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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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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谣
墨云翻终于醒了。
好像是睡了很久那样,那些爱啊,恨啊的,都成了梦中的虚妄。
他伸出手,挡住照在眼上的日光,有个不认识的女子坐在他身边,身上天珠叮当作响,额头的绿松石犹如天眼,是个有着不一样韵味的女子。
“你是谁……?”他下意识就是去摸腰间的刀,但身上除了层层包扎,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女子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沉声说:“我是少主人的使者。”
“少主人?白羽摘么?”他皱眉,“他在哪里?”
“二十三日前,青梅叛变,少主人被射了一箭,心脏破碎……我们找到他时,他已经死在火海里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
女子皱起眉头:“一箭穿心。”
墨云翻冷笑:“你骗我。”
“他的尸体烧成了炭,满山遍野都是人肉的味道。你吃过烤羊肉么?就跟那个味道一样。我们把他的尸体运回了日喀则,葬在羊卓雍湖底,和他母亲一起。”
“你骗我!”墨云翻挣扎着坐起身来,这一动,却发现胸口一阵刺痛。急忙解开衣服查看,却发现原本长着血瘤子的地方只留下一道伤口。
女子抬起眼,目光直直地望着墨云翻:“你知道的,对吧?少主人为你换血,失了武功,所以他才会被人轻易的害死,他是为你而死的。”
手掌攥住衣领。
昏迷前的一幕幕像是闪电一样一再浮现在眼前。扰得墨云翻一阵烦躁,却又不是情蛊作祟时的痛苦,那折磨了七年的毒蛊已经不存在于他体内了。
女子看着墨云翻。
指节被握紧了,很久,却终还是松开。
“我不会相信的。”他说。
藏衣女子便大笑了起来:“你不相信?!你居然不相信?!他为你渡过了一身血液又为你废了武功,可他被人射穿胸膛、在火海里煎熬时,你在哪里?!你又在哪里?!”
墨云翻没有再说话,他闭上了双眼,喉结微动。
女子冷哼一声,将一柄刀抛在他面前:“这是你的刀,少主人当日拼死保存下来的,你若真对少主人有情,就用它自尽殉了少主人他吧。”
冰冷的刀刃映着墨云翻的脸,冷淡的双眼被刀面上的血槽里横向折断。
“你骗我。”他抓住刀,站起身来,迈步走出了所在的屋舍,“我是不会信的。”
女子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没有说话。
临近的初冬的湘西,整个世界都裹上一份别样的寒气。
墨云翻扛着刀,四肢舒展,呆坐在一棵老柳树下。
有些小孩子从他身边哭哭啼啼地跑过,说着什么好久不见了金家姐姐,怕是再也有没人愿意陪他们玩了。
墨云翻抽过刀来,看着刀刃上弯起的弧度,想起刺穿金莲裳心头蛊虫子那一瞬间。
他微微呼出一口气,一团团白色的雾气从嘴里飘散开来。
就像拼紧全力也抓不住命运。
一个赤脚的小丫头在他眼前站定:“大哥哥,你为什么坐在这里?”
墨云翻没有回答。
小丫头试探着伸出手来,摸着他的面颊:“那你为什么要哭呢?”
墨云翻抓开小女孩儿的手,从怀里掏出块银子丢给她:“去给我买壶酒,剩下的零钱给你。”
身后有人站定,是那个藏人女子。
“喝酒就能忘记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么?”
“不能。”
“那为什么还要喝?”
“因为我要记得。”他说着,握紧了刀鞘。当日双刀在怀,如今,刀断了一把,人也只剩下一个了。
“愚蠢。”她说着,缓步离开,远处买酒的小姑娘正兴高采烈地跑了回来。
祭鼓教塌陷的遗址终于被无意间深入深山的村民发现了。
除了上千口古棺外,还有两具相拥相抱的尸体,一看就知道定然是来自京城的华贵服饰,默默地诉述着他二人生前的身世。
第二天,无数江湖人涌入湘西古城,两个看起来年纪很大的男人跪在尸体前痛哭流涕。
那时,湘西正好迎来第一场雪。
墨云翻冷笑着转身离开了人群。
“为什么你还不去死?”
