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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死人了—— ...
“提刑衙门?”
还没等岑暨回答,就听一道惊诧的女声斜插了进来。
对上沈景淮与岑暨看过来的目光,燕宁赶紧掩饰性的轻咳了两声,笑着打哈哈:“那什么,你们继续,继续...”
说着她还不忘比划了一个拉链封口的动作,表示自己就是一人形背景墙,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不怪燕宁如此反应,实在是“提刑衙门”这四个字太过耳熟。
就像许多人因为一个职场剧从而对某一职业带有滤镜进而影响到自己的职业选择一样,燕宁当初选择走上法医这条道路也离不开某古装刑侦电视剧的熏陶,如今咋一听熟悉字眼,燕宁感叹之余也不禁好奇。
她虽然前十几年都长在偏远小县,但也并非消息闭塞对外界全然不知。
大庆向来倚重律法,自从当今圣上登基之后就愈发重视刑律。
大庆的司法制度跟华国古代差不多,中央司法部门就是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其余各州县则由各自长官兼理,要是发生重大案件则报给中央,由刑部侍郎、大理寺卿、御史中丞三司推事,各部门也算是层级分明,各司其职。
不过,听沈景淮的意思,皇帝居然还打算再设一个“提刑衙门”,独立于现有司法体制之外,燕宁脸色古怪,这不就相当于是“另起炉灶”?
这安排听起来似乎没问题,不过就是再添一个部门,反正皇帝当家做主嘛,他想干啥干啥。
不过细究起来却有漏洞,比如说要是有重案发生了那究竟是该大理寺管还是提刑衙门查呢?具体职责范围又该如何划定?提刑衙门是和三司平级还是咋样?
寥寥几息功夫燕宁脑中已经扯出了无数种部门之间相互推诿较劲的撕逼场景。
俗话说的话,没有人乐意原本属于自己的利益被分割,鉴于这新开辟出来的部门的特殊性,燕宁有理由怀疑它会成为原有三司的眼中钉。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没准火势太大就直接给新官烧成炮灰了,就是不知道会是哪个倒霉蛋儿会接手这烫手山芋。
听方才沈景淮的问话...燕宁默默看向岑暨,眉梢高高扬起,目光近乎苛刻地快速在他身上打量了一转,默默摇头,目露悲悯。
我当炮灰是谁?原来就在我身边!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打上了倒霉蛋儿的标签,岑暨直接忽略了燕宁搭话这一小插曲,听见沈景淮问,他眉头微动,不答反问,语气莫名:“沈将军消息居然如此灵通,是听沈云舟说的?”
沈云舟,沈国公府二公子,也就是沈景淮的二弟。
沈国公府虽然是以战功起家,但沈云舟并没有像兄长一样继续走武将的路子,而是选择了正儿八经靠科举入仕,或许是有天份,他连中三元,十八岁便荣登首榜状元,去年刚擢升为大理寺少卿,可谓是年少英才前途无量。
见沈景淮点头,岑暨冷哼:“他倒是嘴快,是不是还骂我来着?”
这话要怎么答?
思及那封家书上对岑暨长篇大论的“批判”,沈景淮沉默了一下,面不改色:“没有,世子多虑了。”
岑暨似笑非笑的看了沈景淮一眼,眼中是明晃晃的不信,不过他也懒得计较。
岑暨捡了一根枯树枝,将燃的差不多了的枯柴扒拉到一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火光映衬下显得如玉石雕刻,火光扑在他脸上倒出淡淡的阴影掩去他眸中神色,岑暨声音平静:“陛下召我回京,确实是想叫我掌提刑衙门。”
“那…”沈景淮眉骨微动。
“我应了。”既然沈景淮都问了,岑暨也不瞒他,答地坦率:“圣旨这会儿应该已经下了,该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不然他也不会回京。
岑暨侧头去看沈景淮,他眼眸黑的发亮,语调悠悠:“你是不是觉得很诧异?”
明明是被放逐出京的人,却不想竟突然被召回委以重任,换做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毕竟他虽为侯府世子,却从未在朝中担任过任何官职。
他此番携旨归京,不知京中朝堂又该闹成何种模样,想来一定是很热闹。
沈景淮见岑暨脸上虽笑,眼神却冷,他沉默片刻,摇头,稳声:“圣上此举不足为奇,更何况...”
