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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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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君他们不认得,毕竟这个封号现在整个秦国还没哪个在世的享有,但嬴成蟜这三字白纸黑字出现在眼前,足足令嬴异人张大了嘴巴。
他面色凝重,心里却早已掀起了无限波澜。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还好这个王叔沉着冷静,二话不说便当仁不让领兵去镇压各地反叛势力,也是他能力强也忠心耿耿,不然这乱局谁能搞得定。】
能力强?
忠心耿耿?
虽然嬴异人凭着有色眼镜怎么看都觉得儿子和这些字眼不沾边,但天谕明明白白地这么说,他也无处去反驳。
不过这么看来,嬴成蟜当真有如此大的本事么?
【可惜他命途多舛,刚出生就娘不在,爹不爱,爹还对他存有偏见,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儿子,从小就没有温暖的家庭教育,全靠后天成才,也是夹缝中生存的可怜孩子。】
吕不韦感觉揭了主公的短,举起袖管,不经意地咳了一声。
嬴异人面上挂不住,扯了扯唇角:“我何尝看不起他。”
吕不韦与身旁众人深深望了他一眼,随即挪开眸光。
这不是有目共睹众所周知的吗?
【还好后来他和长兄关系好,这嬴成蟜虽然上能攻城略地开疆拓土,下能安定民心辅助内政也是一把好手,但在所有大臣眼里,嬴成蟜就是个没有哥哥就不能独自生存的孩子。幸好嬴政疼爱这个弟弟,给了他旁人都难以想象的感情,让他虽然一辈子活在哥哥的光辉下但也没有辜负哥哥的爱。】
这措辞很有几分露骨,连嬴异人都觉有些不可思议,这看起来生性凉薄的长子竟会有这般情感外露的时刻?
嬴政却面不改色,坦然地看完了这一长串天书。
“政儿与成蟜的手足之情能如此牢固也是一件好事。”嬴异人沉吟半晌,勉为其难地作出点评,“神谕既然如此说,政儿日后当爱护弟弟,这大秦终究需你二人携手同行,方能迎来又一轮圆日。”
赵姬为了宽慰病中的丈夫,主动替嬴政回答:“自然是会的,臣妾定会教导他二人风雨同舟,共渡难关。”
有趣。
嬴政未对父母的言语有所反应,却开始饶有兴致地回味神谕中对自己和弟弟关系的描述。
“疼爱”、“众人难以想象的感情”……
这神谕竟然用了如此夸张的用词来形容自己将来的态度。
实在耐人寻味。
蒙恬在一旁眼看着公子政的唇角勾了又勾,凤眸若有所思,不免出声:“公子?”
“嗯?”
“公子可是在怀疑神谕的真实?”蒙恬忧心忡忡,纵有那日后会力挽狂澜的长安君,可这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预言仍让人于心不安。
嬴政却摇首:“政未尝怀疑。”
他猜透蒙恬心中忧虑,淡道:“我秦人从不畏惧磨难,天无绝人之路,政自信足以克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既是天命如此,遇到一些挫折又何妨,此后必定如凤凰般涅槃重生。
“公子大气。”吕不韦不禁为他的气魄抚掌。
【虽说秦二世挥霍家业有个长安君兜底,但更难得的是蒙恬、李信、王离一众名将和王叔配合得默契十足,再加上李斯王绾冯去疾等一批旧臣忠心耿耿主攻内政,盐铁官营、推行府兵制、大开学馆、以科举选拔人才,既攘外又安内,打趴了周围一群异族小国,群夷无不臣服朝觐。我每次看到这里都觉得有这么先进的制度和官僚系统,能缔造出大秦盛世一点也不奇怪。】
这番描述端的是前景辽阔,众人听得心潮澎湃,嬴异人更是感叹终于对得起大父临终时的托付,秦国也将前所未有地强大。
“天佑我大秦哪。”
“有大秦列祖列宗庇佑,才能诞生如此不世基业。”
“公子成蟜实乃大才。”
众人纷纷赞道,虽然不知何为科举,何为府兵制,但那大秦盛世四字全看个一清二楚。
眼瞧着秦国能效仿周王朝一统天下,又能避免分崩离析之患,反而能日复一日欣欣向荣,无论是君亦或是臣都不可避免地为此喜形于色。
看来大父对嬴成蟜的看重并非心血来潮,他小时固然不省心,也不妨碍他腹中确有才华,自己这回或许是真的看错了人。
这一双儿子都是人中之杰,自己虽病笃,终究是可以放心将江山交付给下一代了。
原来嬴成蟜与自己的臣子们关系也相当和睦,可以想见,倘若没有那秦二世,这是一幅多么天下和乐的景象。
嬴政思着,愈发对那未出世的儿子恼怒万分。
究竟是哪个孽障?
