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鱼2002》炼之蜻蜓

1、野兽Ⅰ

　　我的心中锁着一只野兽,
　　我听到牢笼与利爪撕撞的声音,
　　锁链在尖牙下断裂的燥噪,
　　咆哮挣逃的,是我养大的野兽,
　　拿我的心脏做饲料.

　　****
　　那天非站在离学校门口不远的地方,斜倚一棵很老的梧桐,身材颀长,穿暗色的有些旧的靴子,磨损很重的牛仔裤,浅灰衬衣的扣子懒散的松着几颗。他偶尔漫不经心的向校门涌出的人群看一眼，手中的烟在轻弹中落下灰白的粉烬。
　　雨走出校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种景象，非身上的落拓像从阴影中泞生出来,站在阳光
　　下却没有丝毫不适感.他是暖日下藏起了利爪的野兽,慵懒随意,却没有失去他的野性。那一刻
　　她甚至觉得，如果她和身边这些女孩子一样，如果她从不认识非，也许她会爱上他。

　　非的眼神在看到了雨后似乎终于找到焦点,不再那么漫漫,然而很快就移开了--他等的人,
　　那个穿短裙,抹名牌香水的女孩看见了他,从雨身后越过,跑向非。
　　如果不是非的视线,雨原打算就这样离开。但非再次将目光移向雨,对身边的女孩因兴奋
　　而多话置若罔闻。那目光就那么直直的,没有离开。雨读到他的意思,便转了方向走向非。
　　雨有着典型的东方人的黄皮肤,只是有点苍白感,不太有血色的感觉.留一头半长发,七分
　　袖白T恤和宽大泛白的水筒牛仔裤,素净的,跟非身边的女孩截然不同.
　　“你状态不太好。”非的语气低沉肯定。
　　“有一点。不过还不算太糟.”雨看了一眼非身边的女孩,淡淡的,“出去玩吗?”
　　“对。不一起去吃饭?”
　　“不了。”雨扬了扬手,算是道别.转身的时候能听到那女孩不满的声音。
　　“她是谁?”几乎是质问。
　　非看了看她,目光没有温度,漫不经心的将烟递到唇边,“这个,跟你没关系。”
　　很轻,但很有分量。

　　****
　　晚饭的时候雨接了母亲的电话，问雨是不是愿意回家，因为她现在高三，母亲希望能照
　　顾她。
　　她知道自己是不会回家的，和那个家之间除了每月的生活费和母亲的一两通电话再没有
　　什么联系。
　　她心里真正的家，在这里。
　　到了该去上课的时候不适应感却越来越重，昏沉沉的，隐隐的头痛和强烈的心悸，雨翘
　　掉了晚自习，贴在墙边坐下，在混沌中，又见到了她。
　　雨常常看见她，红色的大摆的长裙，染成火一般的长发，每一根都在燃烧，却没有温度。
　　她的深情一直是平静的，平静得近乎麻木，但那双眼睛却泄露着什么。一触即发的疯狂，疯狂的随时会把自己以及身边的一切都烧尽。
　　雨不知道这影像究竟是亡灵还是幻影。
　　冷冰冰的墙壁令她的身体越来越凉，想就这样渐渐流失掉所有温度，昏昏的沉睡去。沉
　　入一片冰冷的黑暗，眼前有的只是一个巨大的铁笼，雨坐在笼中。找不到那野兽的踪影。

　　往日的咆哮声不见了。
　　铁索挣裂声消失了。
　　空荡的巨大的牢笼，只有她，和她。
　　长长的红裙，麻木中藏着疯狂的眼睛。一瞬间雨竟有种错觉，仿佛看到了自己。
　　如果就这样消失，如果自己就这样睡去……

　　黑暗中，那熟悉的声音叫着她，如同迷失在人群中突然听到呼唤的震撼，令她不再犹豫，冲出这一片冰冷。
　　“雨，别在这里睡，会生病。”
　　非的手很暖，那是现实的温度，她的神情中没有露出痛惜，却任阿雨冰冷的皮肤贪婪的
　　吸取他的温度。
　　“你怎么会回来？”
　　“你的状况比你说的要糟。”
　　他看着雨，雨却直直的盯着前方，非的眼中闪过警戒。
　　“雨，你在看什么。”
　　“她在那里。妄。你没看到吗？”
　　非回头，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
　　“回床上睡觉，雨。”非的语气，很轻却霸道，横抱起雨走进卧室，将她放在床上。
　　“别跟高中生玩，非。她们玩不起。”
　　梦呓般的，却是雨再次昏睡前最后清醒的话，非静静的看她，坐在床头，“知道了，你
　　睡吧。”

　　****
　　8岁时他第一次见到雨，那个女孩有一张天真却脆弱的笑容，仿佛一击就会破碎的笑，她却努力撑着，直到15岁，家庭击裂了那玻璃般的笑容。
　　半年前他高三，雨高二。离家出走，深夜一个人在空旷的街道上，竟发现雨这里是他唯一可以并且唯一想去的地方。他是迷失在城市里的野兽，在这个水泥森林里他什么都没有，只有雨。
　　亡灵，或是幻觉，残蚀她的精神。
　　他只能守住她。

　　********

　　《焚舞》

　　妄和每一个昨夜一样
　　站在楼顶独舞
　　我坐在墙边
　　没有开灯
　　只有打碎的水晶杯撒了一地碎钻
　　我在等等她失足坠落的一天

　　**
　　他在屋里忙碌着进进出出
　　小小的不开灯的任性没有影响他的速度
　　房间越搬越空
　　我的心越来越冷

　　**
　　我在那边等你，钴。
　　他俯下身轻喃
　　希望你能来我身边
　　我的视线越过他望着盯楼边缘独舞的身影
　　听不见他的声音

　　**
　　妄舞跳得很好

　　**
　　我听到他轻轻的叹息
　　他的手轻抚我镀了一层蓝黑的短发
　　是对于我的默然的无可奈何
　　钴，是我希望你能冷静的
　　他说，
　　但冷静不是冷漠
　　冷静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冷漠
　　不过至少没有麻木糟
　　他看着我的眼睛
　　我知道他什么也看不到
　　因为我的心不在这里

　　**
　　他放开了轻握我的手
　　在这屋里最后一件行李之后
　　消失了
　　他错了
　　我不冷静
　　也不冷漠
　　我只是找不回我的心
　　还有我自己
　　认识他之后我便把自己丢了
　　**

　　我不知道
　　这是和第几个人的离别　　　　　　　　　　　　　　　
　　还要离别几次
　　**
　　妄的舞映在我眼中
　　映着一地碎钻
　　我凝视着染成火的长发
　　燃烧的红裙
　　还有那张和我相同的脸孔
　　火焰中冰冷的红

　　**
　　麻木是属于妄的
　　我只是个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