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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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151年7月·大理·山雨欲来】
燕妃嫣收敛心神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名端庄貌美的红装女子，近处看来，只觉得她似乎有点面善，此刻眉目间隐隐透露出一丝急切。
玉笛咦了一声：“郭药座，您和妃嫣认识啊？”
见燕妃嫣仍然一脸雾煞煞，那红装女子急道：“我是你表姐，郭香啊！”
燕妃嫣一听，脑袋轰一声炸开：完了，熟人？这女子看上去如此精明的模样，蒙不过去的话，身份可疑的她，要怎么才能留在缘帮？毕竟乱世里，能有如此一个大帮派庇护，才好保命啊。
一时堂上众人无语，包括温文的单飞，和精明的郭香，都盯着燕妃嫣。
七月天的热气，燕妃嫣却感到飕飕的寒气从背上传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这些草莽江湖人，会不会怀疑自己是细作，就一刀把自己咔嚓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都怪自己，没事耍什么小聪明，现在好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先失恋再失命，果然是红颜薄命……
突然，郭香又开口，自顾自失笑道：“瞧我，我离开家乡那会你和明姬还那么小，怎么会记得我。”
天地恢复了颜色，阳光重又聚拢来，暖暖地照着人间。燕妃嫣在心里深呼了口气，挤出个笑容：“表……表姐？”难怪觉得她面善，原来是表姐妹。这么一说，细看郭香眉眼间确实和自己有两分相似呢。真是意外的收获，刚刚玉笛喊她什么来着——郭药座？那她在缘帮应该和电视里那些自称“本座”的人那样，在帮派中有一定的地位了？攀上这层关系，以后她在缘帮的地位又巩固了，起码不用被安排去做粗活吧。
“妃嫣，明姬呢？你们俩从小形影不离的，对了，还有姨丈和姨娘呢？”郭香侧头朝燕妃嫣身后张望，却见堂上没有其他人。
危险一过去，燕妃嫣就又活过来了：“明姬在峨嵋学艺。爹和娘，他们、他们……”
“他们怎么了？”郭香的关切之情溢之于表。她年长燕妃嫣、燕明姬姐妹五岁，她的母亲和燕妃嫣、燕明姬两姐妹的母亲是亲姐妹，手足情深，母亲失踪后，一直是姨娘和姨丈照顾她，她十岁那年得峨嵋清晓师太赏识，带回峨嵋山教养，那几年由于兵荒马乱通信不便，从此便断了消息，出师后便进入缘帮，随着单飞等人东征西战开帮创派，一直无暇回故乡看望亲戚。
“二月底一场大雨，黄河决了堤，爹和娘……”一语未竟，燕妃嫣已泣不成声。这次她倒是真的悲从中来——想起了从小一起长大第一次分离两地的姐姐，想起了二十一世纪的爸爸妈妈，亲朋好友们，不知道今生今世，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抑或是自己和姐姐就这样灰飞烟灭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呢？
郭香也是无语凝咽，神色黯然地握着燕妃嫣的手。
不过也是因此，燕妃嫣终于得以不提往事——否则让她怎么编呀？瞒得过兰州那些淳朴的村民，瞒不过精明的郭香啊。郭香不再提往事，生怕勾起燕妃嫣的伤心。有了她的交代，大家也都识趣地不找燕妃嫣打听兰州的乡土趣事。
当下郭香向单飞请求让燕妃嫣随自己住，单飞早觉得燕妃嫣此女与众不同，令他大有好感，因此才有意让她陪伴燕翎翎。既然本来就对燕妃嫣另眼相看，也乐意给她方便，自然是一口答应。
燕妃嫣随郭香回到她暂居的贵客房——青芙院中，环顾院子四周，郁郁青竹伴墙而立，假山堆砌间一条小溪淙淙流过，沿着水面山间曲曲折折的长廊走过，竟是别有洞天的几栋并肩相连的楼阁。
燕妃嫣手被郭香牵着，心中既已知郭香和自己的关系，此刻只有两人独处，便总算放松下来不再小心翼翼，饶有兴致地四下环顾起来。郭香见状，念及其家中巨变，心中又添怜惜，开口轻道：“妃嫣，以后你跟着我，不会再让你吃苦了。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后，我去同帮主说说，带你也一起回汴京。”
“谢谢香香姐姐。”燕妃嫣甜甜一笑。这一笑是真心的，虽然自小她便有个姐姐，但是由于燕明姬体弱，从来都是她妹妹扮演姐姐的角色照顾燕明姬，而如今从郭香身上，却有那一股温柔的气息，和煦地包围着她，温暖着她，让她感受到被重视，被呵护的甜蜜。
“傻丫头，一家人还用这么客气么？”郭香刮了刮燕妃嫣的鼻子，突然又想起件事，道，“你刚才说明姬在峨嵋学艺？”