而自己又为何能受到蒙蔽,立此等不肖子孙为继承人?
可神谕偏偏对这个最严峻的问题只字不提避而不谈,更令嬴政满心不悦。
而吕不韦激动归激动,但更为好奇的是,为何神谕对自己的将来只字不提?
再怎么说自己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按理不该被忽略,难道大秦的未来自己不再参与了么?
【所以说长安君没辜负他哥哥的期待,但嬴政也已经很对得起他了。对任何挑拨兄弟感情的人,嬴政也用铁血手腕贬的贬,逐的逐,吕不韦都位极人臣了,还不是被嬴政一声令下迁去封地闲居却半个屁也不敢放。】
吕不韦不禁又咳了几声,且声音比之前愈发剧烈,不过他毕竟是老狐狸,很快便将发红的面色抑制下去,勉为其难地扬出一个笑,急着安抚嬴异人:“大王恕罪,想吕某定是被小人蒙蔽了,方才为此不当之举,吕某定吸取教训,防微杜渐。”
嬴异人自然不会责怪他,但吕不韦心里仍惴惴不安。
看来自己那时候是失势了。
而失势的原因,依着神谕的说法,便是插手了人家兄弟的手足情深。
脑内迅速做出了一番逻辑推理,大约是眼见嬴成蟜深受嬴政宠幸,超过了任何一个外人,而自己地位受到威胁,又不愿见精心辅立的嬴政如此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己防了一手的嬴成蟜,因此上疏了一番谏言进行劝阻。
依据他思考古往今来的经验,枕边人与骨肉至亲往往最不可信。
这种站在权力巅峰的王族,怎么可能会有纯粹的血脉亲情,这世上怎可能会有人半分利益也不图?
想不到弄巧成拙,没能让嬴政醒悟,反倒让自己沦落到了权力边缘。
这绝对是玩弄了半生权术的吕不韦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嬴政旁观他陷入沉思,道:“政何尝忍心将相国置于不仁不义之地,但闻相国善审时度势,想是能顺应天命行事。”
他淡淡旁敲侧击,嬴异人虽喜见儿子驭臣雷厉风行,但这对象是他的至交,当即呵止:“政儿不可对相国无礼。”
他转开话题,向宫女问起神谕中心人物:“成蟜在何处?传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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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餐露宿一整月,黑要终于进入了咸阳。
秦国求贤若渴,凡有才能者经验证大多皆拜为大夫以上,此对六国怀才不遇之人而言,已是莫大的承认与殊荣。
然而黑要并不在意爵位职级大小,此番入秦,其乃有比之获取功名利禄愈发宏大的抱负。
行至市坊,黑要忽觉腹中饥饿,打开行囊欲翻拣出一块干粮,却发现早已食尽。
摸了摸袖中铜钱尚算有余,他走向一家食肆,打了份脯肉,就了碗粟米饭饱腹。
正扒饭间,前方二客忽然高谈阔论起来,由于音量雄浑,全钻入周遭食客耳中。
黑要本不欲管他人言论,孰料其中一青年观点立时吸引住他心神:“在下前月于稷下学宫聆听高论,儒者仍执民贵君轻之说,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如此,天子与万民地位反而本末倒置,岂非荒谬乎?”
