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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第二天一早,顾诗筠便被帐篷外呼啸不止的风声给吹醒了。

      透过厚实的PE膜窗户,东面那片连绵的无垠雪山已经在晨曦微光中渐渐显露峰棱,映着耀眼的白芒,广阔无际。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眉头紧拧成一条扭曲的线,抬手用力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

      嘶……
      痛、很痛……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决定出发来古圭拉援助之后,几乎每天都要做这个梦。

      程赟、程赟,
      一闭眼就是他,满脑子都是他,连睡个觉都不放过她。

      但是呢,梦里梦外、睁眼闭眼,都只有一个隐隐戳戳的身影。
      没有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没有那双深邃幽谧的眼睛,更没有他看向自己的那份认真和柔情。

      想到这,顾诗筠也睡不着了。

      她走出帐篷,看着已经从地平线缓缓升起的太阳,拿出手机,围着帐篷尖顶的信号接收线,找了找信号。

      微弱至极。
      连发个文字消息都够呛。

      但聊胜于无,她试着给父母报了平安,信号圈转了很久,一分钟后总算发出去了。

      然后又找到程赟的对话框。

      顾诗筠皱了皱眉,因为看聊天记录显示的时间,上次两个人发消息,还是好几天前。

      想了想,她道:【老公,我梦到你了】

      发完,正想把手机收起来,哪成想那男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今天早上醒得特别早,就跟特意等着她似的,下一秒就看到“对方正在输入……”

      顾诗筠眼睛都直了。

      程赟:【你确定梦的是我吗?】

      她一愣。
      哎哟,什么意思啊这是,除了他还能梦谁。

      凭良心说,她也不敢梦别人啊。
      犯法呢。

      顾诗筠一本正经地回道:【就是你!】

      屏幕上的“正在输入”反反复复,像是郁结许久,不知道说什么。

      两个人的时间难得重合,顾诗筠就这么迎着古圭拉第一天的日出,耐心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对面的男人才回复:【那你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吗?】

      看到这句话,顾诗筠脑袋倏地嗡了一下。

      她眼神呆滞片刻,缓缓从一个虚无的纬度降至现实的零界点,然后强迫自己努力想起男人的样子。

      好吧……
      徒劳

      但她怎么可能承认把自己老公给忘了。

      她调整好心态,尽量把打字的手都摆出一个矫情的弧度,回复:【当然!】

      两个字就够,其它的无需多言。

      然而她还没因为这两个精简而自信的字嘚瑟两秒钟,程赟便回复了过来。

      程赟:【我不信】

      顾诗筠一见,两只眼睛的瞳孔遽然一缩,瞬间凝成了两个呵呵。

      跟他表白呢,他却跟她在这玩深沉。

      不信?
      不信就拉倒呗。

      她在这寒风鼎立跟个苍蝇似的转着找信号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部落吗?

      真是的。

      顾诗筠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那你报警吧】

      -

      吃完早饭,世和医院派来的手术室组成的抢救小组全部到位。

      主任杨馥宁说道:“下午会有一批外伤灾民转运过来,大家准备准备,因为手术室是临时搭建的,切记检查好发电设备、麻醉药品和消毒设备。”

      震后120小时后,基本上已经处于一个后期阶段,大多都是骨折初步处理后的择期手术。

      当然也不乏极少数侥幸撑下来的外伤病人,但几乎都伴有全身衰竭和精神问题。

      再加上语言也不通,沟通困难,只能初步处理择期再进行手术。1

      顾诗筠准备好一次性-器械包,又转头对蒋乔说:“多备几支麻药。”

      这时,杨馥宁走过来,低声问道:“顾诗筠,昨晚给一个产妇接生的医生是你吗?”

      顾诗筠愣了一下。
      “是。”

      哦哟,这么快就知道了,所以这是要表彰了吗??

      她展开笑靥,清了清嗓子。
      正准备客套客套一些肺腑之言,哪知杨馥宁提醒道:“刚接到他们军医打来的电话,你把医疗包落在那了,有时间就去拿回来吧。”

      ……
      呃?

      顾诗筠愣了愣,这才想起来昨晚太过仓促,她当时抱着婴儿,急急忙忙把医疗包塞进了那个上尉的手里,之后也忘了问他取。

      哦对对对,她手电筒还借他用了呢!

      世和医院定制的手电筒,连反光杯都是镀14k白金的,可不得赶紧拿回来。

      她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说道:“我一会儿就去,正好可以跟进一下产妇和新生儿的状况。”

      杨馥宁抬手拍了拍她的肩,看了一下外面的尘埃雪域,生怕有余震。

      她皱眉叮嘱:“那你快去快回。”

      顾诗筠:“好的,杨主任。”

      -

      救援营地只有两辆破旧的吉普车,顾诗筠拿上一些应急医药用品,便急匆匆地往部队的地震救援营地赶去。

      与夜晚看到的景象不同,越过一片高丘之后,震后的古圭拉,像是一盘凌乱不堪的散沙,萧条寂寥,毫无生机而言。

      稍稍挑目,便能看到不远处的一个村庄,因为大多数房子都是木质结构,地震级数又高,房屋坍塌得如同一堆堆废弃的木材堆。

      没办法,古圭拉太穷,只能等待周围各国的救援。

      一个中年军医正擦着手从一顶帐篷里走出来,见她衣服上有“世和医院”的标识,便问道:“顾医生是吗?”