沈景淮看他一眼:“若非当年之事,你早该封官进爵。”
先不说岑暨身为昌平长公主之子,本就十分得陛下看重,当年叫他退避蓟州也是无奈爱护之举,如今风波已过,陛下叫他回京是迟早的事。
单就从提刑衙门官员人选上来说,陛下有意再辟刑司就是想绕过三司,就跟御林军一样,不参与朝廷派系党政只听天子调度,那这于官员人选上就要更加注意,若选世家子,京中世家根系盘根错节,多多少少都会掺点人情往来,但若是出身寒门,恐怕一时也难以在三司重压下占得一席之地。
而岑暨则不同,论身份,他出身宗室,乃长公主之子;论才干,他连中三甲,是陛下殿前钦点探花郎;至于人情世故世家牵扯什么的...想到当年他退居蓟州的原因,沈景淮心中暗忖,还人情世故关系网,只怕现在满朝文武压根就没人愿意跟他搭话吧。
不过...沈景淮拧眉,初涉官场就叫他担此重任,陛下确定不是在揠苗助长?
思及二弟先前信中所语,沈景淮豁然,或许没准陛下就是故意找借口安插个职位将岑暨调回京日后再做安排呢?
毕竟就冲陛下对这位外甥的爱护程度,说句舐犊情深都是轻了的。
沈景淮心有思量,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出言提醒:“你此番回京,就算是有陛下护着只怕也不会太平顺。”
沈景淮说的委婉,但话中意思却很明显,至于原因,两人心知肚明。
先不说三司骤然被分权难免让人心中有怨,少不得在公事中暗中使绊,就单是他当年得罪的那些人,放眼望去少说也占了朝中半壁江山,就算陛下再偏袒,也是双拳难敌四腿不好太过明目张胆。
总而言之,岑暨此番,只怕不易。
沈景淮淡淡一笑,声音稳沉:“云舟在大理寺多年,若是遇到难处,他或许能帮衬一二。”
咦?
不想沈景淮居然如此答,岑暨挑眉讶然。
这是有意搭台阶暗示可为助力?
“哦——”
沉默三秒,岑暨拖长语调,黑眸闪烁,似有所悟:“沈将军方才还叫人与岑某保持距离,这会儿就说有事可寻令弟,原来沈将军与令弟关系如此不睦,不然为何这般着急大义灭亲?”
沈景淮:“......”
“噗咳咳咳咳——”
燕宁才端起旁边已经凉的差不多的半碗菌菇汤喝了一口想着不能浪费,不妨突然听见这惊人之语,一个没崩住一口汤直接就喷了出来,汤汁越过灼灼燃烧的火焰,成功兜头扑了对面坐着的岑暨一脸。
突如其来的意外打得众人一个措手不及,空气陷入一片死寂,仿佛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零零点点的汤汁自岑暨脸上缓慢流淌在下颚处凝成一滴水珠,他方才脸上挂着的笑容缓缓褪去,身体僵直,似乎是还没从这种打击中回神,一双漆黑双眸映着火光如初融的雪水盛满了不可思议。
旁边的秦执早已惊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眼花,不然怎么会看见自家世子居然被人喷了一脸汤呢哈哈哈哈哈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就连沈景淮也是愕然,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燕宁被呛住咳嗽不停,瞟见岑暨茫然过后“刷”地一下瞬间阴沉下来的俊脸,她手捂着唇,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这下梁子算是结大了。
在众人沉默目光注视下,岑暨此刻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只见他缓缓抬手,擦去唇边溅上的一滴汤汁,汤汁莹亮似乎还散发着淡淡咸香,只可惜现在并不能勾起人食欲。
岑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指腹上那一抹晶莹,一言不发彷如老僧入定,看的众人愈发忐忑,不知爆发何时来临。
燕宁呛咳终于停止,只觉口腔火辣,她似乎已经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外面雨势渐小,屋内风暴却才刚刚开启。
燕宁难得踌躇,虽说方才是岑暨先出惊人之语,这才有了接下来汤汁攻击,论责任不说五五划分那对方多少也是有份,但显然现在并不适合就此问题展开探讨,毕竟最终受害者另有其人。
从事发到现在明明才不过几秒,给人的感觉却如此漫长仿佛挨过了一个世纪。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逃避也无意义。
燕宁踌躇片刻,还是选择直面问题,她从袖中掏出一张手帕递过去,言辞陈恳作愧疚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俗话说得好,改过不吝,从善如流,况且她本就非故意,燕宁把帕子往前又递了递,略有尴尬:“那个,要不您先擦擦?”
