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向右向前看》尤由

2、第 2 章

　　西柚失眠了，他盖着被子，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因为跑去把那个走错方向的人拉了回来，所以他的善举得到了对方赠与一瓶饮料的回报，他晚饭正好是面包，就一边吃一边喝了，尝第一口的时候才发现是咖啡——那上面用英文写的清楚只是他没注意。开封了也不好放到明天，所以他就全部喝掉了。
　　但之前他也有过考试前拿咖啡提神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喝了，功效居然这么大，而且他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转学生的脸，这难道是副作用吗……

　　西柚猛地坐了起来。
　　周围一片漆黑。
　　睡不着……
　　他又颓然的倒下。
　　快点睡着吧，明天的课很重要，一定要快点睡着，西柚抓紧被子，紧闭双眼，咬着牙在心里默数：

　　一只羊跳过栅栏……
　　两只羊……
　　三只……

　　还是睡不着！

　　西柚也忘了自己到底是辗转反侧了多久才入眠的，但第二天迷迷糊糊张开眼睛的时候才觉得不妙，在意识回笼之时他突然想到因为自己最近生物钟很准，所以并没有保持定闹钟的这个习惯了。
　　那现在……

　　他哆哆嗦嗦的摁亮手机。
　　——七点二十分。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睁开。
　　——七点二十一分。

　　还有十几分钟就要上课了……

　　作息十分规律的他从来没有预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迟到，换衣服需要时间，就算不洗漱从宿舍楼跑到教学楼也要很久了，他慌乱的从床上爬起来，又不小心被自己绊倒，睡衣都没有脱就急想把校服套上，可是越弄越乱，衣服缠在身上，他只好先放弃了穿衣服，到柜子里拿出牙刷洗面奶就冲向了盥洗室。

　　他们学校宿舍好就好在是两人寝，虽说不是很宽敞但有效的保证了学生的休息，西柚是以全校第一入学的，而且他一直保持着很稳定的成绩，所以当时在室友转学后宿管为了照顾他就并没有再分配谁进来了——因为那个同学比较敏感，不太能适应和人同住，那时候闹得不是很愉快。在那个人搬出去后他一个人住的也还好，虽说有时候会觉得太安静了，但这样也正好适合他读书。不过这次他倒是很深刻的体会到了没有室友的坏处。
　　不然怎么也会有人提醒他的。

　　洗漱间果然是没人了，西柚手忙脚乱的刷牙洗脸，收拾的很快，但因为太着急，跑回去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一个人，他眼冒金星地抬头一看——

　　“你怎么慌慌张张的？”子椰穿着简单素静的睡衣，整洁妥帖，跟眼前这个顶着鸡窝头衣服也皱皱巴巴的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快迟到了啊。”
　　“哦。”
　　“你不着急去上课吗？”
　　“几点上课？”
　　西柚一脸黑线，他就知道看着这人优哉游哉的状态就应该觉得不妙了，哪个知到自己快迟到的人不是急急忙忙的。
　　他本来是想直接走掉的，但脚步还是顿住，应该说是根本就定在原地无法动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办法不管他。
　　“现在看还有几分钟就要打铃了，可能你刚来还不清楚时间，可以跟老师解释一下，但还是抓紧吧，迟到太久也不好。”
　　“嗯，谢谢。”

　　西柚放好东西，套上衣服就背着书包跑了出去，空荡的走廊安安静静，他的疾速的脚步声尤为明显。他上气不接下气的，突然感觉到一股蛮力，他恍惚间有了变成一根皮筋的错觉，被扥了很远，然后一下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嗖”地缩了回去。
　　子椰抓着西柚的书包带，慢悠悠地说：“我刚查了手机里拍的课表，现在应该已经上第一堂课了。”
　　“啊？”西柚懵了，忽然觉得腿软。
　　子椰顺势扶了他一把，让他贴着旁边的墙壁，然后双手轻轻的摁住他肩膀，将人整个包围住。
　　“你是不是有点气喘啊？先休息一下，不要急，慢慢呼吸。”
　　西柚视线下移，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盯着他的鼻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听见自己心扑通的非常快。
　　好紧张，喉咙也干涩地发不出声音。
　　他确实身体素质不太好，稍微运动就容易心跳过速。从早上开始，是有点过度紧张了。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人好温柔。他试着平复心情，然后那根紧绷着的神经，渐渐松弛……
　　子椰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看在你刚刚提醒我的份上，帮你一下。”
　　“嗯？”西柚没懂他话里的意思。
　　“反正不会让你挨训就对了，而且你现在这个形象，刚刚好……”