藏衣女子问他。
他连头都不屑一抬。
“羊卓雍湖对吧?我会去找他的。若他真是死了,我就把这身血脉还给他。他的施舍,我不要。”
墨云翻启程后,大概过了一个月,湘西古城的火烧了起来。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祭奠鼓最后的余民全部葬身火海,取而代之的是中原势力。
而那时的墨云翻一人一骑,已在青蓝色的雅鲁藏布江畔,疾驰不停。
疲惫算什么。
饥饿又算什么。
你若要用感情的枷锁束缚住我,你就要承担相应的报复。
所以,在我找到你之前,我不会爱惜你施舍给我的这条贱命,绝不。
腊月里,暴风雪接连下了四天三夜,一位老阿妈带着他的儿子桑木格叩着长头,一路向西,却在厚厚的积雪里发现冻得僵硬的墨云翻。
若不是他眼中闪着的异样光彩,所有的人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桑木格把他扛进了牛车的帐篷里,点起了火盆牛粪为他取暖,甚至还烧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酥油茶送到他面前,许久不曾感受过温暖扑面而来。那日后半夜里下了大风,雪沫子飞得满夜满夜都是白色。牛车帐篷被风挂得呼呼作响,墨云翻卷缩在帐篷边,安静地听了一夜。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便起身告辞。桑木格劝他同行,他摇头不应。外面积雪还是很厚,等他第三次在雪地中摔倒时,他再也没有力气同之前那样逞强地站起来了。
于是迫不得已,加入了这对母子旅行的队伍。
老阿妈的名字叫做拉则,据说是上代的活佛给取的名字,从那之后,她和儿子每年都会从住的地方一路长跪到日喀则去祈求庇护。
桑木格铺开经书,火盆的光芒映着他古铜色的面庞:“听说,今年小活佛要继承教主的位置,想来今年日喀则一定会很热闹吧。”
心像是被拨动了的琴弦。
墨云翻听他说着,终于抬起头。
他……果然没死么?
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同是从远方赶来的朝圣者,有壮年男子,也有妙龄少女,还有背着孙子的老阿婆。他们无一例外,都在对着同一个目标虔诚的膜拜着。一跪一拜间,他们相遇,然后各自继续自己的朝圣之路,彼此都是对方生命中的过客。
远处的山峦挺起脊背,像长弓般悄然蛰伏着,身后留下回忆在弓弦上蓄势待发。墨云翻学着他们,伏下高傲的背脊,一起一跪间,他轻吻着这片陌生的土地,眼泪消失在土地和枯草之中。
曾经,他们是那么接近,只要伸出小指就可以触摸到对方唇角的温度。
他想起在苗疆的竹楼里,白羽摘坐在自己身边,拘谨地双手抱膝。他以为自己不知道,可他的一举一动又何曾逃出过自己的目光?最初时不肯相信,后来却忽然醒悟了,那样笨拙而自然的动作,只有白羽摘,也只能是白羽摘啊。沿着雅鲁藏布江一路向西向西再向西,寻找常年落雪的地方,他轻轻说着,于是自己便暗自记着。
如今,自己千山万水的寻来了,而他……
雪花落在眼睫,融化成水,墨云翻弯下他向来倔强的脊背,俯身下去,向着雪山叩了一个长头,久久不动。
而你,白羽摘,如今你究竟在哪里?
夜里的风很冷,刀子般在面颊上雕刻出岁月的线条。墨云翻裹紧外衣,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走到日喀则城门外。
那座传说中天魔教教址所在,果然灯火璀璨。守城的教徒见到他孤身而来,急忙手持火炬走上前去。
“我找白羽摘。”墨云翻沉声说。
“你是谁?”
“我找白羽摘。”他又重复了一边。
“少主人不在,”教徒居高火把,让火光照亮墨云翻的脸,“前些日子少主人就离城探望朝圣的教徒去了。你是谁?”
墨云翻皱起眉,没有回答。
那教徒的脸色有些难看:“你是来闹事的?”