听见燕宁出声道歉,岑暨目光终于舍得从指腹上移开,眼皮微抬,直接忽略了她递过来的帕子,眸光漆黑如点墨,沉沉盯着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脸,仿佛一种无声的拒绝。
燕宁的手还悬在半空,捏着素帕的手指微紧,所以,这是并不打算接受她的道歉?
尴尬的气氛逐渐蔓延,燕宁正欲硬着头皮再次道歉,就听有人轻嗤一声:“这就是你耍的小把戏?”
啥?
燕宁茫然看去,就见岑暨已经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了一张帕子,一边擦拭脸上沾染的汤汁一边斜眸看她,神情嘲弄:“手段如此拙劣,沈将军,这就是你看上的人?”
最后一句话他是朝沈景淮说的,话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可谓是丝毫不留情面。
“什么?”沈景淮一愣。
岑暨看着燕宁,她柔顺的长发高束,却有两缕散落垂自胸前,素色小袄领口微敞,露出一截白皙脖颈,肌肤白皙细腻,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直言戳破她的小心思,此时一双杏眸微微瞪大,神情惊疑。
岑暨目光顺着下移,落在她还捏着的帕子上。
帕子洁白如雪,算不得什么好料子,一角被人捏着,孤零零地悬在半空微微晃动,隐约可见上头绣着的素雅花纹,或许角落里还藏着别的绣字,岑暨嘴角微扯,类似手段他见了不知凡几,只是还是头一回有人会采取这种方式,他似乎还能感觉到脸上湿哒哒的触感。
岑暨眸色愈发阴沉,他方才看在沈景淮的面子上只装看不见算是给了台阶,却没想此女居然得寸进尺,当真是不知所谓,岑暨心中恼怒,脸色却愈发平静,看的直叫秦执胆战心惊。
“沈将军,还请管好你的人,”岑暨唇角微扯:“这回就罢了,要是下次再见了人就往上撞,丢的可是你沈大将军的脸。”
说着他目光还不忘在燕宁脸上转了一圈,神情讥讽。
燕宁:“???”
燕宁起初还听得一头雾水,在等接触到岑暨眼中的讽意后立马反应过来,顿时脑中天雷滚滚,不禁嘴角抽搐只觉离了个大谱——
这人不会以为自己刚刚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吧?!
开什么玩笑???
见岑暨丢下一句话后就起身欲走,仿佛稍慢一步就会被她如狗皮膏药般缠住,他眼中一闪而逝的轻蔑和鄙夷深深刺痛了燕宁的双眼,这简直就是对她人格的莫大污辱,行动比脑子更快,她“刷”地一下起身:“站住——”
岑暨欲抬脚的动作一顿,循声转头,就见燕宁亭亭而立,灯火辉映下她一双眼睛浸着高山远雪般的寒芒似乎在隐忍怒气:“岑世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燕宁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无语过了,难怪从一开始他就对她表现的如此冷淡不屑,原本还以为是身份使然,却没想是误以为她要对他图谋不轨。
她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竟会给他如此错觉,要知道他从进门到现在满打满算还没半个时辰,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普且信?
燕宁瞥了岑暨一眼,好叭,不普,但自信!
误会?
岑暨眉梢微挑,没想到她会直接叫住自己,他静默数秒,意味不明:“我以为方才说的已经够清楚,没想到你还挺执着,你是以为这样就能让本世子对你另眼相看?当着沈将军的面就能如此肆无忌惮,倒是让本世子大开眼界。”
燕宁自动翻译这段话的意思,总结下来就是——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燕宁:“......”
燕宁再次脚趾抠地,心中是大写的无语,不知道这位岑世子是不是脑子有病,反正她替人尴尬的毛病又要犯了。
燕宁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反唇相讥,无论如何她是不会接这个黑锅的,可还未等她开口,就见朱涛跌撞着跑来,神情慌张:“将,将军,不好了,死,死人了——”
岑暨(冷漠脸):呵,居心叵测
燕宁:呵,你脸真大!
后来....
岑暨:...请问说过的话还能吞回去吗?
燕宁:呵呵呵呵呵呵呵你猜啊~
————
新的一年新气象,愿大家都能顺遂安康往后皆坦途!
元旦快乐呀~按爪红包份上(小小心意,沾个喜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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