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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回忆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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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很多年后回想起来,贺临钧都觉得在星级旅游的那段时间,是他忙碌人生中少有的一段悠闲且快乐的时光。
他们的旅行是严格按照唐重阳的“旅游热荐”手册来的,从之遥星始,到阿芙拉星结束。
贺临钧看着唐重阳专门在册子上的阿芙拉星上画得大大的、粉红色的爱心,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家伙甚至还担心贺临钧看不到,专门拿加粗的黑笔打了个箭头,标注道:“所有爱人必去的十大旅游胜地,快带你的小人鱼去阿芙拉星,在玮陀花开的时候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吧!”
贺临钧本身就不是个对待关于恋情的调侃非常开放的人,这时候看见自己兄弟的那行字,再加上本身心里看着余戈时那点隐秘的小心思,不由自主就有些红脸。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人鱼凑过来,一双眼睛看着他。
贺临钧看着坐在轮椅上如此认真地盯着自己的余戈,不由自主移开了目光。
不怪他心有他想,此刻坐在轮椅上的余戈,身上正穿着一件非常适合旅游的深绿色长裙,绸缎样的裙子像水,浅浅裹在他的身体上。
这裙子是很有风情的,绿色一指宽的系带缠在脖颈,刚好遮住了人鱼微微凸起的喉结,在衍生到后背交叉成X形,更衬得余戈肤色雪白,身形窈窕。
更何况因为在荒星这段时间余戈一直没打理自己的头发,原先的黑色短发已经长长了许多,配上他那副相当漂亮的相貌和一副总是耷拉着眼睛的厌烦表情,任何人看了都不会怀疑这是一个出身富贵人家身体不好的小姐。
“贺临钧,那个!”坐在自动轮椅上的“小姐”伸手一拽,站在他身侧的贺临钧就非常主动地去小摊贩处给余戈买吃的了。
这条人鱼这段时间在旅游星球可以说是吃昏了头,贺临钧从未见过一个人的肚子能装下那么多的东西。几乎是任何、任何余戈看到的能放进嘴里的东西,他都会尝一尝。
尤其是到了这颗以阳光海滩的海鲜美食闻名欧申纳斯星上,余戈的嘴几乎就没有停过。
手里还端着一杯特制的消暑饮料呢,就指挥贺临钧去给他买街边小摊的椰子冻,和炭烤柔鱼腿了。
这时候正是五六点钟,这颗海星夕阳最好的时候。
贺临钧端着小摊贩的盘子转过身的时候,正好有一阵风吹起,掀翻了余戈头上的草帽。
于是橘红色的夕阳倾泻而下,毫不犹豫地倒在了他的身上,他略有些长长的头发被风吹起,半遮半掩的露出那张雌雄莫辨、完美无瑕的脸蛋,和殷红的嘴唇。
美人手里还端着杯的饮料,水珠包裹着手掌,落下地的时候像砸在了人的心口上。
也许是绿裙子,也许是红晚霞,衬得他身上白的更白,红的更红。
这一刻就仿佛在海星上定格的一张传世油画。
在贺临钧朝余戈走过去的时候,他确信自己听到了周围人的吸气声和略显艳羡又嫉妒的目光。
说实话,贺临钧这几天对这类目光已经要麻木了。
在特产毛绒绒生物的佩特星上他甚至还经历过,正坐在毛绒绒互动咖啡店里休息,就听到身后的人讨论自己和余戈多么不般配这种尴尬的事情。
“我靠,那么漂亮的人怎么会有一个那么普通的对象啊?”
“是啊,他看起来就像是主星哪个贵族家的小姐,你说要是公主我也相信的。”
“他那个对象也真是普通,看过就忘,掉人堆里都找不到。”
“谁说不是呢,难道他救过他对象的命吗?”
——谢谢,不是我救他的命,属于他救了我的命了。
贺临钧一边在心里感谢面容模糊仪器的优秀,一边叹了口气,腹诽道。
“贺临钧!”
