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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往事与今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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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远哲还记得水龙当年给自己的耻辱,那种火辣辣的恨让脸上早已愈合的旧伤莫名的抽疼——或者不用看见水龙这个人,这么多年了,心里只要想到,就是怨恨的。
还记得那天的迷雾,浓烈得遮住了莫烟岛上的所有阳光,阴霾潮湿的空气像缠绕心事的锁链,或者,这样刚好……。
真真是一个结束所有的好天气!
或者这样想的不光是自己,抱起哭闹小可的那一瞬间,明明看见了对面回廊里琴音转身回避的悄然身影。
所以,本来的,一切顺其自然在那天就应该画上句号。
可惜一切都变成了可笑的梦,只因为那个名叫水龙的少年。
“水龙,真是可笑,这次居然又是你。”沉溺过往情绪,徐远哲开始嗤嗤的冷笑。
如果说已经不记得当年,谁会信,只是想遗忘而已,可是,每一个细节却更加顽强——像悬崖上扎了根的藤蔓,没有土没有光也终日生机勃勃。
所以,一切好像当年一样,人也好,物也是,连情怀都没有太大的改变。
“徐远哲,好像我早就说过,一切都和他无关。”
听着过往的那句相同旧话,徐远哲哈哈笑得张狂凶烈。
“徐远哲,你应该相信我。”
“水龙,你说什么呢,一切和当年都没有改变,除了今天你涂了胭脂,换了裙子。”
雪地上的讥讽对话,简短缥缈,卷入的是旧人心,在寒冷的天气里,只被冻结在俩人之间,没有第三个人可以听得懂。
“也好。”沉默半晌后,水龙突然笑得惨淡,“这样倒是简单了。”
此话音一出,徐远哲立时忌惮的往后倒退三步,甩出严实包缠在背上的兵器,沉身吐纳,又摆出一个“伏龙翘首”的备敌态势。
再看待参加河西王府夜宴的众人定睛看清徐远哲亮出的兵刃,不少人就按捺不住“呀”的惊呼出声——若说这老汉的脸已被毁的无人识得,但是这柄黑色九环响刀在十几年前可在西北一带赫赫有名。
却说西北几十年来商贸日渐繁盛,河西商道上跑的商队免不了沿途遭些强抢暗勒,这些驰骋戈壁沙漠的响贼里,有一队由使黑色九环刀的老大带领尤其剽悍凶狠,且不说那老大的九环刀技艺精湛,无人可敌,单是他抢要的规矩也是颇为奇特——拦在路中,只让商队留下5%的利润,多了不要,少了不干,日子久了,所有的商家也就当了规矩,知道只要给了钱,这一支强讹的劫匪也绝不会伤了自己,反而若强力对抗,倒把事情弄得复杂,加上这支响匪也算尽责,自从他家队伍在河西崛起,河西甘洲一线再无别家劫匪敢介入,所以过往的商家只要交了钱,甘洲一路肯定走得平安伏顺,如此一来,商家队伍更别无其他话说,只当暗中多请一队镖局,这类风气早些年在河西都是不成文的规矩,在河西一带商队间人人心照不宣,所有商队进了地界便交钱,如此这样,这一队响贼更是名声大造,而那个使黑色九环响刀的老大也被白道、□□的人称为“九尾蛇”。
只是后来,这位九尾蛇老大却在一夜间失踪,无人知道他的去向,各地曾经被他打压的响贼见甘洲一带群龙无首,又一哄而上,重新瓜分了河西这块肥肉,当时这在河西的□□上也算震天的大事。
后来。关于九尾蛇失踪原因的传闻也是颇多,众说纷纭,也让人分不清真假,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让九尾蛇离开西北的原因只能是因为他能够得到比白花花的银子更实在的好处,再后来又有人说在江南曾看到过他,以后就再没了他的消息。
因为名号大,原来在西北见过“九尾蛇”的人也算不少,就说今日这河西王府的盛宴上就有不少,“九尾蛇”原来的长相也绝不是他人想象的那般凶神恶煞,反而是相当英武周正,不期想,如今隔了十几年,再站在人前时,且不说复了当年在西北的威风,就说那张被毁的不成人形的脸,只怕连“九尾蛇”的亲妈都未必认得出自己的儿子来。
即是这样,知道“九尾蛇”故事的众人就更是不明白了——何以当年名震西北的大盗“九尾蛇”竟会现在对眼前那个绝色俏佳的河西王府小丫头如此顾忌,然后再听了俩人间的对话,更是不信“九尾蛇”脸上的丑疤竟是这位文弱粉裙小丫头所为。
于是满腹狐疑的疑问者都看向座上首席位的年轻河西王,希望求个暗示,却只见年轻的王爷表情阴晴未定,一言不发,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看着雪地上的粉色俏佳人。
“咳,议潮王爷,这个……。”有沉不住气忍不住发出声音,却在下一秒被身旁人轻声喝止。
“你没瞧见,河西王府的这些侍卫,一个个都跟没事似的,在原地安静站着。”轻轻的提示,明白人自然一点就通。
说来也是,环顾四周,今天偏偏这样巧,来参加河西王府夜宴的众人不光都是些西北地面上的头脸人物——他们中,或者是巨富商贾,或者是户绅世家——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不属于亲近河西王一派的。
这样特定的环境下,且不说什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说说“神仙打架,殃及世人”,在座的个个人精,哪能不明白这些弯绕的道理。
这整个事情再往深里想想——这里可是堂堂的河西王府的正中心,就是他“九尾蛇”如当年那般鼎盛,也不敢这样造肆,更不用说,如今他早就是西北地面的昨日黄花,却敢大咧咧出来挑衅西北王,这背后如果说没有更大的靠山,是个人都不会相信!
