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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前尘之一半春休 ...

  •   那日,我吐了血,父亲和母亲接了消息一起赶来。父亲一见我已是疯狂,抬手一个重重的嘴巴,将我打的一震。神智渐渐清醒,可是身上,心里却越来越痛,痛的我几乎站不住脚。父亲抓住我的肩,用力的,紧紧掐入衣服。

      “不许去,你去也没用。况且,你不可以逃避你身为衣庄主人的职责。将来比这大的事还有着呢,你也要这样混乱吗?”父亲冷冷的说。可是父亲,我的人生里,还有什么比静亭更重要。未兰,这是我当时的想法。你看,多可笑。现在,我终于明白父亲的话一点都没错,更大的灾难会在后面跟着来。那时的一切于今日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然而,那个时候,我满心满念的都是静亭的安危。

      “我即刻去见宫大人,看能否通过他的力量,去疏通一下。”父亲这句话点醒了我。是,宫伯伯是承旨提调使,与外族时常往来。或许可以通过他,来解救静亭。

      每日里,我只是昏昏沉沉的度日。不知道衣庄到底是怎样。众管事回话,我总是有听没有懂。每日只想挨过那些时光,一到下午,我就叫车去宫府,往往在宫府的小书房里一坐就是两三个时辰。总盼着,宫伯伯能带回任何有关静亭的消息。可是,往往等上一个下午也没有任何消息。桌上的茶冷了又换,换了又冷。未兰因着宫家已经下过聘,不便陪我来。每每,总是如云陪着我坐到掌灯。他不说话,默默的看着我憔悴苍白下去。一日又一日,我每天用忐忑而期待的心情来,又在更不安的心情里回去。坐在小书房里,看着日影慢慢滑过房间一寸又一寸,我的心一点又一点的发空。坐立不安着,只觉得天地那么空,空的让我恐惧。而如云却似厅前的白玉大理石,沉默着,看着我,伴着我一天天消瘦。

      隆冬的时候,我已经形销骨毁,母亲看着我,总是忍不住伤心。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我想我就是这样。如今才知道思念是那么伤人的东西,如影随形,甩也甩不脱。我已经心神交瘁,每天也只是凭着一点意志在勉强支撑着,一如行尸走肉。

      消息时好时坏,总让我一惊一喜。十一月中旬上总算有了好消息。宫伯伯亲自来说,他终于通过关系联系上对方管理互市的最高官员,会亲笔写信去恳求对方释放静亭。只要静亭没在下达正式释放公文前被处死,那么他回来的机会很大。我的心在一刹那总算落在它该在的地方。静亭,你要忍耐,你一定要等到那纸文书。我颤巍巍跪下,给宫伯伯磕了一个头,“宫伯伯,未若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您,您的恩德,我永远铭记在心。”

      宫伯伯笑着把我扶起,“都快是一家人了,不用那么客气。你真要谢,还应该谢谢你父亲,是你父亲准备了价值连城的宝物去和对方交换,不然那边也不会答应的这么爽快。”我的眼一下子被泪水模糊了,原来是这样,父亲,原来你也没有放弃静亭,放弃我。从来不知道,父亲也有把我放在心中。

      回家的马车上,我百转千折,该怎样对父亲说声谢谢,我不知道。我从不曾象未兰那样和父亲亲昵过,太动情的话,对着父亲,我多半是说不出口。可是这份谢意,我还是要表现给父亲。我不禁失笑,我怎么也象静亭一样拙口笨舌起来。静亭,静亭,过年前,我们就可以再次相会,从此我不再与你分离。你说可好?

      一回到家,先去了父亲的沁梅院。亲自奉了茶,与父亲对面坐下,我嗫喏着,却不敢开口。父亲看了看我发窘的样,一抹笑意爬上他的嘴角。他的眼睛里有着和如云一样的讥诮眼神。我还是开了口,却怎么也不敢看父亲:“爹爹,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和静亭所做的……”“不用谢了,你给我以后好好打理衣庄,别再没脚虾似的咋咋呼呼。”父亲打断我的话。我应了,起身告辞。