“他什么时候回来?”
教徒没有回答。
墨云翻转身离开,身后却有一柄弯刀劈了过来,他侧身避过,动作轻巧:“那就等白羽摘回来后,我再找他。”
教徒一击不中,刷刷刷又抢攻三刀,墨云翻淡淡的瞅着,只是躲避,并没有反击。他二人的骚动引来了更多的守城教众,有一名身着藏饰的紫衣女子打马上前。
“你们究竟在闹什么?”
那教徒便把墨云翻指给她看:“这人说要见少主人,不过我觉得他是个奸细。”
紫衣女子竟似没有一点惊讶:“你是墨云翻。”
墨云翻没有说话。
紫衣女子便挥手让围观的人都退下了,等四周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才下马:“我叫紫云歌,是以前服侍过少主人的人,所以我知道你。”
墨云翻挑起眉头看她。
“我劝你不要再来找少主人了,对你,对他都好。”
“为什么?”
“为什么?”藏衣女子反问,脸上有了些愤怒,“因为……现在的少主人并不是白羽摘。”
“不是他?那是谁?”
“是个替身。”
“替身?”墨云翻微怔。
“我想应该有人对你说了,少主人他已经死了,就死在我怀里。我拼尽所有能力,仍旧留不住他。”
墨云翻冷笑:“你也在骗我。”
“他的尸体烧成了炭,满山遍野都是人肉的味道。你吃过烤羊肉么?就跟那个味道一样。我们把他的尸体葬在了羊卓雍湖底,和他母亲一起。”藏衣女子低声说着,“老教主积劳成疾,一年不如一年了,于是我们找了一个和少主人说话声音很像的人,再抹上易容的药物……天魔教不能没有教主,我们也不能再等了。”
墨云翻没有再说话,他闭上了双眼,喉结微动。
紫衣女子没有再说什么,重新跃上马,向远处守城的教徒下令:“咱们回城。”
不明所以的教众跟在藏衣女子身后,低声询问:“就这样放他在那里好么?”
紫云歌将手中的马鞭交到另一个人手中:“那就让他在那儿站着吧,等他想通了,自然会离开的。”
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攥成拳头,后又慢慢展开。
墨云翻抬起头。
天边的光明缓缓晕染开,正在为这个古老而神圣的国度涂抹上一层淡灰色的晨雾,藏住远山孤独的脊背。
“我还是不相信。”他自语,然后笑了起来,“若他真是死了,你们也绝对不会留我这个害死他的人活这么久。你们留着我,是怕他伤心。哈,连个谎话都说不圆,不愧是姓白的才能带出来教众!”
他拔出了刀,干净利落地在手掌上划了一个口子,将那流出的血水对着苍穹。
“白羽摘,我期待着和你重见的那一天!”
守城的教徒跌坐在地,指着天边对藏衣女子说:“左护法,你看!你快看啊!”
而睡在城外的信徒们则大声欢呼着:“小活佛显圣了!”
一头燃烧着火焰的大鸟厉声嘶鸣着,从地面腾空而起,金色的眼,红色的喙,翅膀震动,点燃冰冷的空气。
而那飞翔的神鸟身下,太阳正从开满雪莲花的神山升起。
那日的神迹成了信奉者口中的谈资,随着的临近,越来越多的信徒聚集到日喀则城外,他们说着火焰鸟的事情,脸上尽是虔诚。
“说起来,有很多年没看到火焰鸟了。”桑木格一边说,一边把燃料兑进酥油里,“阿妈,咱们今年做什么样子的花灯好?”
老阿妈叹着气:“就做成火焰鸟的吧。”
“好啊。”
坐在一旁的墨云翻站了起来,走到桑木格身边,低声问:“有什么我需要的地方么?”
