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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   江涣冲下了悬崖。

      满头青丝四散,伴着山涧中猛烈的风,疯狂飞舞。

      漆黑的罩袍挂在肩臂,犹自在空中猎猎作响。手臂上的漆皮束腕不知被丢到了哪里,袖摆之间裸露出雪白的肌肤,其上交错着干涸的红色血液,形销骨立。

      她闭着眼,掩盖了眸中凌厉,面容之上没有丝毫痛苦。

      数月前。

      暗夜如冰窟般寒冷,月色森然。

      一支利剑突然破空而来,擦过江涣头顶黑金发扣,刺进她身前男人的后颈,又从喉间穿出,血液崩出,飞溅于城墙之上。

      男人当场毙命。

      而上一秒,江涣明明还抓着那人的胳膊把一块令牌塞进他手里,语气果决,“五里外的驿站已经备好快马,一路往南去南疆,那里有我的人接应,可保你顺利回凉!”

      “涣郡!放了我你怎么办?”

      江涣:“快走!别犹豫!”

      她头上的黑金发扣不堪一击,崩裂成两半掉落在地,笔直如瀑的青丝瞬间散开,覆盖在腰背之后,鬓角上的一缕发丝垂落,被冷风扫在眼尾之下,又荡在脸前。

      刺耳的马嘶声忽然划破黑夜,石板整齐铺就的大道上,一队兵马由远及近飞驰而来。

      为首那人头戴九爪金龙发冠,鹰眸中飞出利刃,杀气凛然,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唇色极其暗沉。

      他的手里握了一把金色长弓,身下快马的脖子上挂着箭筒。

      那便是北晋王。

      她被抓回了沧凛殿。

      晋王紧扣着江涣的脖颈,面色狠厉的对她咆哮:“你竟敢将孤辛辛苦苦抓来的凉国探子放走?!”
      “江涣!别以为孤封了你郡主之位,你便可以为所欲为!你是孤的死士,是孤的傀儡,更是我北晋国战无不胜的将军!不要搞错了你当效忠于谁!”

      晋王擒着她,如拎着一只任人摆布的布偶般,把江涣狠狠地抵在墙面。
      他扭曲着脸,从牙缝里挤出阴森刺耳的声音,“你身体里还有孤下的蛊毒,你只能听孤的命令!懂了吗?!”

      强烈的窒息感直冲江涣的喉间,她面色痛苦的张张嘴,溢出几个叽哩古怪的声响,说不出一句话。

      晋王粗喘了几口气,略平复了心中怒意,松开手,冷眼看着江涣如破烂的傀儡般摔落在地。

      他慢条斯理的语气透着不容反驳的坚定,“江涣,孤再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你一向擅用军事计谋,孤限你明日太阳升起之前,交出攻打凉国的方法,否则这个月的蚀骨之痛,你自己想办法熬过去吧……”

      晋王的话一直在江涣耳边循环往复,之后,这座宫殿又恢复成以往的死寂。

      凄厉的寒风闯进大殿,角落里的烛火刹然覆灭。

      四周如地狱一般寒冷,她被黑色包裹着,许久许久。

      “哈哈哈……哈哈……攻打凉国?哈哈哈哈——!”
      一声声凄厉桀桀地笑声从江涣的嘴里不断泄出。

      她蜷缩着,强忍着浑身的痛楚,匍匐在铁笼角落的地面,与四周的黑暗融为一体。

      北晋王怕不是忘记了,凉国,那明明是她来的地方!她三岁被抓来北晋国做傀儡,他李宏烨究竟是忘记了还是根本没有在意过?!

      让一个凉国人给他出兵凉国献计?

      可笑!

      是了,她只是北晋国最好用的一把刀,对一个物件,需要上什么心?

      罢了,无所谓了。

      反正已是困笼之兽,就让她在死之前,为自己做一件事吧!

      凛冬二月,风起肃杀。

      晋王率大军南下,气势汹汹,不料他们的图谋却好似早就被敌方知晓一般,被凉与南岳两国军队夹击。

      一向战无不胜的北晋军腹背受敌,死伤百万,尸殍遍野。

      最终,此战以北晋国国主落荒而逃而告终。

      北晋国,王宫。

      “去!把那条吃里扒外的畜生给孤抓回来!快去!”北晋王一把挥下案上的所有东西,站在殿台上的金色龙椅前暴跳如雷!
      “不,不要抓回来,孤不想看到她,将她就地处决,剁成肉酱!对,剁成肉酱!孤要她死无全尸!”