加上河西王爷的古怪表情,侍卫们的奇怪静默——这些个情况凑到一堆——谁心里还不都大概有了一个谱,于是就都一致选择了沉默。
当然也不尽然,李滋就是个例外——他虽不像旁的人那样立时看出了徐远哲的来历,却极为关注的盯看着对阵中嚎啕大哭的阿淼和俏丽女装的舒公子。
李滋原来就觉得,阿淼身上的气质自己曾在潞州舒公子身上看到过,今天重新再见,却觉得这个舒公子的气度风貌和当日相比已经判若俩人——而偏偏自己见到的两次,舒公子皆是女装——所以,李滋更是怀疑如何同是一个人,几个月不见竟会差了这样远——舒公子那张依旧美的没有瑕疵的脸,风味全然两样,如果说现在的舒公子更似高雅缥缈的雪中玉兰,那么当年在潞州屋顶与自己偶遇的小姑娘则更像路边让人惊艳的雏菊。
然而,形势容不得旁观者多想,因为雪地里的争斗变故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只看那边水龙见徐远哲摆好架势,只是一阵冷笑,又嘲讽到:“说的倒是不错,只不过这次我不会再在你的脸上留下痕迹,我早就没了那个耐心。”
说话后,水龙竟不管不顾,当无事般漠视已经蓄势待发的敌手,只是旁若无人般走向瘫坐地上的阿淼。
“没事吧?”
水龙满是关切和心疼的三个字让阿淼狠狠抽动鼻子,哽咽得一时间连气都喘不上来,说实话,阿淼根本没想过会在这种形势下与龙哥哥重逢。
“只是脱臼了,没有伤到骨头。”
看着龙哥哥仔细打量自己伤臂的眼神,阿淼慢慢缓过劲来,一时间,几个月来受的委屈苦恼担心都化成眼角的大泪珠给倾倒了出来。
“好好靠着我,就痛一下,我帮你把脱臼的地方装回去。”
慢慢的被龙哥哥抱到怀里,贴在水龙的胸口听着轻言耳语到,感受着安全而温暖的体温,阿淼鼻子酸楚得几乎不懂得呼吸。
“啊!痛痛痛……。”
听着骨骼“啪”的一声轻响,伴随着肩膀处一瞬间的剧痛,阿淼知道是脱臼的关节复位了。
“很疼么?” 水龙用手撩拨阿淼的额前短发,笑得宠溺。
“龙哥哥,呜呜呜,他问我要什么什么诀,我从来没听过,”阿淼抬脸,伸手抹泪。
“莫要理他,那个东西根本不存在……。”水龙轻言安抚着,解释着,如哄婴孩般,轻轻拍打阿淼的背。
哪知这边话未说完,就被冷落一旁的徐远哲的狂怒打断。
“水龙,你不要睁眼说瞎话,阿芝死前分明留了一份羊皮血书给我,是你把它吞没了,所以才说那个东西不存在。”
“我多年就和你说过,那个东西根本不存在。”
说话间,缓缓站起来的缥缈人儿,随着雪花飞舞的淡淡风吹,衣裙阙阙,全然不理会徐远哲手头血腥凶煞的九环响刀。
“水龙,你当我白痴么,当日我掳走小可时,在她的怀里还见过那份血书,只是那日我不敌你,才会被你连人带书一起夺了回去,你今日却敢在这里公然说瞎话。”
“血书是有的,但是却不是你要找的东西。”
“好啊,好你个水龙,现在看来你倒是霸道得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的境地了!徐远哲话已是怒不可遏,几刀狂劈,端的是招招致命,只望立时就要了眼前这个冤家的性命,只听那黑刀风声凌厉,锋转轮回间寒光闪闪,衬上九环的撞响,着实诡异。
水龙却身形不动,如平水行舟,轻灵后移,闪过对手的锋锐,在积雪的地面留下两道淡淡的脚步轻痕。
这十几招下来,徐远哲算是占了先机,但他早就吃过水龙的苦头,又深深知晓他的厉害,知道此刻只是不能让对手有任何喘息的机会,所以接连都是快攻,刀刀都是连贯,其间,可谓险象环生,让看得人都不禁为那个粉衣妙人儿捏了一把冷汗,而对阵俩人更是一个进,一个退,不到一会儿变绕着偌大的院落转了大半个圈子。
如此,满世界本都鸦雀无声,然而院落无光角落却跌跌撞撞冲出一个紫袄少女,冲着缠斗二人大声喊叫说:“舒公子,万万不可,你若用强,只怕是神仙都回天无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