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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云微笑篇]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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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
“请。”
甘蓝碰了杯,笑了笑道:“江湖事,江湖了。一杯酒后,这事情此后就是我们不醉居接下了。吴大侠自便吧。”
男人也不再多说话,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将桌上的斗笠重带回头上,道声有劳出了酒楼就此去了。
一直在一旁喝酒谈笑的蓝北溟这才踱过来道:“他算什么江湖人?亏得你还叫他吴大侠,我可听说他风评不是很好。”
甘蓝唔了一声,笑道:“给的钱多嘛。”
不醉居的当家的是蓝北溟。只这蓝北溟真心是个懒惰的,万事都由甘蓝操劳。她也就噢了一声,不再反驳,就地弹跳起来坐到桌子上,猫着腰咂着酒杯,一双眼睛偷偷在甘蓝身上瞬来瞬去,要看个所以然来。甘蓝只好叹口气,翻开簿子来跟她细说:
“这位吴大侠年三十四岁,本是名不经传的捕快,也娶了妻,生了子,过得十分安逸。岂料在他二十二岁那年外出公干,家里的夫人被路过的寇匪看上,要强抢了。那夫人是个有气节的,抵死不从。寇匪恼怒,一把火将一座院子烧了个精光,他那夫人和不过两岁多的儿子就那么活活烧死了。他回来后看到一片废墟,二话不说折转了就去找那窝土匪。论武功、智谋、人数他都远逊对方,最后竟让他活着回来了。那贼本来是个江洋大盗,着官府通缉多年,他便拿着头颅前去销案,领了一笔赏金,自此也不做捕快了。
“到底是在官府里做过事的,什么通缉要犯他门路都清,往往外面张贴的通缉告示他腰间都揣着一份,天南地北的抓通缉犯。只是他抓回去都是要领赏钱的,一个子儿都不许少。加上他并非十分能干,抓的通缉犯也不过是量力而为,久而久之,官府上不太把他当回事,江湖上的人么,也并不将他放在眼里。事事讲究计算,这是失了江湖气概。这十多年来,公门非公门,侠客非侠客的。幸而他究竟没什么名头,也不是太尴尬。
“常在刀口上舔血,难免还是要结仇的。他这次惹下的这个仇家其实也并不冤枉。半年前,岐州州令被弹劾,说他是个大大的贪-官,又在他府内搜出大量黄金白银。朝堂震怒,当即抓了打入天牢。关了不到三天,在大牢内凭空失踪。这下自然画影描摹捉拿岐州州令,这个价码一开就是三千两。我们这位吴大侠平日也不过做做几十两的生意,这次却打起了这个主意。想那州令既然能从天牢逃脱,身边必然高手环绕,想抓他的不少,却还没有人敢去送死。他去了,这一路掩藏跟踪,一折腾就是四个月,竟又让他得手了。大家还没有赞叹完,又传出这州令是被人栽赃陷害,原是个大大的清官。先时若是个贪-官他杀就杀了,江湖豪杰若是借此寻隙是不足以为由头的,这下他不分青红皂白错杀好人,就是天大的不是了。众江湖豪客一盘算,觉得他倒也罪不至死,只是须绑了他到州令墓前三跪九叩再卸他一条胳膊,终生不能动武才罢。这话一出,他哪有不逃的,就到了今天。”
蓝北溟听了哭笑不得只觉得这吴大侠怎么这样命苦:“果然是人为财死,只怪他当初一定要赚那人头钱。不过他还真是厉害,一票人赶着,竟能够逃到今天。”
甘蓝叹道:“他若是孤身一人何必如此,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事儿。当年他妻儿俱无,报仇雪恨之后正要一死了之,却捡了个弃婴,他一时不忍,收了做养子。那婴儿生来就带着一股郁结之气,弱质彬彬,全靠药吊着。这样金贵的养了十几年,金山也吃空了。再说他逃来逃去的,本也是几次遇险,反是他这养子救他。这次更是他养子替他挡了一掌,他这才安然无恙。”
“他那养子本来身子就弱……这次恐怕……”
甘蓝点头道:“他托付的就是那孩子。他不跟我们说江湖,只说道义,这就推拒不得了。”
话音一落,门外走进一个人来,半大孩子的身形,才九月的天气他已裹着裘皮,双手拢在衣襟里,半倚门边,将天地都站的悄静了。
“我父吴钩,着小子吴起见过诸位不醉居前辈。”
甘蓝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一眼:不过十五六岁,苍白薄净的面孔女孩儿也似,说话的时候眼皮垂着小大人模样。她也就静了静没有答话,这个孩子,并不是个好相与的,顺手将要去招呼的蓝北溟拉住摇摇头,她要看这个孩子怎样继续。
旁边却闪过一个少女来,装模作样拱手笑道:“不醉居打杂的云微笑见过吴公子。吴公子请了,喝酒还是茶?”
