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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盘花斗酒戏高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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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尤昙身子实在是弱不禁风,又是大病初愈,在等候皇后寿诞的一个月里,她硬生生是被一直关在闺房中没能外出,每日只见补药煲汤不停地往苑中送来。
可即便是这样养着,尤昙却也没能被养出几分膘来,依旧挂不起几两肉的样子,身影单薄的风吹来都会摇晃一番。倒是糖糕,蜜饯她们跟主子同进同出,连带着也吃得多动得少,一个月下来,糖糕渐渐发涨,而蜜饯也是膨胀了不少。
眼瞅着一月之期要到了,她们自然也要跟着主子一同进宫,这下照着镜子止不住的哀叹,可怜兮兮地在尤昙身边眼中包裹着泪水。
尤昙近日心情也不错,温柔安慰道:
“秋日难免会贴些秋膘,等到春日里就好了。”
然而这样的安慰似乎效力还是不足,但尤昙毕竟还是了解如何逗乐这两个小女孩。
“别难过了,明日入宫,宴席上肯定有许多好吃的,到时候给你们多留些。”
果不其然,两人听了这话,立刻眉开眼笑。蜜饯更是没说三两句就匆匆告退了,也不知去急着做什么事情。
尤昙看着两人天真无邪的笑颜,心中也觉得甚是温暖。她心中郁郁满是算计,因此格外喜欢这样简单天然的性格。
糖糕要稳重些,没去炫耀这事,留在尤昙的身边替她梳理头发。
“主子,明日便要入宫了,可得好生挑选件衣裳。”
“府中才送来了时令新制的衣饰,姑娘可要看看?”
尤昙略有些发愁,她对于衣物一向不太讲究,只求得体便好,不出彩也不多生事端就行了。
“随便挑几件简单些的拿来看看吧。”尤昙态度很是敷衍,糖糕却心里不赞成,她眼珠子一转,嘴上自然是应下了。
隔了一会儿吩咐小丫头带来五套服饰,虽是颜色看着都还算素净,可每件都是价值不菲的锦绣绸缎,华贵而低调。最是合称林家这样的大家族,更别说每套衣裳配套的首饰,各个明光烁亮,惊心炫目。
尤昙看到这些无比华贵的衣裳,无奈地瞪了糖糕一眼,然而病美人便是瞪人也没什么威慑力,倒让小丫头愈加兴致勃勃,催着尤昙去挑选件心怡的。
尤昙心里不快,只想选个最素净的好让她大失所望,可当尤昙伸手去挑选时,却发现其中有一件衣裳格外眼熟。
这种稚嫩鲜亮的颜色,尤昙一向不爱穿也不会穿,细数一番,上辈子也只穿过一次,是在她及笄那一年穿过。
尤昙的及笄礼办得极其隆重,皇后虽是一向不喜欢热闹,但她自己没有儿女,尤昙在世间也没几个亲人了。
所以她帮尤昙操持时,便格外的上心,遍请王公权贵前来一同见证自家侄女的成人礼。
上辈子尤昙常年住在宫里,穿衣做事都是尽量显得庄重守矩,这样才不会让人过多注意她。别人的眼光,无论是轻蔑或是怜悯,她都不喜欢。
那时皇后拿来这件鹅黄色的宫裙,在她身前放了放,像是发现什么有趣事情一般,一向懒散的神色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兴奋的神情。
“这颜色与你好生相配。”
原是这鹅黄色尤其合衬尤昙白得像雪一样的肤色,两者相辅相成,尤昙穿这衣裳走在光下,便是白得像在发光一般。
尤昙无语凝噎,京中贵女固然追求白皙肌肤,可那种白皙绝不会是自己这病体见不得光,又缺失血气养出来的青白之色。
然而皇后很少有这般高兴的时候,她总是不能说出丧气话来扫了她的兴致。
尤昙虽姑且听从了皇后的意见,期盼的不要出什么叉子才好,然而她运气一直没好过。
尤昙极不喜欢这样的热闹,宴会将歇时,她便借口在花园中散步消食溜了出来,在湖畔假山转角处就正好撞见了秦羡阳。
很是不巧,秦羡阳原本正在低头整理自己的靴子,弄好一抬头便正好撞上了尤昙那惨白的脸蛋,刚喝的酒一下子被吓醒了。
三秒之内,秦羡阳的脸色渐渐变得可同尤昙的惨白媲美了,呆愣着甚至忘了直起身。
正当尤昙伸手想去搀扶他一把时,秦羡阳却猛地将她的手打开,转身拔腿就跑,哀嚎道:
“鬼呀!救命啊!”
