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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前尘之林花春红 ...

  •   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是草长莺飞二月天的时候,难得的春假,让人整日价情睡思昏昏。这几日一直忙忙碌碌,江南布衣御供的事才告一段落。所有的事都还算妥贴,父亲脸上却并无喜色,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我回禀的时候,他只是低着眼,略略点头。

      “爹爹,你看,我作的诗。”是未兰,人未到而先闻声。绣蝶双罗裙,娇妙轻胜衣,一身绿衣的未兰已经如一径绿叶般飘进来。双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真是细看诸处好。

      父亲已经改换了颜色,我的脸色却如我的玄衣,一墨到底。未兰擎着纸,一斑小女儿姿态。冷眼望着,我却是恨的。我的心早已结茧,而未兰依然天真烂漫。那样的闲花淡淡春,却益发显的我苍白无力。

      “是吗?我看看。”父亲的语气里,有太多我无法得到的东西。“‘漫花淡春寒食天,衣舞薄袖卷金帘,离人春草行渐远,千般芳华一朝尽。’未兰是写什么呢?最后悲切的很啊。”父亲笑眼望向未兰。

      “没什么啊,本来是写西施的,不过没写成,先生说,以我这个年纪,写这样的诗句太悲了些。”未兰说着,爱娇的翘起了嘴。

      父亲到是笑了:“我看到是挺好。先生一直夸你才思敏捷。有女若此,我心实喜。” 我的心一紧,却只有看着。

      “那个,哪及姐姐啊,今年的御供,姐姐料理的那么妥帖。如果是我,肯定弄砸了,爹爹不夸一夸姐姐吗?”未兰转过身来,手搭上了我的肩。那么重,我好想摔开,可心里一丝丝期待的意念却如春草在慢慢滋生。

      父亲没有看我,唤来他的小厮,叫去开柜子拿东西。递上来的是一柄宫扇和一方徽砚。父亲先拿了徽砚给了未兰,略带戏谑地笑着说:“好好儿的读书,盼你作个女才子吧。”

      这才,取过了那柄宫扇,父亲把玩了良久,才递了给我,“你也辛苦了。这个好好的收着吧。”
      我应了一声,接过。放在手上的扇子,还带着父亲的温度,一点点暖上我的心。

      两人一同告退了出来,未兰即拉住我,“姐姐,难得你空闲。走,我们去打秋千吧。”未兰的手心仍是那么嫩,那么软,温暖而细腻。不象我的,早已在衣庄中磨练的起皮,破败,起茧。我从来没有能力甩开未兰的手,从小就是,也就让她拉着去了。

      秋千荡的有多高,我的心也就有多高,可是回落的也就有多快。风在我的耳边呼啸而过,心却是紧紧的。我知道我的头发乱了,可是我有多久没有放肆过了。我这身玄衣本不配这春色无边,但是今天,今天是不一样的。虽然只是一柄小小宫扇,虽然这是未兰为我讨来的。可是父亲毕竟是给了我。泪流了下来,在风中又飞开去,我只是紧闭了眼,任泪流过。飞吧,在无人看到的高处。

      停了秋千,我已经平复了心情。将秋千让了给丫头们,抬手理理云鬓,眼睛却在看到圆洞门里的少年而骤然冷冽。谁,进到这内园了,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一点。那个少年却朝我笑了,魔魅的,狡黠的,带着一点点讥讽。未兰,你一定记得,那个就是少年时期的宫如云。因为,你诧异我立住了身,就跑了过来。而你在看到那个男子后,却刹时红了脸。那年你是多大,未兰,十三还是十四?你看,我都浑然忘却了。忘却有忘却的好处,叫我不再想着那些杨柳堆烟,高楼章台的玉勒雕鞍游冶处。浮生长恨欢娱少,我却是但愿长睡不复醒。

      还记得,父亲为我们引见宫氏父子。家宴上,你的丁香裙是江南衣庄那一季的新衫。湘妃色,渐染渐深,好似花一层层的开了,下面的还未败,上面的却已着了新色。淡淡的丁香拓印在裙琚上,走动间,却只见尽日无人花飞雪。玉簪,松绿石的环扣。没有金玉满堂的富丽,却是白露为霜的空灵。而我依然是一身素衣,短装,一如以往的苍白。

      仆妇丫头们立了一地,二娘亲手布菜。宫大人赞不绝口。精致的江南小菜,一道道上了又撤,一派钟鼓馔玉,诗鸣鼎盛的大家风范。这样的场合,我却只是可有可无的影子,渺小无力。只是低头举箸,将繁华风光都让与未兰和二娘。

      席间,觥酬杯影中,父亲与宫大人言笑晏晏,似有结为秦晋之好的意愿。只是父亲的意指却是向着未兰。母亲白了脸孔,我却淡淡的坐着,心不知飘荡在何处。我想劝慰母亲:又何必为此动气。你看不见么?宫如云是黄金榜上龙头望,际会风云,争恣狂荡,是才子词人,白衣卿相,看他少年风流。又怎会由父亲指给我,父亲的心中一向只有未兰。

      我无法说出口的话,都渗入那葡萄美酒,金廪玉哙,和着那夜光杯,犀玉碗,统统吞入腹里,任其在里面腐烂溃败。一只酒杯伸了过来,“未若……我叫你若若吧,哥哥敬你一杯。”抬头是宫如云讥诮的眼,好似有什么在其中跳跃。

      我无语,以袖掩杯,干完一钟。将空底反转,对着如云。他一笑,看着我,也将酒杯干尽。少年澄测清明的眼让酒迷上了瑰丽,一直跳动闪耀,却让我如芒在背。

      酒席散后,我去母亲房中,将父亲赏的宫扇给母亲看。乍见那柄扇,母亲无故红了眼,连手都颤抖起来。我大惑。母亲抚摩良久,才缓缓打开扇面。我凑过去一同观赏,是一幅仕女小象。那竟然是母亲,年少娇巧,偎着香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扇边是父亲的字迹:绣幕芙蓉一笑开,
      斜偎宝鸭亲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如此旖旎风流,到是令我诧异。我看着母亲落泪,想问,却又怕更惹她伤心。

      “是什么原因让父亲一去经年,让母亲独守空闺。既然曾经有过如此良辰美景,如今又怎会弃若团扇。难道真是世上男子多薄幸?可是,为什么父亲又这么不待见我?到底这一切是为什么?”我没法问出口,又只能默默吞回腹中。腹里的话越来越多,有一天可会肚穿肠烂?又有谁会怜惜?

      我苦笑,将母亲的伤心留给她自己,告辞出来。这么多年,我们母女各自的伤心只有各自承受。我帮不了她,她也帮不了我。在这迷蒙夜色,月桥花院中,我的心一如这夜,无端端的其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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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花淡春寒食天,衣舞薄袖卷金帘,离人春草行渐远,千般芳华一朝尽。’这首诗是我胡诌的。所以平仄对杖统统都不工整。大家就包含着看吧。

      未若的身世有点巧妙,大家不知道看出来了没有。我想我可能会写一个番外,有关秦老爷,绿光的,来交代一下里面的爱恨纠缠。

      虐了一路,总算宫如云出场了,很快还有一位也要出场了。未若也开始要虐她的妹妹了。我自己还在踌躇,要怎么写宫如云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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