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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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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收拾着桌上的药箱,见顾衿仍旧是那副靠在床上休息的样子,以为她是在担心,忍不住道:“殿下,您不必如此担忧,有微臣在定能让他安然无恙。”
顾衿闭目养神眼皮都没抬一下:“嗯,本宫知道。”
“那您……”
顾衿睁开眼看见林间一脸难色,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挑了挑眉:“本宫什么?”
她瞥了一眼手腕上换药时被她扯开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来的那只手,微微颔首道:“本宫再在这儿歇一会儿,你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盯着本宫做甚?”
“……”林间无奈的叹了口气,行了一礼告罪:“殿下恕罪,是微臣僭越了。”
室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顾衿安静的靠在床边感受着手腕上滚烫的温度。
门外春雨熬药的味道从门窗缝隙飘了进来,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苦味缠绕在鼻尖,顾衿向来闻惯了这个味道,此时竟觉得有些莫名的安心。
待春雨把药送进来时,顾衿已是昏昏欲睡。
春雨将药递给林间,心疼的扶住顾衿:“殿下,左右这里有林太医看着,奴才扶您回去歇息吧。”
她懒懒的应了一声,坐起身,原本松松搭在腕上的指尖被她这么一挣就滑落到了锦被中。
顾衿转过身去搭春雨的手,未曾看见床上昏睡的人眉目间骤然闪过的痛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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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顾衿刚用早膳,就听到侧殿传来了一声巨响,她顾不得手里的药汤,急急赶了过去。
推门只见一脸茫然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的林间和一旁倒在地上的桌子,桌上的物什碎了一地。
顾衿的目光迅速捕捉到缩在床帐里的那抹人影。
她示意春雨将林间搀扶出去,自己绕过地上的狼藉走到床帐前。
宋声只着一身单薄的白色里衣,侧坐在床上,还保持着之前攻击的姿势,眉宇间尽是还未褪尽的不安。
“殿下……”
宋声的嘴唇翕动,脸色惨白,唇瓣因失血显露出衰败的气息。
“嗯。”
顾衿见他这副样子刻意缓了缓声音,低声问道:“梦到什么了?”
宋声闻言只定定地看着她,一双柔媚的桃花眸里残存的满是惊恐的余烬。
他下意识的抬手扯住了顾衿的衣袖。
顾衿这才发现他的手抖的厉害。
她伸出手揽过宋声,将他圈入自己怀中。
宋声本就以一副半跪着的姿势撑在床上,被顾衿的力道一带,整个人立时保持不住平衡,一头栽倒在她肩上,被她抱了个满怀。
宋声整个人都僵住了,甚至连脸上的惊讶的表情都来不及掩饰。
顾衿将他拥入怀中,抚了抚他单薄的后背,轻声道:“别怕,梦里的事情做不得真的。”
如此抚了几下之后,她感觉到怀里人不再紧绷发抖,缓缓的收了手,却被宋声紧紧的抓住了另一边的袖口。
“殿下……”宋声微微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殿下……”
宋声将头抵在顾衿的颈窝处,声音小的微乎其微:“宋声能一直跟在殿下的身边吗?”
“嗯。”顾衿的侧脸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发丝拂过:“本宫准你一直跟在本宫身边。”
宋声的唇角微微扬起,却在下一秒迅速坠落。
他的嘴唇开合着,却没有发出声音。
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吗?无论他做了什么都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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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天气依旧寒冷,京城里又下了场大雪。
顾衿裹着厚厚的披风站在院子里,周围尽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要与天地融为一色。
她闭上眼睛,只过了片刻,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殿下,天气寒冷,奴才扶您回去吧。”
宋声低着头站在一旁,双手还捧着那只顾衿怎么劝也不肯拿的手炉。
顾衿侧头看了他一眼,宫中的规矩倒是做的周全,她对着如洗的天空眯了眯眼睛,有些惋惜。
最终还是抵不过宋声的请求,任由他将她带了回去。
回到正殿看见夏荷早已等候在门外,没等顾衿发话,一旁的宋俯便弯下身行了一礼告退。
待宋声走远后,夏荷才对她行礼道:“殿下。”
“进去说。”
须国地处南境,自从须浮阳继位后逐渐成为了顾暄帝的眼中沙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顾衿的手中便是一份南境的战报,上述须军在南境发起兵变,已经攻下一城,欲从樑城北上。
她看了看信上的日期,是三日之前,按照顾国驿站的速度,这份战报要再迟一日才能送到顾暄帝的手中。
须浮阳既然想要出其不意,就不会让消息传开,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樑城已经封城了,那驿使必然已经化作了花肥。
她从信封的夹缝里翻出一张纸条,看过后冷笑一声。
随手就丢到了一旁燃着的蜡烛上,烛芯猝然被剐蹭了一下发出一阵嘶啦声,又迅速恢复了常态。
顾衿看着燃尽的纸片消失在空气里转头对夏荷吩咐道:“可以动手了。”
她的目光里透着一层刺骨的凉意:“利索些。”
“奴婢明白。”
偌大的正殿中只剩下顾衿一人。
她缓缓起身走到架子旁,正中的琉璃花瓶里插着一束今早刚折的梅枝。
鲜艳的红色花瓣上还缀着精心洒上去的露水。
顾衿伸手拿出那开的最艳的,纤长的手指将它慢慢的一寸寸的折断。
红色的汁液顺着指尖流下。
她漠然的将手中的残花扔在地上,再也未看一眼。
侧殿的回廊处,宋声远远的站在廊柱下看着夏荷从门里走出,又看向她身后那扇关闭的殿门。
“宋公公?宋公公?”一旁的小福子见他出神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思绪被人打断。
宋声脸色一沉,循声看去。
小福子被那阴沉的目光看得心里一惊,连忙低下头。
……
“殿下,这力道如何?”