      城郊外,马蹄频率极快的砸向地面,泥泞四起。

      江涣策马飞驰,道路两旁的初生绿野飞快倒退,偶尔伸出的尖锐枝牙划过她的皮肤,在她身上脸上刻下一道道鲜血印子。

      身后,十几骑兵马狂追,六棱锋刃利箭不断急射而来。

      江涣伏在马身,手握长剑,在身后舞出片片剑花,挡掉箭矢。

      高束在头顶的乌发与风撕扯,在空中狂卷。

      她不能死在这里,即便死,也不能死在晋国狗的手里!

      越过丛丛山林,眼前豁然宽阔,是山崖。

      江涣堪堪在崖边拉紧缰绳,马头高高的扬起,砂石被马蹄踏碎,滚落到悬崖之下。

      断崖深不可测。

      “涣郡!莫要再为难我们了,快快束手就擒吧!说不定王上宽宏大量,还能给你留一条活路!”为首的那人开口,十几骑兵士紧随其后。
      他们很清楚,凭他们的能力,根本杀不死江涣,只期盼江涣可以主动一些,他们也好交差。

      一阵狂风骤起,江涣额边的长发随风荡在眼前,遮住半张脸,发丝之下的那双眼睛里,充满了肃然和凛冽。

      忽然,她勾起唇角,脸上浮现出一抹极不合时宜的笑,握着长剑的右手紧了紧。

      她不紧不慢的开口,声音清丽,伴着山风,瞬间散开:“左右都是死,晋王在我死之前还送几个陪葬,倒是体贴得很呢!”

      那几个官兵听了,脸色骤变。

      但江涣根本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只见她脚踏马镫,瞬间腾空而起三丈,长剑铮铮,直冲那群追兵而去。

      她在阴暗潮湿的沧凛殿里关了太久,又不断被身体里的蛊毒折磨,蚀骨灼心了三天三夜,手脚多少有些不听使唤,可人之将死,总会激发一些身体的潜能。

      断崖之上,黑袍黑发女子被十几个兵士围攻,砂石狂荡。

      江涣丝毫不惧,招招狠厉,每每出手,都直击人类最脆弱的部位,没有丝毫偏差。

      或挑或刺,眨眼之间,便取下大半数人命。

      鲜血溅到她的脸上,化为一朵朵盛放的妖艳玫瑰。

      蓦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江涣的胸中炸开,如被无数蚂蚁啃食一般,她死死攒着胸口,支着剑,单膝跪下,吐出一大口鲜血。

      又是那蛊毒作怪。

      仅余的三四个士兵围在她的周围,被之前的凶厉震慑,犹豫着不敢上前。

      江涣舔了舔嘴角的血,勾着邪笑,满是嘲讽,“呵!你们到底怕什么,我已被蛊毒折磨至此,你们正好杀了我,去向王上邀功啊!”

      领头的被刚刚一翻厮杀吓到,生怕丢了小命,仍是站在角落踌躇不敢上前。

      江涣斜眼瞥了他一眼,微微叹气:“唉,北晋国有将如你,时运恐不久矣……”

      说罢,她突然使劲锤了下胸口,忍着痛楚,拔地暴起,真气四散,又横起长剑,袭向离自己最近的二人,毫不留情地从他们颈间划过。

      伸手再一抓,将那为首的将领吸进手心,握紧脖颈,五指一错,那人的头颅便似毫无支撑一般瞬间垂坠下来。

      一官兵眼看大势已去,转身欲逃。

      江涣却不慌不忙,扔下手里那人,脚尖对着地上的一把剑柄随意一踢,长剑飞起,直直插入逃兵背心。

      崖上沙尘浮起一片,灰茫茫的,混着如铁锈般的血腥之气,又很快被风吹散。

      一丝鲜血又从嘴边溢出,可她却像失了痛觉,丝毫不在意,她看了看地上四处横躺的尸体,接着刚刚的话:“……吾心甚慰。”

      良久,她扔掉手中长剑,缓缓走向崖边。

      一边走,一边解开袖间紧扎的那双护腕,常年紧绷的小臂终于感受到了松快。

      阳光拨开乌云,洒下了一地金光,江涣迎着太阳,身体上是从未有过的温暖。

      脚边一朵蓝色鸢尾开得妖艳。

      她站了很久,直到皮肤上交错的血印开始凝固。

      蔚蓝无边的天空里,倏地划过一只大雁。

      一阵长久不息的耳鸣声在脑中响起。

      江涣的世界,静止在这一瞬。

      ******

      微风牵着绿柳落下一阵沙沙声,夹杂着马车车椽“吱呦吱呦”的声响,穿梭在茂密的树林里。

      车轱辘在松软的土地上刻下两条深深的痕迹,素色布帘随风在空中飘荡着。

      有人忽然开始说话,打乱了马车发出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响动,那声音粗粗的,带着些许憨厚。

