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鱼2002》炼之蜻蜓

13、青藤街

　　下了几天的雨停了，南方的都市漫着浓浓的湿气。
　　非站在顶楼，在阴沉潮湿的背景里独自一身单薄的大白连衣裙。
　　她拿起手机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果实，我够了。

　　银灰色的手机，从高空坠落。

　　几分钟以后，搭计程车来的果实看到了红色的非的身体。像记忆中暴雨后的梧桐，砸在地上，支离破碎。

　　青藤舫。
　　替雪的咖啡厅起了这个名字的是果实。
　　雪出生在北方，来到这个没有雪的城市，开了青藤舫，当律师。两不相干的工作。
　　阿辉找到雪的时候，她稍稍感到意外。他说，雪，你帮我救一个人。我知道你是最好的。
　　雪静静的看阿辉，他是她的同事，也是律师，但这次他却找上她。
　　雪跟他去了拘留所。
　　那个女人叫做非。
　　一个不容易平静的名字。
　　她杀伤了和自己同居的男人。雪坐在非的对面，可以直接看进她的眼睛。任性放纵，却脆弱。一双藏着危险锋芒的漂亮眼睛。
　　“你的名字，是非常的非？”
　　“不，是非的非。”
　　非的眼睛笑着回望雪，明亮放肆。

　　非。
　　非是个美丽的女人。也是个爱美的女人。这一点她从不否认。
　　抢眼的红色紧身衣，艳丽的浓妆，一双眼睛永远明亮，肆无忌惮。但是性格太过激烈，所以身边男人一个换过一个，无法平静，无法安定。不停的恋爱，却谁都不爱。找不到可以让自己停下来的人。
　　呆在拘留所里，非明白自己前途未知，并可能从此一团糟，却突然一身轻松。
　　然后阿辉带来了律师，那个女人，有一双淡定的眼睛，无底的沉静，感觉到一种沦陷。
　　几天后阿辉带了非来青藤舫道谢，非明亮的眼若有若无的追随雪。放肆的眼神,从飘忽到笃定,容不下世俗的标准。她爱上这个救了她的女人。
　　“雪,我没怀疑过我的性取向,但是我想我爱上你了。”
　　雪沉默着,有些意外。
　　一旁果实懒散的伏在桌上,饶有兴致的看着非。
　　从那天起,非成为青藤舫的常客。

　　果实。
　　果实终日霸着青藤舫的一角,窝在这里,做设计,写写东西。雪去工作时代她看店。
　　她选择白色款式简单的衣服和牛仔裤,终日挂着那慵懒的仿佛置身世外的笑容。
　　非第一次注意到果实,是在雪和果实家里。 非被过去的情人纠缠,深夜打了电话,雪去接她来。烟在非手里断成两截,她想挣脱,仿佛焦急的要摆脱过去糜烂的生活,那些纠缠不清的男女关系。可是过去像一个泥沼,陷在里面就被困住。
　　回头时,看见果实淡然懒散的笑意。
　　非看到她的眼睛,不同于雪那可以将所有都沉寂的无底深渊,它仿佛一匹纯黑的幕布,将一切挡住,她什么也看不到,因为那里什么也没有。

　　阿辉在第二天来带了非离开,他说我会帮她解决,不用担心。
　　雪知道阿辉的心意,却不知道他的感情会引发什么。
　　然后果实外出闲晃的某日,懒散的阳光照在这个女人身上,白色短袖T恤,背带牛仔裤,两手插在兜里,看远处两个熟悉面孔。
　　非在街上,公然甩开阿辉要拉住她的手,非说阿辉你明知道我爱的是雪,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别破坏了这一切。
　　非转身,阿辉想追上去时,果实走过来。她的脸上,依然是懒洋洋的笑意。
　　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阿辉尴尬的回答,匆匆告别。
　　非分不清她是无心还是有意,迷惑的转头,看到果实若有似无的笑容。
　　非爱上雪,这是第一次,她认真爱一个人。所以她的心里已不该再有空位。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被果实吸引。

　　一切继续。
　　阿辉没有再来,非连唯一的朋友也失去。
　　生活走进了一个封闭的圆圈，转着，转不出去。
　　非抱住雪，说，雪，我无处可去。雪轻轻抚摸她的头，非，我没办法爱你。
　　可是我爱你。
　　非爱上雪，第一次认真爱一个人，她的心已不该再有空隙。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果实吸引。她只记得那一天，果实似是而非的笑容在太阳底下漫不经心的慵懒。
　　一个是无底的沉静，一个是慵懒的笑意，非被困在其中，不知道自己更爱谁。那份爱纠缠着，纠缠着，突然找不到自己。

　　南方阴灰的空气，潮湿沉重。
　　非按短手机上不断出现的号码。过去的男人还是不肯放过她。高处的风吹着红色的衣裙。
　　已经很累。
　　非拨下果实的手机号码，轻声说，果实，我够了。
　　松开手，听果实的声音，在银色的手机里下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