吴起瞅了瞅她:豆蔻年纪,穿着一身红衫子,头上梳个双平鬟,留出根红绳子,正仰脸看他。他也就点头道:“云家三小姐,有礼了。”
云家是武林世家,云微笑上面有两个哥哥,底下还有几个弟弟,偏偏就她这么个闺女,整个云家看的珍珠也似。她要闯荡江湖,云家也就托了不醉居在这里看热闹,江湖里并没有几个知道,这次叫人一眼看穿还是头一遭。酒楼里的人坐了十来个江湖客心下愕然,齐齐吸了一口气做声不得,只有蓝北溟又将那口气慢慢悠出来,叹成一句话:“这事,不靠谱……”
既来之则安之,甘蓝知这孩子重伤,也就请了人来诊治,无奈对方光说了一堆话,什么“脉来艰涩不畅”什么“气血阻塞”什么“脉迟虚损,止无定数”,总而言之无能为力。
蓝北溟摊手:“如何是好?”
甘蓝瞥她一眼:“若是容易他爹又何必千里迢迢送到我们这里来?”
蓝北溟心下一动,退了几步笑道:“我是知道了,我是不去的。你找别个。”她说溜就溜,跳到院子和人胡扯去了。
吴起已自己整理了衣服拢着袖子走过来:“劳烦酿酒师了。不得已,我还是自己走一趟。”甘蓝看了看外面艳阳高照的天:“你自己的身体应该清楚的吧,恐怕行不得远路了。”吴起嗯了一声:“我自有安排。酿酒师告诉我木神医的居所即可。我父也不会怪……”
嘭的一声,甘蓝一敲桌子,寒着一张脸:“你父亲既然将你送到不醉居来,万事就要听我的安排。木神医虽难寻,好歹也是我不醉居出去的人。你道不醉居连你也护不得救不活?”
吴起道了两句岂敢岂敢,也一般从半月窗户外看天,慢慢道:“只恐怕路途遥远,来回费工夫。再说,我断不会在这里候着,酿酒师阻我一时阻不得我一世,回头我若私下走了,恐怕才是难交代。”
这实在不像是个少年说出的话,甘蓝心下越是清楚他说的是事实就更是烦厌。那吴起又道:“江湖上都说酿酒师是个最冷静有谋断的人,我原以为酿酒师是个喜欢聪明人的,原来竟不是。”
“我是不大喜欢自作聪明的人。”甘蓝笑道,“若你真是聪明,也不会这么不讨人喜欢吧。”两人话不投机,说到这里,也就散了。
散归散,到底还是同意让吴起自行去寻木神医诊治,只是须与一位不醉人同行。
“你父一路往北引开追兵,木神医却在南方;二来,虽然江湖上都知道你现在是不醉的贵客,而且按理说,你父亲的帐也算不到你头上,只是你父亲这十多年来恐怕得罪的人也不少,只怕有人对你暗下毒手。有个人和你一起,也算有个照应。”甘蓝说完,正要喊刘胜堃,那吴起手一指:“那就她吧。”
他说的是云微笑。
甘蓝当即就想说不行,吴起紧了紧衣服向她轻飘飘一笑,不乏挑衅,她也就将个不字咽回肚子里,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