      “公子,我刚刚去茶馆讨茶,那老板与我说起来北晋国与凉国的战事,真是大快人心!没想到以往肆无忌惮的北晋军竟在小小凉国吃了瘪!那北晋王夹着尾巴逃跑的模样都成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不过说来也巧,这次北晋国出兵,那位女修罗并没有领军,传闻说死了,若是她在,北晋军也不会被打的这般惨不忍睹,啧啧!”

      “女修罗?你说那位女郡主?”另一个人接着说话,大概是前面提起的那位公子,语气不急不缓,声音清亮,带着些许温柔儒雅。

      江涣在迷蒙中听见这段对话,意识渐渐清醒。

      ——女修罗?是说她吗?的确死了。

      “是啊,就是她,我记得是叫江涣。原是个布衣平民,晋王破格赐封她为郡主。传言说,此女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相当聪慧,又善用计谋,手段阴狠毒辣,偏偏又对晋王极其忠诚,以前晋王四处征战的时候都会带着她,战无不胜,军中私下都称她为战场煞神!”
      “不过虽然北晋国推崇她,但晋王嗜杀成性,天下百姓都对这江涣郡主没什么好说辞。好在此人现下已死,晋国也如同断臂,被凉国和南岳国两军相挫,那些被北晋扼住脖颈的小国应当会松一口气。”

      一阵玉器碰撞的清脆声响起,有水落入杯盏,茶香渐渐充满狭窄的车厢。

      憨厚的声音接着说:“我听茶馆老板还说,北晋王知晓江涣的死讯之后,勃然大怒,罢朝三日,将牢中所有死刑犯一夜绞杀,为其陪葬。”

      ——呵,她面子还挺大,想来黄泉路上定不孤寂。

      提起北晋王,江涣抬手捂上胸口,下意识的想要抵挡蛊毒带来的疼痛,只不过这回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还有一块毛毯覆在了她的身上。

      江涣觉得暖暖的,伸手捞紧,侧身躺的舒适了些。

      “哎呀公子,您管他做什么!”憨厚的声音带了些许不忿。

      “北晋王此次攻打的可是安平城?”那位公子汲了口茶,接着问。

      “没错,公子,就是紧邻咱们南岳的那座凉国城池。也不知那北晋王是抽了什么风,为何偏要选择这样的地方。凉国一向与咱南岳交好,他在安平城攻打凉国,都打到家门口了,咱们皇上又岂会坐视不理。”

      ——自然是她向北晋王出的好计谋了。

      晋王不记得她是凉国人,但她记得。

      杀别人,可以,伐凉国,不行。

      她只是略施小计,胡诌了些南岳善水战不善马战的缘由。北晋王虽然对她残忍,但在军事上却极为信任,加之她带领北晋军无往不利的战绩,自然无法分辨此计的不妥。

      江涣在心中冷笑,对这样的结果甚是满意。

      一只小虫子忽然“嗡嗡”的在江涣耳边乱转,江涣伸手挥了挥。

      那位公子接着又说,语气似有惋惜,“晋国此谋,你之前提到的那位女郡主,不可能不知晓。若我猜得不错,那位女郡主的死与这场战争或有……”

      飞虫非但没有被挥走,甚至还极为嚣张的,爬到了江涣的脸上,江涣一急,一巴掌拍到脸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那位公子的讲话。

      恰在此时,飞快前进的马车墩到了一块大石头,车身忽然斜着飞起。

      躺着正舒服的江涣顿时被弹了起来,巨大的失重感袭上心头,让她连忙睁开眼睛。

      一名谪仙般的男子就这样闯进了她的视野。

      男子眼如飞凤,眸若星辰。

      但她还来不及做更多地观察,就直直的扑到了神仙的身上。

      两手按着车厢的后壁,双腿岔开坐在神仙的腿上,嘴唇贴到了神仙的颈边。

      一只细嫩的耳朵直直的撞到她眼前,肉眼可见的变得微红粉嫩,甚至连耳朵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天,她怎么把神仙给非礼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为旧书重修,放心加收藏哟~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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