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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坦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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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节课后,陆繁荫把经过深思熟虑后排好的座位表发到了班级群。
这就是早为中学比较宽松的一面,学校不限制学生用手机,意在培养大家的自律习惯,而且成绩就摆在那里,被什么影响了学习,也是学生需要自我检讨的地方。
身为班长,陆繁荫了解每个同学的喜好和需求,安排得很合理,大家对这个座位表没有任何异议。今天不用上晚自习,于是放学后所有人自觉地抱着书桌开始搬座位。
郁子离发现,她给自己安排的依旧是最后一排,前面一排坐的是姜墨和裴西楼,至于多出来的一个座位,留到了教室靠走廊那边靠墙的最后一个。
“那里是刘欣的位置,她已经确定出国了,这学期大概率不怎么来上课。”陆繁荫注意到他疑惑的目光,主动解释,“可能再过一阵子,别的同学也会陆续离开。”
郁子离“嗯”了一声,把书包装好,往肩上一背便离开了教室。
陆繁荫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了校门就看到校门口那辆崭新的迈巴赫正在不远处向她打双闪。
她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拉开后座车门上车:“刘叔!”
“哎!”刘叔眉开眼笑,“开学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我爸妈回家了吗?”
“回了!都在家里等着你呢!”
接学生的车也在排队,旁边时不时有接到了人、开出车队的车,刘叔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空档插过去。
恰好前边的车也动了,他就跟着一点点往前挪。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嘿,这么巧,又看见郁总家的车——那孩子怎么不上车?”
陆繁荫贴着车窗望过去,前边隔了一辆车就是那引人注目的大G,在车边走着的,正是郁子离。
离得不远不近,摇下车窗,她恰好能听见他说的话。
“你回去吧,告诉郁丰雷,我不去他那儿住。”酷哥的声音依旧冷漠。
司机冲他喊:“不行啊,郁总特别吩咐了叫我来接你,你不回去我很难交差。”
“我早跟他说过了,他不会为难你。”郁子离往后看了眼,“你快走吧,挡着后边的车了。”
“二少爷,你这是为难——”
郁子离陡然提高了声音:“别这么叫我!”
司机吓了一跳,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郁子离!”
身后传来一声喊,听着很耳熟,郁子离回头,果然看见陆繁荫从车窗里向他招手:“这么巧,我捎你一段吧?”
司机赶紧阻止:“别!你可别去!”
他不说还好,原本郁子离还有点犹豫,听了这话,立刻就往陆繁荫那边走去。
刘叔立刻停了车,解锁车门,郁子离拉开后座便坐了进去。
正巧旁边有了空档,刘叔一脚油门插了过去,跟着前车开走了。
“我还真怕你不过来。”陆繁荫笑道,“你家在哪儿,地址跟刘叔说就行了。”
其实郁子离也不想上她的车,但他更想摆脱那个司机,他没解释这件事,只是礼貌地说了声“叔叔好”,然后说:“把我放到前边三号线地铁站就行。”
“没事儿,你家肯定住得不远吧,我送你就是了。”刘叔笑呵呵地说。
郁子离再度拒绝:“不用,就地铁站吧。”
“行,那就地铁站。”刘叔也不坚持。
陆繁荫没说话,郁子离也没吭声,一片寂静中汽车到了地铁站。
“谢谢刘叔。”他推开车门下去。
陆繁荫突然说:“等等,聊两句。”
郁子离疑惑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聊什么?”
“真心话。”
陆繁荫干脆地下了车,关上车门,仰头看他:“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你坦白。”
夕阳西下,黄昏中女孩的眼睛微微发亮,表情诚恳,郁子离觉得自己方才焦躁的心情突然平静了下来。
“好,你说。”他点头。
陆繁荫裹紧身上的外套:“抱歉,刚刚你跟司机的话我听到了一些,才叫你上车,而且我也猜出来,你是郁叔叔家的人,因为我认出了他的车牌。”
“所以?”郁子离挑眉,全身防御全开,气势有些压人。
“没有所以,我就是想跟你坦白我知道这些。”陆繁荫诚恳地说,“我不想在你面前假装,免得将来被你发现会更尴尬。”
郁子离冷笑一声:“所以现在就不尴尬了吗?”
“但总比遮遮掩掩强吧……”陆繁荫突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但是换了自己,她不喜欢别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没什么可遮掩的,反正过几天所有人都会知道。”郁子离突然凑近了她,压低声音说,“我就是郁丰雷的私生子,因为我那个大哥出事要去坐牢,郁丰雷没有了继承人,才急赤白脸把我找回来,过两天就会发通告向集团宣告,到时候肯定会上新闻。”
陆繁荫惊讶地张大了眼睛:“……我、我没有想问这些……”
“无所谓,正好我这会儿想说。怎么,激起你的保护欲了吗?更想照顾我了吗?”郁子离揶揄地笑道,“别虚伪了,小公主!”