“高攀”的小伙正独自惆怅呢,就被余戈叫他的声音唤回了视线。
人鱼划着轮椅走到了他面前,手里捧着一个泛起肚皮、毛乎乎的圆眼睛小动物,两小家伙一起看着他。
那场景着实萌得贺临钧愣了好几秒。
余戈的脸颊贴在小宠物的绒毛上,一双深蓝的眼睛显得无害又单纯,
在某个瞬间,贺临钧突然觉得对方跟这些毛绒绒的动物毫无区别。
“给你抱抱,”余戈把小毛球放到贺临钧身上,还不忘叮嘱他,“你要小心,店主说他们很脆弱,你得……”
余戈低头跟贺临钧讲着注意事项,他对这些小毛球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显然怕一不小心把他们弄死了,可他却没有注意到,从头到尾贺临钧的目光都只落在了他的身上。
在星群上旅游的日子几乎要让贺临钧忘记了一切,他跟余戈在一起去过满是麦浪的刻瑞斯星、去过生产线绒毛小球的佩特星、去过跟那个荒星及相似的欧申纳斯星、也去过满是闪烁矿石的哈索尔星。
帝国那些各有特色的每一刻星星上,都有过余戈和贺临钧的身影。
两人的关系无形之间变得更加亲密,余戈似乎也喜欢上了在外人称呼他们为情侣时贺临钧那副窘迫而红了脸的样子,他甚至开始无师自通地在外人面前表演情侣,就为了看对方慌张又无措的反应。
星际旅游的日子显得平淡又甜蜜,直到两人去了终年积雪的斯卡蒂星。
斯卡蒂星也是荣登情侣必去十大圣地之一的星球,这里常年飘雪,到处都是结成的冰晶和霜花,冰封千里却又风景如画,很多情侣喜欢来这里,就为了那句一同白头的誓言。
贺临钧和余戈倒没有这种情绪,但也确实为那一整片封冻的雪景而感到震撼。
就连余戈,也看着远处的冰川久久没有回神。
那天晚上,贺临钧收到了来自唐重阳的短讯:“兄弟呀,玩的怎么样了,现在帝国的舆情可要疯了,全主星的人都在请愿让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老奥狄斯看起来快被自己儿子这招整崩溃了。现在正在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你呢,而且据说要从三十二颗星开始一颗颗排查了。”
闻言,贺临钧在心底冷笑一声,他不像艾弗里奥狄斯那样粗暴直接、急不可待,当初他不认为皇室会对自己下黑手的原因也在于此——他不相信会在自己战胜了虫后,在人民心中达到顶峰时会有人冒如此大不会来试图杀了他,这是非常冒险且愚蠢的,且最后必定会反噬自身。
结果没想到,奥狄斯真就动了手。
既然他们先动了手,那想要后悔,后悔药的价格可是很昂贵的,贺临钧等的就是这一天。
“你联系一下姜江,就跟他说,放心大胆的开条件,皇帝会答应的。”
“懂你,兄弟,”唐重阳冲他挤挤眼镜,很快下线了,“兄弟不打扰你了。”
挂断唐重阳通讯后贺临钧从床上起身,看着窗外飘飞的大雪,神色莫测。
他其实之前并没有回去的打算,只是——他此刻身边有了一朵鲜活的玫瑰,他不忍他受伤,也不想他枯萎,自然要将他放到最好的盆土里,也自然要让他有一个正儿八经的身份,有稳定平和的生活。
他不可能一直这样,在星际旅行中蹉跎一生。
贺临钧觉得,他还应该带余戈去做更多的事,做更多他这个年纪可以去做、但曾经没有做的事。
——比如,去学校找自己喜欢的课程和东西,去找自己喜欢的朋友,去确认自己能为止专注一生的一件事。
这些念头在他余戈旅行之后愈来愈重,而在今天晚上,他确实明白了自己的心。
他不仅要带余戈来这些星星,让他看他从未看过的风景,也想要带余戈回道主星,去补上那些从未有过的生活。
事情定好后,贺临钧又通过私密连线联系了姜江,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又带余戈玩了好几天。
最后按照旅行手册推荐,两人来到了著名的旅行胜地阿芙拉星。
在结束旅行的最后一天晚上,他们是在阿芙拉星的洲吉港度过的。
贺临钧和余戈租了一艘小船,在洲吉港将落未落的夜色里,慢慢飘向湖中央,
余戈仍旧看着天空上星星点点的许愿灯,贺临钧却显得有些紧张又迷茫,紧张是因为他打算在这最后一天向余戈表明心迹,迷茫是因为他总觉他这一幕似曾相识,他好像来过这里,但那时候她身边的余戈,却跟现在的余戈有些不同。
人鱼那双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带着些他从未见过的专注。
贺临钧感觉头脑紧张得有点发懵,他好像成为了一个飘出自己体外的灵魂,像上帝视角一样看着底下发生的事情。
在港口温柔的风中,他看到自己跟余戈磕磕绊绊地表白,请求他的许可,然后——轻轻吻在了他的额头。
贺临钧以为自己会很激动,但他没有,反而有一种本该如此的笃定。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那个吻落在余戈额头后、在如既定轨迹一般的玮陀花绽放后,本该不做任何言语的余戈睁开了眼睛,看向贺临钧。
然后他听见了余戈的声音,低沉的、嘶哑的、带着隐秘的痛苦说道
“他们说阿芙拉星的玮陀只开一瞬,花开即谢,若花瓣落到哪个人的身上,玮陀花就会实现他的愿望。”
“那一次我错过了许愿的机会,但是现在我想许个愿,让你来帮我实现。”
贺临钧感觉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一个随着时间凝固了,一个上帝视角的他正看着这一切。
“我希望,你能醒过来,贺临钧。”
那是一瞬间的事,狂风四起,无数玮陀花的花瓣在洲吉港上空打转,贺临钧惊讶地转过头,看见余戈的身影像是由无数玮陀花花瓣组成的一样,正在花朵的光影中片片消散,
在那纷飞的光影中,人鱼像第一次在大海里那样伸出了他白的近乎发光的手臂,对他说道
“醒来吧,贺临钧。”
他伸手要去拉住对方,却只能眼见着那双手臂在他面前被风吹散,化作一片又一片细白的花瓣。
他最终只来得及捏住一片碎成光点的花瓣。
在天旋地转中,贺临钧听见自己的嘶吼声“余戈——!!!”
——!!!
“醒了,醒了,将军醒了!!”
“准备治疗仪”
“先平稳断开链接,快!”
在嘈杂的声音里,在纽SK342星3:20分的报时里,贺临钧在重重加护的休眠仓中睁开了双眼。
他的双手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却只留下了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