      顾诗筠礼貌说道:“是的,我是世和医院的外科医生顾诗筠。”

      军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褶浅笑,温和道:“不愧是顶级的外资私立医院,医生都长得这么洋气漂亮。”

      顾诗筠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低眉笑笑,“昨天我在路上接生了一个婴儿,今天想来跟进一下。”

      “那个产妇和婴儿没什么问题,今天早上已经被她丈夫接走了。”军医说着,指着朝南的方向,继续道:“对了,你的医疗包在7号营地,就是我们的生活保障区,包就放在外面。”

      顾诗筠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点头说:“好的,谢谢您,那我自己去拿就好了。”

      7号营地也不远,走过去五六分钟。

      说是生活保障区,实际也是由四十个临时搭建的红色帐篷组成,整齐划一,有条不紊。

      顾诗筠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医疗包。

      她拿起包抱在怀里,正准备往回走,忽地,就听见头顶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叫声。

      古圭拉东部海拔高,地震中心更是处于当地的两座山脉之间,头顶的艳阳跟不要钱似的往眼眶里钻,刺痛得灼目。

      顾诗筠往后躲了两步,抬手遮住眉骨上方,眯着眼睛看抬头看向天空。

      漫漫无垠的雪山冰峰,沉浸着彩色经幡的喃喃诵语,远山而来的秃鹫,风风雨雨中盘旋。

      她怔目略看了几秒。

      突然,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细微末节的熟悉感。

      “秃鹫也不一定只象征着死亡,还可能意味着这里有生命的存在……”

      顾诗筠冷不丁吓了一跳,环紧了怀里的包,向后看去。

      昨晚的那个空军上尉,正站在她身后,抱着手臂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原来是他啊。

      听这语气,还以为是什么得道高僧藏传喇嘛准备给她开光渡法呢。

      碧波蓝天、皓水雪巅。
      这么神圣的时刻,她差点连脖子都伸直了准备接受纯白的哈达了!

      顾诗筠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他那一身天空蓝飞行服和暗绿色抗荷服上。
      “嗯?你是战斗机飞行员?”

      程赟皱了皱眉,纵目一圈,见她依然环抱着医疗包一脸防备地敬而远之,不觉不爽,淡淡道:“嗯,怎么了?”

      顾诗筠耸了耸肩,“我老公也是。”

      程赟微微凝眼,视线炯然穿过墨黑的墨镜,尽敛大半的锋芒,“哦,这样。”

      头顶的秃鹫依然在风中盘旋,尖锐的声音被风声拉长了尾音。

      顾诗筠抬眼又看了一眼,见太阳已经高升,不由问道:“对了,你不是今天早上要回蓉城吗?”

      程赟低头凝视着她,摘下墨镜,仔细擦了擦上面的水雾,问道:“嗯,马上走。”

      顾诗筠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干净的纱布递给他,“用这个吧。”

      程赟愣了一下。
      呵,这女人,倒是挺细心的。

      只可惜,对自己老公没那么细心。

      “谢谢。”他敛了敛眉眼接过,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的脸上,“怎么,你是专程来送我的?”

      顾诗筠瘪了瘪嘴,掀起眼皮一扫天空,天灵盖都快没地方翻白眼了。

      送你?
      开什么玩笑。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我送你干什么?

      她直接摊手,“这位上尉,我是来取医疗包的,顺便麻烦你,把我的手电筒还我。”

      “噢……”程赟听着,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将那只手电筒拿出来还给她。

      手柄处刻着她的名字。

      他显得不经意,摩挲着微微凸起的磨砂字体,“顾诗筠,名字很好听,写出来也很好看。”

      顾诗筠心不在焉地接过来放进包里,“谢谢。”

      见她态度依然冷漠,程赟心中不觉更加烦躁。

      他半弯着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认真道:“能不能别再喊我上尉了?”

      顾诗筠拉好拉链,将风吹到耳畔的发丝撩到耳后,哂笑着抬头看他,“那我应该喊你什么?”

      不知道你的职务,甚至连你姓什么都不知道,还能喊什么?

      轻风拂过脸颊,在雪莹阳光下显得透明般白皙,可她的眼眸,依然没有什么色彩。

      程赟沉了一口气,眉目间满是吐不出的酸涩。

      礼尚往来。
      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就不能问问我的名字吗?

      这种暗示都听不出来,这女人来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忘在家里了?

      他正要开口,“滴滴——”不远处忽地驶过来了一辆暗红发灰的吉普车。

      车门打开,司机位上的古圭拉男人冲他招手,汉语蹩脚,却也清晰入耳。

      “程队长,该走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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