“恩。”燕妃嫣点点头。
“那可真巧，我也是师出峨嵋，明姬艺成后，掌门师父会让她出来锻炼，到时让她一起来缘帮吧？”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香香姐姐是神医？”燕妃嫣特别崇拜能人异士，此刻听说郭香是清晓师太座下高徒，又联想到刚才玉笛口里的“郭药座”，顿时双眼发亮直闪小星星，“香香姐姐好厉害哦！”
“小丫头，嘴真甜！”郭香喜逢表妹，又见她如此可爱，心下甚是欢喜。
两人来到青芙院玉坠楼上，推开窗扇，以竹竿撑起，屋内顿时明亮起来。郭香沏了一壶茶，两人傍窗而坐，拉起家常来。
郭香道：“还喜欢这里么？年轻的小姑娘都喜欢花花绿绿的屋子，本来安排我住浣花楼——那边植满了各种花树，我还是喜欢这里，青翠，幽静。我在缘帮的汴京总坛那里也是这样的布置。怕你不习惯。”
“不会啊，这种古朴清幽很难得呢！花花绿绿我也喜欢，青翠幽静我也喜欢，香香姐姐在哪儿，我都跟着你嘛。”燕妃嫣黏着郭香不放。
“傻丫头，一个人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吧，跟着香香姐姐，一定把你调养得白白胖胖！”郭香瞄了燕妃嫣一眼，递给她一瓶药，笑道，“还不去把脸上的东西洗掉！？”
燕妃嫣吐吐舌头：“香香姐姐好厉害，一眼就拆穿人家！对了，我们这么多年没有见面，香香姐姐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呢？”
郭香笑道：“我虽然离开的早，却也是记事的年龄，你和姨丈姨娘生得十足像，怎么会认不出呢。”
燕妃嫣不欲在父母的话题上停留过多，遂蹦蹦跳跳去找旁边的青铜面盆里取水洗脸了。
“这药怎么用呀？”直觉告诉她应该是古代的卸妆水，效果估计还强些，可以去掉伪装的药粉。
郭香点点头：“洗脸时抹在脸上，也能令皮肤更加光亮白皙，用完了再找我拿。”
燕妃嫣洗去脸上遮掩的粉饰之后，整个人顿时亮了起来，顾盼间都是光芒四溢，有时如火般灼热，有时如冰雪般清凉。俗话说长姐如母，郭香越瞧越喜欢，更是将燕妃嫣拖出去挨个园子去炫耀，搞得她面红耳赤，害羞不已。
这日入夜，用过晚膳，两人开窗对寝，沐着一镰弯月皎洁的清光絮絮叨叨了大半夜这才各自睡去。
第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燕妃嫣还在半醒半睡间，突然传来一阵拍门声，和一阵紧促的呼唤：“郭药座！郭药座！”完全陌生的女音。
郭香警醒地一下起身披上外衣，见燕妃嫣迷迷蒙蒙地欲起身，便道：“妃嫣你先睡着，不用起身，我去去便来。”
“恩。”燕妃嫣睡得正迷糊，见没自己事便又钻进被窝去呼呼大睡。
不过始终是被吵醒过一次，过了一会，便觉得睡意全无，又见郭香迟迟不回，遂起身梳洗，一路出去，凭着印象在诺大的园子里转来转去，最终还是很泄气地发现自己迷路了。不管了，往前走就是，遇到人问问便知。
“大家行动要快，趁现在尚早，不要走漏了风声，争取将其一举歼灭！”突然一个狠厉的声音从隔墙传来，燕妃嫣蹑手蹑脚顺着墙角摸到圆形拱门边，探头探脑地往里一看，却见满院缘帮的帮众，阶梯上、一栋大屋门口，站着单飞，郭香，昨天在缘帮门口见到的青衣红衣的那两名侍女，赵义等人，单飞的旁边，紧贴着站着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似乎和单飞关系不俗的样子——因为她的手正紧紧地攥在单飞手中。
哇，什么情况？打家劫舍？帮派火并？像电视里面血洗某某门某某派？不留一个活口那样？燕妃嫣既紧张又兴奋地瞧着，当然，这个时候她自然不敢大剌剌走出去问郭香是怎么回事，眼见众人随着单飞如无声的厉枭般扑出缘帮，便一个人悄悄折回青芙院。
整个早上，除了留守的少部分人，缘帮一片寂静，各人都埋首做自己的事，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大理分坛。
用过午膳，玉笛来找青芙院找燕妃嫣：“妃嫣，帮主让我告诉你，郭药座这几天暂时回不来了。”
燕妃嫣第一反映就是：“香香姐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玉笛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去问帮主！”话音未落，燕妃嫣已冲了出去，看得玉笛直咋舌。这个燕妃嫣和她见过的人都不一样，说话做事举动都自成一格，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很特别。
燕妃嫣一路小跑冲到厅堂的时候，单飞正和那青衣红衣的侍女傍着一名女子说着什么，看衣着正是早上见过的那女子。