宋声手下轻重适度的替顾衿揉捏着肩膀,手法熟练,一看便知是专门学过的手艺。
自从来喜被调到内务府后,瑶光殿掌事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宋声的殷勤也献得越来越勤了。
顾衿心中对他的想法心知肚明,面上却装作不知,不急不缓的逗弄着对方。
逗了几日,宋声已经显而易见的着急起来,再逗可就要逗过头了。
“不错。”顾衿懒懒的敷衍了一声。
就在宋声开始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许久没练动作生疏了的时候,耳边传来顾衿的问话:“账册整理的怎么样了?”
“奴才都按照殿下的要求整理好了,库房的册子也重新誊写了一遍,奴才这就去拿给殿下过目。”说着就要起身去拿。
顾衿堪堪将搭在肩头的手指按下。
宋声不解的停下了动作:“殿下?”
“来喜不在,这段时间倒是辛苦你了。”
宋声心中一动,跪在她的身侧,恭顺的垂下头道:“殿下是信任奴才,奴才才能有幸能替殿下分忧,这句辛苦奴才是万万不敢当的,若是殿下用得,奴才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顾衿在宫中数年,这种翻来覆去的套话不知道听过几百遍。
偏偏从宋声说的恳切,目光中满是认真和专注,似乎他真的愿意为她肝脑涂地一般。
顾衿勾唇看了看他,因着当差的缘故,宋声的头发被尽数束在发冠里,露出了纤细白皙的脖颈,从侧面看去依稀能看到对方垂下的睫毛在轻轻的颤动,脆弱又无辜。
她倾了倾身用指尖勾起他的下巴,满意的看着对方顷刻间变红的耳垂:“肝脑涂地倒是不用,本宫就只劳烦阿声替本宫管理这瑶光殿,不知阿声可愿意?”
宋声闻言直直的愣在了原地,既被那声阿声喊得心跳一滞,也被她话里的意思震惊,一时间连从顾衿手中解救出自己的下巴都忘了。
顾衿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指腹揉捏着对方细腻的皮肤,很快就将那如白玉似的下巴蹭出了一抹红痕。
宋声呆滞了半晌才磕磕绊绊的开口:“殿下……您的意思是……”
“本宫想命你做这瑶光殿的掌事。”
……
宋声走出正殿的时候还是懵的,整个人如同走在棉花上一样,有一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
他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就这么轻易的落在了自己身上。
一路上走的魂不守舍,连小福子什么时候站到了跟前都不知道。
“宋公公……”小福子本想行礼,一抬眼看到宋声下巴上那抹鲜艳的红痕,惊讶道:“宋公公,您下巴上是怎么了?”
下巴?
宋声抬手用帕子擦了擦,感觉到一丝疼痛。
脑海中瞬间闪过方才顾衿凑到他面前的唤他阿声样子,脸上似被火烧过一样,神色间掠过一丝微妙的不自然。
他掩饰般的理了理衣角,淡然道:“方才不小心蹭到了。”
小福子看着他泛红的脸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奴才还要去给殿下取衣服,宋公公您脸上这印子还是找太医院开个药方吧,万一留疤可就不好了。”毕竟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是毁了多么可惜。
小福子心中想着,却没把话说出来。
他看着殿下就很喜欢宋公公这副容貌,每每宋公公出现,殿下的目光总是第一时间就落到宋公公的身上。
宋声却敏锐的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取衣服?”
小福子道:“内务府昨儿差人来说殿下订的衣服做好了,今日没见人来送,春雨姐姐就差小的去取一趟。”
“你不用去了,我去。”宋声将用过了的帕子往他怀里一扔,快步离去。
“啊?……”小福子抱着帕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