      天边是彤云又吐一竿残照,阴阴的,堆积着,好似要下雪的样子。我裹紧了身上银狐皮的小氅,想着,该给静亭整理出那件五花毛的羽氅出来,到时他回来了,也该用上了。颈边软软的狐毛,随着呼吸轻轻拂过我的脸,一阵一阵,痒痒的,就好象是我心底有一只小手,在软软的一遍遍划过我的心。让我的笑意禁不住慢慢渗开来。

      那日后,我把心思又放回到衣庄上,这才发现,因皮毛不足,有不少配料就都多了出来,堆在仓库,而这一季的冬装却因我的耽搁还没有分到各个分行。虽然数量不足,我还是开始着手货物的分配方案,要赶在年前,将新衣全部上架。不然就赶不及这个冬季最好的销售时节了。这边因着将进年关,一些供货的下家,都来结帐。我把能结的都先结了。不能结的,我允诺一旦冬衣上市,我就一一结清。那几日忙忙碌碌的,我也把想念静亭的念头暂时压下了。

      总算有了点眉目,我才静下心来,一算这已经是有了十天左右,可是静亭却没什么消息。我又上了一趟宫府。宫伯伯说他十天前已经将信连同父亲的礼物一起送了出去,要我再耐心等待几天。出府的时候,我遇上了如云,他益发的清瘦了,更如天上的流云,几乎是疏朗了。想到他陪我等待的那二十几个下午,我歉意的朝他笑笑。“如云,你也该保重身体,怎么也象我一样了。”

      如云开了口,暗哑着嗓,却莫名其妙:“你开心吗?他回来的话。”
      我点头。“那么,他若回来,你们明年开春就该成亲了吧?”如云疲惫的看着我的容颜。

      我红了脸,回答:“恐怕该延后了,婚事这两个月一直也没怎么准备。只是这样一来,你和未兰的婚事就也要延迟了呢。真是过意不去。”

      如云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如果,如果,他回不来呢?你会怎样?”如云用异样的声音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的脸色沉下来,“如云,那些难熬的日子,你一直陪着我,我很谢谢你。可是,你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无论你是不是我妹婿,我也不会对你客气。你听好了,我和静亭,他生,我生,他死,我死。你以后,别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了。”我不客气的转身离开。

      那天,未兰你记得吗?就是那天,我的心从此没有了一半,血淋淋的,一直也不曾痊愈。我把那个伤口缝了又缝,可是外表平整,内里却在一点点的溃烂。那一天,天在我面前轰然倒塌。瞬间,所有幸福都离我远去。早该知道,任何幸福都与我无缘,因为,我一出世,就背负了原罪,沉重而不堪。我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的静亭,等到的却只是一个死讯,一封血书。

      跟着一起出去的帐房小曹先生那日风尘仆仆的回来了。我还喜出望外,全然没看见他眼里的悲哀,还一个劲的问他:静亭呢?静亭怎么不见?小曹先生付在地上,从怀里掏出那封血书,艰涩的递到我的面前。我的笑凝结在唇边,那块布片还印着衣庄的绣印,皂色,静亭最喜欢的颜色,安静而不张扬,却令人舒服。可是上面有用血写成的一字一句,暗红色,触目的让我惊心。熟悉的字体,不漂亮,可是扎实大方,一如其人。不可能,不可能,我颤抖着手,拒绝去接,去相信从小曹先生嘴里吐出的一字一句。宫伯伯的信来不及到达,在静亭的死之前。我握住那篇血书,并不曾打开看。我没有哭,因为我怎么能够相信,静亭已经死了。我怎么能够相信,从此之后,我再也握不到那双温暖而有力的手。我只是静静的立着,小曹的声音离我很远,很远,我的魂魄不知道在哪里飘荡。我觉得身子很轻。

      毕管事在旁,已是老泪纵横。我好笑的看着他,拍拍他的肩,“毕管事,您哭什么?静亭又不曾怎样。过年的时候他就会回来了,我们可以去诼洲看他的娘亲。”我笑了,可是泪滑过了脸,凝结在腮边,冰冷尖锐,让我痛,澈入心谷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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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一直都没时间写。很快我会补上静亭的番外,写写他死之前的心情。整个小说里,大概只有罗静亭是唯一正常的主角,可惜很快求被我写死了。真正应了一句话,好人不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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