“青苹、红杏，你们先扶燕燕到浣花楼安置。”原来是单飞的贴身侍女青苹红杏，玉笛对这两个大丫头简直推崇备至到了极点。
单飞又转向那女子道：“燕燕，别想太多，事已至此，只能尽量满足你娘的遗愿了。你要保重身体，别让我担心，知道吗？”
一袭话说的柔情万千，和早上那狠厉的作风简直判若两人，爱情的力量，真是叫人惊叹啊。燕妃嫣恭敬地立于门边，再关心香香姐姐也不能失了礼数，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她偷偷地打量那女子，无奈她早上站得太远，此刻又背对大门，令燕妃嫣无法看清她的面容，只能在心里叹息着聒噪：转过来！转过来！转过来！
青苹红杏一福道：“是，帮主。”两人一左一右地搀了那神秘女子直往后间去了，燕妃嫣一阵扼腕，真可惜没能见到令一代大侠单飞折腰的女子长什么样。
目送三人离开后，单飞转过身来：“你……”
“帮主，香香姐姐呢？”燕妃嫣迈进大堂，学着青苹红杏福了一福道。
“妃……嫣？”单飞不确定地皱了皱眉。
“是我啊，帮主。”燕妃嫣脸上红了一红，道，“女孩子孤身一人不方便，所以我在脸上涂了些药物，昨天香香姐姐让我把脸洗了。”
单飞心中有些惊奇，他原对女子的相貌并不感兴趣，因此无法像尹含烟、嫣晓倩、郭香等女子轻而易举地识破燕妃嫣的伪装，此刻的燕妃嫣令他有些惊艳，不过他没有表露在面上：“玉笛没有告诉你吗？郭药座这几天暂时不会回来了。”
“啊？香香姐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燕妃嫣已在不知不觉中对郭香生出一种孺慕之情。
“不是，别担心，”单飞见燕妃嫣的情真意切，又生好感，轻声安慰道，“我留她照顾几位伤者了。几日后才回来。住得还惯吗？”
“恩！”燕妃嫣点点头，听到郭香没事，她就放心了，“这里很好的，这的人也都这么好，我很喜欢呢！”
单飞点点头：“还有件事，明天我和燕燕成婚，就是刚才进去的，以后你就侍侯她吧。”
“是，帮主。”燕妃嫣有礼地福了福，其实心里很不以为然，侍侯人？郁闷……
步出厅堂，只见各处都在抓紧时间布置着，整个缘帮大理分坛张灯结彩，虽然时间紧迫不得不从简进行，但一来这是帮主的婚礼，再怎么样也不能太过缩减，二来帮主的婚礼选择在大理分坛是他们莫大的荣幸，无论如何也要尽量办好，因此这二天时间大理分坛的弟兄们几乎是倾巢出动四处采办，打算在第二天吉时前将礼堂布置的喜气洋洋。
燕妃嫣和玉笛都被安排在明天的喜堂上侍侯，这一天则负责剪红纸花，两人抱了一堆彩纸到青芙院门口坐在台阶上剪。
“玉笛，你见过未来的帮主夫人长什么样吗？”
“见过，很漂亮啊，我要是长得有她一半美就好了。”玉笛两眼直冒泡泡。
“我们长得再美也只是丫鬟哦。”燕妃嫣心里对于侍侯人还是有点排斥的，“不知道帮主夫人脾气怎么样？”
“青苹姐姐说夫人脾气很好的，你放心好了。”玉笛虽然年纪小，却做了多年的丫鬟，自然知道燕妃嫣在担心什么。
燕妃嫣撇撇嘴，没有说话。
“妃嫣，其实你长得也很漂亮哦。”玉笛多看了几眼燕妃嫣道，“帮主还让你侍侯夫人，近水楼台先得月，相处久了说不定帮主也会收你为妾。”
“……”燕妃嫣瞪圆了双眼，“我可不当人的小妾！爱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一生一世，多一个人就不好走了，一颗心，怎么能装得下两个人？”
这些现代的大道理，料玉笛是没听过的，果然惊讶道：“妃嫣，你的想法真特别。”
燕妃嫣突然想起陈浩民的《爱海滔滔》，开口轻轻唱道：
“试着去努力鼓起勇气放弃你
总是不争气没有这么快学会安静
就连眼泪时刻在提醒根本无法放得下你
漆黑的夜晚还是找到了我排山倒海来袭
一定是我不够好所以你才想要逃
逃到天涯和海角躲在别人的怀抱
你能不能不管过得好不好
不要故意躲开不让我知道
只要你过得很好什么都已不重要
我不会故意打扰更不会让你烦恼
我每一夜不管你知不知道
傻傻流着眼泪默默的祈祷
希望你过得好
总有一天你会看到
爱如海掀起惊天巨滔
我会以无坚不摧的力量
让你知道……”
歌声在一片白影中突兀地结束。
那是一个男子，一袭白衣纸扇，站在风里，像谪仙般高贵不可攀折，五官深刻，极为年轻且英俊，面若玉石雕成般精致，又如冰雪堆砌般冷情。眉宇间的神态宛若一缕随时会消散的浮云，淡得令人不敢去碰，生怕在刹那间这样一个男子就会在人间倏然消散，而他的眼睛，深深的看不到底，带着峰顶积雪一般的遥远的薄冷，带着那样一种疏离，那样一种清淡，他注视着燕妃嫣，那一眼让她感到一种血沸腾的灸热及刀狠厉的冰冷。
“你在唱什么歌？”那男子开口，声音如月般幽静，又如水般冰凉。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12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