　　子椰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西柚却像个贼一样偷偷摸摸跟在后头，直到他敲门进去，西柚紧随其后还紧抓着衣袖一脸茫然。班里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二人身上。
　　他心里好没底。
　　“迟到了就拿书后边站着去。”语文老师瞟了他俩一眼，抖了抖手里的书，就接着讲课了。
　　“老师，我们不是故意迟到的，早上看到陈西柚在洗手间吐，好像是胃肠不舒服，所以我就把他扶回宿舍休息，耽搁了一些时间，本来想送他去医院的，但他现在好像好一点了，忘了让班里同学帮忙请假，不好意思。”
　　老师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俩，见西柚确实脸色不太好，整个人也不像平常那样有精神，邋里邋遢的，便有些担心的问道：“没关系吗？是不是昨天吃什么坏肚子了？我跟你班任说一声，要不今天你回去休息吧。”
　　西柚被问话，一下紧张地臊红了脸，他不擅长撒谎，不知道说什么，支支吾吾。但这个样子在老师眼里反倒以为他是真的难受。
　　“好了那你俩先回座位吧，你是新转来的那个吧？如果西柚等一下还不舒服的话就麻烦你陪他去趟医务室。”
　　“嗯，老师。”
　　西柚整个人都懵懵的，想不到许子椰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决了，他甚至在心里对他上升了小小的一些崇拜。在他眼里迟到虽然不算是什么罪过，但也是有点可怕的，他看着子椰若无其事地走到座位上坐好，自己也呆呆木木地跟着了。
　　真是淡定如斯。

　　第一节打了下课铃，西柚收好书，就听到有人叩了两下他的桌面。
　　“怎么了？”
　　“原来你就坐我隔壁啊。”
　　“对啊。”西柚小声地说。
　　“你要不要翘课，我们回宿舍睡觉好了。”
　　“啊？”
　　好像他昨天也是一脸困倦，这么爱睡觉的吗……
　　西柚咬着嘴唇，发现子椰有点冷着脸，但他即刻便察觉，这人可能是处在放空的状态，不过这样完全看不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通过今天早上的事情，他发现他心地蛮好的，虽然可能也是顺便解决自己的问题，但好歹帮了他忙，所以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成绩很好吗？”
　　“还，还可以。”
　　“那算了。”

　　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接着说什么，却还想再说点什么。

　　“西柚，运动会接力四百米你报一下行吗？就差一个人了，问一圈了也没有人答应。”
　　“哦，好啊，反正我虽然在别的运动上没什么天赋，但跑步还是可以的，可是我不保证不会拖后腿。”
　　叶良拍了一下他的背，笑呵呵的，“你能帮忙凑个数就行了，谢谢啊，就知道找你帮忙准没错。”
　　西柚轻轻呼出一口气，被拜托帮忙其实也能说不的，但在自己擅长的范围里，还是可以接受的，没有太多期待就更好不过。
　　“转学生？你叫许子椰是吧，你有什么擅长的运动项目，报一个呗。”
　　“标枪吧，之前成绩还不错。”
　　“啊？我看看啊，诶正好没有人报这个，那我帮你写上啦。”叶良兴冲冲的跑到子椰旁边，“但我没想到你还挺好说话的，我还以为你不会搭理我呢，诶你知道大家还怀疑你是不是走后门……”
　　西柚突然大声的咳嗽了起来。
　　“你怎么了？不是说胃疼吗，难道是感冒了？”
　　西柚摆摆手，“没有，就是一下觉得喉咙有点痒。”
　　“啊，但是你俩，之前是认识吗？怎么感觉关系挺好的。”
　　“没有啊，不是。”西柚说。
　　“这么一想你们俩名字还挺像的啊，都是水果，一个柚子一个椰子，还坐旁边。”
　　“巧合而已……”
　　“有点像被月老牵了红线，这不就是偶像剧开头么，哈哈！你说——”
　　“我想问，你一直都这么疯癫吗？”沉默了半天的子椰忽然开口，
　　叶良愣了一下，他指着自己，“说我么？”
　　“嗯。”
　　“呃……开玩笑的啊，你不会生气了吧？”
　　“开玩笑也要有个度，不是什么事情都好笑，口无遮拦不等于直爽，随便调侃别人也是种冒犯。”
　　他说完便站起身离开了，留下两个人相对无言。
　　好尴尬啊，西柚看叶良的表情，觉得他像要吐血了。
　　“我靠这个人嘴怎么这么毒啊！吓死我了，本来还以为他挺好说话的。”
　　“但你确实有点过分啊，把背后议论人家的事当面说出来，不太好吧……”
　　“说他走后门吗？”
　　“还是不要随意揣测别人的好。”
　　叶良又安静了一会，然后若有所思的说，“你们俩怎么教训人都这么像。”
　　“呃……”

　　快要放学的时候，西柚很想问子椰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吃饭，但一见到那人那副“生人勿近”的脸，就突然怕打扰到他了。
　　西柚背好书包，见子椰还没有动，就自己默默地走出了班级，他还挺习惯独来独往的，不会特别觉得孤单，但他有点担心那个人，今天他和叶良的那一幕很多人都看到了，所以几乎都没有人再找他说话，已经被那样误会了，大家要是又觉得他脾气也不好怎么办啊。
　　人明明就很不错。
　　子椰出了教学楼，有点奇怪的看着前面那小小一只的背影，他看着他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却还礼貌的跟对方也道了歉，融入人群，又分离人群，却始终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月老牵红线……
　　他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