徒留尤昙在秋风中独立许久,想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因为吹了太久风,及笄礼一结束,尤昙便染上了风寒,缠绵病榻一月余。
虽然第二日一大早义国公就押着秦羡阳来登门道歉,可尤昙从那以后便再不穿任何鹅黄色的衣服,连配饰都会尽量避开这个颜色。
因为这些滑稽的过往,当尤昙再次看到这件鹅黄色宫裙的时候,心中自是五味纷纭。
“这宫裙是谁给你的?”
糖糕却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依旧十分兴奋:
“司织坊送来的今季新制,我觉得这件很衬姑娘的肤色。”
尤昙无奈挑眉,怎么这一个二个都这么说,她仰头疑惑地看着糖糕。
“当真?”
糖糕信誓旦旦的点头,还朝尤昙的方向递了递这件裙子。
尤昙无奈至极,倒有些释然了,真接了过来细看。
“你们怎得都喜欢我穿这色。”
若放在从前,尤昙定然不会同意,可这次进宫毕竟是为了见皇后,若是能讨得皇后姨母高兴,那就是应该的。
况且,那人怕的并非这衣服的颜色,更多的是怕自己那青白颓废的面容。
所以尤昙最终同意了穿这衣裳,心中突然畅快了不少,像是一颗大石头堵着郁结,而今终究是落了下去。
皇家宴会,一切都需要格外慎重,尤昙一大早便起来筹备入宫事宜,收拾妥当却也是将将赶上,糖糕着急的不行,赶紧地将她搀扶着走到府门口,孙氏的马车却已经是早早等着了。
一上马车尤昙便诚恳地朝孙氏道歉:
“小舅母,我来迟了,实在是对不住。”
孙氏面上倒是没什么,语气也和善:
“没误了进宫的时辰就没事。”
尤昙察觉到她今日心情不错,便每隔一会儿跟她闲聊上两三句,孙氏也不嫌她麻烦。
“你进宫去,倒是不用害怕皇后娘娘,可以多和她说说话。”
尤昙有些惊诧,孙氏也发觉了,便补充道:
“老太君对娘娘有些误会,可有些事情却不是她能做主的,她这些年过得也不舒心。“
孙氏长叹一口气。
“总之你能多陪她说说话就好,她应当很欢喜见到你。”
尤昙倒是从未想到,孙氏竟然对林念如此了解,而且对她并不心存偏见,看来这林家中还有明事理的人。
可是从前林念见到她明明是嫌弃的紧,也不知怎得孙氏会有这样的信心。
纵然是皇后后家之人,进宫了也得按部就班的候在外殿,等着内务太监一个个传唤核对完毕,才能进园中游赏,在此处候着晚上的宴席。
然而世家之人都围在外殿,妇人们又是许久不见,自然是少不了寒暄交际,问一些毫无意义徒增心烦的问题。
尤昙最厌烦这样的场合,她本就易于多思多想,同人交际都是八面玲珑,难寻她的破绽之处。然而总是这般与人相处却实在是太累。也因此她并不喜欢同这些人斡旋,只觉得浪费时间与精力。
孙氏也怕人多挤得她心闷不舒服,于是让糖糕陪着她去外殿院子里闲逛。
“你莫要走远了,等到传唤我们了,我再派人去寻你。“
尤昙感激孙氏的贴心,握着她手再三保证照顾好自己,这才同糖糕朝着后侧园林中走去。
谁知一走进这片桂花林中,立刻有一只长毛猫朝她扑过来。
尤昙下意识便要躲避,反应有些过激,她自小不惹猫喜欢,每每想要亲近于这些小动物,总会反过来被抓,长此以往也厌恶这种动物了,所以她一看见猫浑身便只想要躲开她,这样过激的动作显然惹怒了这只猫。
它冲过来便咬了尤昙一口,尤昙厌恶又害怕,只得重重的将它挥开,猫被拽在地上也受到了不小惊吓,头也不回的便朝着一旁的桂树跑去,一溜烟就上树了。
“云朵!”
后边一个小婢女迅速地跑来,想要将发狂的猫给抓住,可终归是晚了一步,只能看着炸毛的云朵在桂树高枝上耀武扬威。
宫女见无法交差,听到后面紧赶而来的脚步声,转身便直直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公主殿下,奴婢该死,没能看住云朵,她,她跳到树上去了。”
来人正是皇长女莱阳,尤昙前世没什么机会见到这位皇长女,她入宫不久,莱阳便远嫁和亲去了,尤昙见到她却只觉得可怜。
“你给我细细说来,这到底是怎么了。”
“公主,云朵一向乖巧不会伤人的,都是,都是这位小姐甩开云朵,令他收到惊吓才会四处乱窜的。”
“御猫的命是命,可人的命更是可贵,还望公主殿下三思。”
“公主此时逞一时之快,可曾想过一旦被人发现,您金枝玉叶,皇上必不舍得重罚于你,他却会有性命之忧。”
“公主,影子自是忠于您,不该有犹豫,不忍。”
“莱阳倒是好大的架势。”
“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