说罢,他拎起书包往身上一背,汇入人流中,大步走进了地铁站。
陆繁荫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他,半天没挪动步子。
这种事在一些所谓有钱人家当中并不鲜见,她也不是没听说过,但是真真切切有这样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时的感受,真的完全不一样。
她不可自控地为郁子离感到难过。
孩子不能选择父母,却要承受父母所犯下的过错,何其无辜。
不知道郁子离在什么环境中长大,一定是因为不够美好,才让他如此排斥身边的一切——陌生人、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人,对方还没有靠近就先竖起盾牌,若是遇上恶意,会用进攻来代替防守。
他一定过得很苦才会这样。
陆繁荫从小顺风顺水,物质上要什么有什么,一家人全都把她当做掌上明珠,她没有缺过钱,也没有缺过爱,小时候被噩梦吓醒,妈妈都会轻声细语哄上半天,她从来不曾感受过没有安全感是什么滋味。
她知道世界上还有很多的不幸,因为没有经历过,只能去想象,一想到还有很多孩子没有吃、没有穿、没有爸爸妈妈保护,甚至需要自己打工去挣钱养活自己、照顾长辈,就由衷地替他们感到难过。
但她也知道,这样的悲悯,在身处苦难的人看来,有时候往往是虚伪。
因为他们拥有的太少,自己拥有得太多,这样的不平等,让人没有办法对对方的遭遇感同身受,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些微的差距不算什么,但天堑般的差距,就是原罪。
一路上陆繁荫都有些闷闷不乐,心里沉甸甸的,觉得堵得厉害,回了家才稍稍好了些。
他们家在郊区有独栋别墅,但早为中学在市内四环,为了陆繁荫上学、陆曜京上班方便,全家在这个高端小区里买了大平层,一梯一户,环境十分安静雅致。
附近还有几个高端小区,都是闹中取静,价格不菲,陆繁荫班上的同学也大多住在周边。
进了客厅看到母亲丁曦月笑容满面地迎过来,她才挤出一丝笑容:“妈妈。”
“荫荫回来了,饿不饿,饭菜都准备好了。”丁曦月抱住心爱的女儿,邀功地说,“庆祝你开学,妈妈今天特地煮了你最喜欢的腌笃鲜,张阿姨教我做的,煮出来的汤奶白奶白的,喷喷香!”
她今年四十三岁,是位雕塑艺术家,在艺术的熏陶下,她的外貌和精神状态都非常年轻,经常有人把她和陆繁荫认成姐妹。
不过她在艺术上的天赋有多高,在厨艺上的天赋就有多低。虽然她带陆繁荫长大,也尝试过学习做菜,但她老公陆曜京觉得术业有专攻,让她远离厨房对大家都好——免得家里失火,女儿中毒。
陆繁荫拉住妈妈的手,鼓励地说:“那我可得多喝几碗。我老爸呢?”
“在书房开电话会呢,这就叫他下来。”
“来了!”陆曜京从书房里出来,笑呵呵地说,“我算着时间呢。”他拍拍口袋又亮出手掌,“连手机都没拿出来,专心致志陪我乖女儿吃饭。”
他四十五岁,正是事业顶峰,整个人的状态都非常好,看起来精神矍铄,是个非常成熟有魅力的大叔。
陆繁荫另一只手挽住老爸,笑得眉眼弯弯:“皇阿玛辛苦啦,要多多休息。”
她家的氛围就是这样,女儿的事永远是第一位,小小的开学罢了,都要认真庆贺一番,夫妻俩时时刻刻都让陆繁荫知道,她是爸爸妈妈的心头宝。
饭厅桌上摆了五菜一汤,对一家三口来说已经非常丰盛,丁曦月和陆曜京纷纷往陆繁荫的碗里夹菜,把她的小碗堆成一座小山。
“爸妈,再这么投喂我可是要长胖的。”她端着碗撒娇地说。
陆曜京笑着说:“早起爸爸陪你跑步,保准你长不胖。”
“你天天学习这么费脑子,有多少营养都能消化。”丁曦月盛了一碗腌笃鲜放在她跟前,“平时不是还有不少体育活动吗?是不是很快就要开春季运动会,你们高三生还参加吗?”
陆繁荫点点头:“要参加的,开完运动会还有篮球赛,哎,是我最后一年了,光辉岁月都要过去了。”
“高三复习就够累了,还要搞这些,岂不是没有时间休息?”丁曦月有点心疼。
陆曜京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劳逸结合,加强锻炼身体好。”
提到运动会和篮球赛,陆繁荫忽然想,要不要邀请郁子离加入呢?
运动可以让人分泌多巴胺,会不会也让他能觉得开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