼓励成了他在深渊里唯一的光亮。凌酝回忆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爱上了这个人吧。

      那样的生活,是曾经的凌酝从未想过的幸福。那种幸福,甚至让单纯的凌酝开始患得患失,开始怀疑这样的幸福会不会只是自己凭空做的一场幻梦。

      功夫不负苦心人。凌酝的内功终于到达了顶重。当他欣喜地告诉曲秦这一消息的时候,他却发现,曲秦变了。

      从前那个温文地笑着的曲秦不见了。

      仍旧是那样俊雅的长相,此时却是冷若冰霜。“凌酝,过几天,会有人给你举行仪式,将司澹的魂魄召回。”

      一句话,几乎将凌酝雀跃的心,打入谷底。

      “你这几天和我在一起为了什么?”半晌,凌酝吐出了这么一句,语音还微带哽咽。

      “降低防备心,确保万无一失。”曲秦过往温和的声音,听着有些虚无缥缈。

      “那你又何必非让我把功力练至顶重?”强自冷静的凌酝随后问道。眼前的人,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信任的人。他不想这么快就宣判死刑。

      “只有练至顶重,这具躯体方可以承受住再次移魂的冲击。”说完这句,曲秦似是觉得还不够,又添了一句,“对了,先前和你中的那毒,是我下的。我下的毒,我自然也能解。”

      看着曲秦双唇一张一合的样子,凌酝突然发现这人是这么的陌生。

      凌酝的内心开始激动起来。他受不了别人的欺骗,尤其是自己心爱之人。

      曲秦仿佛是神祇一般俯视淡然地俯视着激动得有些颤抖的凌酝。“你已中了我的独门秘药,虽不至死,却能令人浑身无力。今日正是毒发之日,你反抗也是徒劳。”

      原本依旧在努力克制着的凌酝,被这句话彻底激怒,朝着曲秦吼道:“明明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对你们说,我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来弥补。既然你们想要我这么做,那就直说好了!为什么要欺骗我!想要我练功可以直说啊,我都会照做!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了么?我的感受就什么都不是了么?!……”

      说到最后的时候,凌酝几乎是歇斯底里,激动到了语无伦次。其实,他心里也清楚,那所谓的原因,无非是不信任而已。他们,不信任自己。

      原本在一旁袖手旁观的曲秦在看到凌酝嘴角流出的一丝艳红的刹那,眼神波动了一下,飞奔过来,点住了凌酝周身大穴。

      “我还要留着这身体,迎接司澹的回归。你可别弄坏了。”

      话落,曲秦便抱起了凌酝往屋里走去。

      闹过以后,凌酝渐渐觉得困倦起来。在意识完全沉溺之前,他揪住曲秦的衣襟:“你喜欢过我么?”

      很老套的问题。现代的那些言情书上,悲情女主常问的问题。

      凌酝恍惚中感觉曲秦的脚步顿了一顿。“我喜欢司澹。”

      随着眼角泪滴的滑落,凌酝真正地陷入了昏迷。

      而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未曾见到曲秦。依旧待在木屋里等了许久,等到的却是一仙风道骨的白衣人。

      白衣人告诉他,自己便是曲秦请来的施法者。他的到来,也意味着司澹的回归。

      凌酝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傻。明明是那么破绽百出的计谋,自己却依旧被骗了。甚至,时至今日,还有些心甘情愿的味道。

      只是,那个骗子很不负责。若是他再骗自己久一点该多好。他可以一直骗自己,可以骗自己这场法式,不过是为了给他彻底驱毒。这样,让他快乐地死去不是更好?

      这样的想法,似乎很是贪心。也是,那人喜欢司澹,能让他强迫与自己相处这么久,恐怕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吧。所以,即使是最后的法式,他都不愿意亲临现场。

      这场法式进行得很顺利。

      原本,凌酝闭上眼以后,以为再也不会有睁眼的一天。却不想,自己回到了现代,回到了那个病床,回归了那种消毒水的味道。

      此后的时间,凌酝总是静静地倚靠在窗前,等待着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只是,这原本近在眼前的一天,却迟迟没有到来。

      或许,在这漫长的生命里,终有一天,他能走出那段悲伤的记忆。

      

      至寒的寒潭旁,有个四季如春的峡谷。峡谷里,住着曾经名扬天下的神医——曲秦。

      只是,现在的神医,已经今非昔比。

      曾经的神医,俊雅风流,是众多少女怀春的对象。现在的神医,却是个拖着残疾的双腿,终日缠身病榻的病患。那潦倒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从前倜傥的样子。

      每天,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一边回忆着过去的事情,一边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或者,就是对着屋里的一幅画像,发呆一整天。

      那副画像,若是凌酝还在的话,便能认出。那个,是他画的自己现代的模样。

      神医曾经有个至交好友,名叫司澹。但是,在神医住进这个山谷后,司澹却从未再看过他。不是司澹不愿,而是神医拒绝相见。

      曾经,神医很喜欢,或者说很爱一个人。但是,神医却欺骗了他。在还没有爱上那人的时候,神医想着的就只是让那人将他的躯壳还给神医的好友。所以,神医和司家的人一起,设下了那个骗局。

      后来,神医爱上了那个人。但是,神医却开始自卑。他觉得污秽的自己没有资格留在纯洁的他身边。而现实,也容不得他这么做。

      那个骗局已经开始。谁都无力阻止。

      神医有千万个理由阻止他们二人在一起。那人对家的思念,对这个世界的不习惯,这个世界对那人的排斥,友人的性命,司家的压力……

      神医只有一个理由让他们在一起——他们相爱。神医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日子。他知道相爱的不一定要在一起,也不一定能在一起。所以,这个理由摇摇欲坠。

      于是,神医心里的天秤很清楚。骗局仍旧在继续。

      当所有的客观要求都达成后,神医在那人的面前,揭穿了自己的谎言。那人一如神医所料的震惊与悲伤。

      但是,神医知道,那人其实不若表面看着的柔弱。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人就对他说“求人不如求己”。所以,神医相信,打击会过去。

      而后,神医给那人下的药开始发作。那人在药效发作之前,还扯着神医的衣裳问他到底有没有喜欢。

      神医顾左右而言他地回了一句,他喜欢他的那个好友。没错,他的确喜欢他的那个好友,只是朋友的喜欢。

      那人陷入昏睡的时间里,神医在那个施法的人面前跪了整整六天六夜。

      他希望施法者在召回司澹魂魄的时候,可以将凌酝送回去。他还希望,他可以将自己的阳寿转嫁到另一个时空的凌酝身上。

      和凌酝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自然知道凌酝原本的身体身患重疾,命不久矣。

      但是,施法者说,此种做法有违天道。

      不愿放弃的神医,在那人的屋外跪了整整六天六夜。最终,神医还是感动了那个施法者。

      而神医的腿在跪了六天六夜后,废掉了。当然,凭借着神医高超的医术,他其实能治,只是 ,他不愿罢了。

      人生本不过弹指一瞬,能遇见凌酝,曲秦已经心满意足。遇子如如斯,夫复何求?更何况,他们曾经相爱。虽然一个未曾承认,一个未曾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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