黑要动了动唇,刚欲辩驳,却见邻桌一年轻男子正注视着自己,微笑而不语。
“兄台可是有别样论断?”那男子似是看出黑要怀有一腔反对之语,哂笑道。
“某是不敢苟同。”
男子道:“李某倒附和其观点。”
“为何?愿闻其详。”
“李某曾读申不害之说,其反对国君为人民操劳,而要求人民效忠国君,李某亦认为明主圣王能久处尊位,在于能行督责之术,若轻罪不重罚而民众则无慑服之心,如此焉能治国?”
黑要摇摇首:“某与阁下所执观念对立。以刑法慑服民众,民众长久受制,怨气难平,恐时效未免短暂。唯有灌输兼爱之心,使天下兼相爱,爱人若爱其身,富不侮贫,贵不傲贱,方能使天下太平稳固。”
男子闻言,抚掌大笑:“兄台谬矣,吾师荀卿兄台可有耳闻乎?”
黑要拱手:“原来阁下乃荀子门徒,某愿洗耳恭听。”
“吾师谓人之初性本恶,既然人性本不善,如何强求兼爱,岂非兄台一厢情愿乎?”
男子言罢,旋即起身,不再理会黑要反应,扬长而去。
黑要苦笑一声,在这奉行法家之术的秦国,果然随处一人都秉持申商之说,自己在此显得格格不入。
但这也是他预想之中的结果,挥去多余的失望,他叹了口气,结账亦离开。
“韩国黑要,求见吕相国,麻烦贵人通禀。”行至宫前,语毕,他朝谒者谦恭作揖,将自己花费一月撰写的策论帛书敬上谒者手中。
听闻秦王尚在病中,相国权力一手遮天,于是黑要选择直接游说吕不韦。
谒者打量了他几眼,身前男子衣衫朴素,其貌不扬,面容上覆盖一层沉厚的敦实。
他倒没有嫌贫爱富,吕不韦求贤若渴,曾明令六国有投靠者不得以貌取人,于是微微点了头,将那卷策论塞入怀中,随后把他迎入一间屋内,吩咐寺人替他倒了碗茶水。
“请在此稍候,待某前去通禀。”谒者道。
黑要感谢,接过茶碗,撩袍静跪于座前。
指腹捏着陶碗的边缘旋转了许多圈,眼见日影偏移了大半,却仍不见吕不韦的人前来通传。
这与传闻中吕相热衷延揽人才的形象不符。
但黑要闭门羹早已吃惯,这点冷遇自是忍耐得。
他又心平气和地等待了数刻,终于待夜幕降临时,怀着的那股希望彻底熄灭。
他心知再候下去已无结果,而费尽心思写的策论也石沉大海,按住膝盖,站起身失魂落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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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自己一通胡编乱造搅出一阵风雨,成乔却还在谨慎想着措辞。
虽然难免夸张,但也不能太神乎其神,除了中途造反夺位,其实基本上没有大方向的偏离。
当然,她不会让胡亥顺利当成秦二世,成乔打算越俎代庖,抢在侄子登基前把那座王位撸过来。
至于嬴政看了那串描述兄弟感情的文字后是什么态度,她倒挺想看看。
毕竟在那设定的辉煌未来里,最大的未知数就是嬴政。
不过成乔还是留了一手,没有详说吕不韦最后的结局,否则嬴异人定然不悦,事态的发展怕是会脱离掌控。
“公子,秦王传您。”宫女来报。
果然,嬴异人坐不住了。
成乔暗想着,随宫女进了殿。
殿内侍立着一众人,面上表情皆是各异,只等着半躺在榻上的嬴异人发话。
“你本事倒是不错。”片刻后,嬴异人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
老爹阴阳怪气惯了,成乔一时也听不出究竟是褒是贬,跪在地上回道:“父王谬赞了。”
“来人,扶公子起来。”嬴异人破天荒地态度如此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