严冬里滴水成冰,他们把手指伸进冰水中,再用冰冷的手指一点点雕琢着染色的酥油。在那冻得通红的指尖下一头红色的大鹏鸟逐渐浮现,一划一抹间,挺起傲慢的长颈。红莲燃烧,烧成羽毛,墨云翻专注的雕刻着,坚硬的脸部线条上有了些变化。
他竖起小指,用指甲镂刻出大鸟的双眼,那日在蛇洞内,那人就是用这样的目光望着他弃他而去的身影。
“这目光……竟是如此慈悲。”桑木格看到了,不由自主的赞叹。
“……嗯。”他简短的回答着,温柔顷刻决堤。
桑木格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出了毡帐。
他这才擦去眼泪。
日子就像圣山上流下的溪水,伴着冰和雪,悄无声息的流逝而去。当信徒们手持供灯走向日喀则的城门时,墨云翻换上了桑木格特意为他找的藏袍,又打散了头发,便混在其他藏人之中,同他们一起围拢在日喀则城门外的高台四周。等到成群结队的老喇嘛登上高台时,人群掀起了一阵欢呼声,在高台的那一边,有人分开人群缓慢而来。
墨云翻心头一动,便想冲上去,不想衣袖却被抓住了。
桑木格冲他摇了摇头,眼中有些了然的神色。
墨云翻攥紧了拳头。
等那来人走得近了,便见她一身华贵的裙装,不是白羽摘,却是前些日见过紫衣女子。她发上天珠闪烁,双手捧着一朵雪莲,在高台上站定,随后一名白发老者怀抱一只银瓶在走到她身边。
咚,一声鼓响,紫云歌昂头长吟道:“我为沙门,处于浊世,当如莲花,不为污染。”
老者和道:“见水澄清,亦令明了。”
咚,第二声鼓响,远山上的供奉的酥油灯忽然亮了起来,雪山上灯火连绵成龙脊。
紫云歌上前一步,长吟第二声:“愿我未来,不闻恶声,不见恶人。”
众人纷纷跪下,大声道:“愿我未来,不闻恶声,不见恶人。”
鼓声敲了第三次。
紫云歌和白发老者身后,有人饮了口青稞酒,一口喷在火把之上,火焰窜得丈高,那鼓声便越来越急了。
墨云翻偷偷抬起头,终见有人缓步而来。他身着白袍,赤裸双足,额头、双掌、双足都绘上了眼睛的形状,像极了传说中的菩萨。
明明是熟悉极了的容貌,却怎么也没办法把他同那个记忆中的懦弱少年重叠到一起。
心头微微揪紧。
那人微合双眼,叹道:“诸佛慈悲。”
在众人叩头下去时,人群之中忽有一人一跃而出,长剑斜指,直刺白羽摘后心。那紫云歌抛了雪莲花、白发老者抛了银瓶,他二人同时反掌劈去,持剑人身子凌空一转,与他二人擦身而过,剑尖仍对准白羽摘的后心。
更多教众亮了兵器上前阻挡,却早已失了先机。只听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刺客的剑距离白羽摘的后心已只有寸许。可这存许的距离外,刺客再也进不得一步。当啷一声,长剑掉地,那刺客横尸当场。
白羽摘俯身拣了掉在地上的雪莲花,轻声叹气:“这么快、又这么冷的刀法……全天下只有一个人啊……”
他说着,转过身来。
三尺外,墨云翻执刀而立,长发凌风。
白羽摘看了他很久,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黑了。”他说。
“我在这晒了好几个月了,怎可能不黑?”
把弄着手里的雪莲花,白羽摘垂下头,脸上带了点羞赧之色:“其实就算这样……你也蛮好看的。”
“白羽摘。”墨云翻忽然唤了一声。
白羽摘一呆:“嗯?怎么了?”
“我来找你,是想要问你一件事情。”
“你说。”
“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
“我……”
“说!”
“我……有的。”白羽摘低下了头。
墨云翻叹了口气:“……白羽摘。”
“嗯?”
“那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
“嗯。”
“白羽摘,你就是我的情蛊。”
白羽摘便笑了。
上千人的目光瞬间落到他二人身上,紫云歌更气得跺脚,她纤纤玉指一指墨云翻的鼻子:“少主人,你竟然还要认他!他害你还不够么?!”
转着雪莲花的手指顿了顿。
“说的也是,”白羽摘点了点头,抬头望着墨云翻的双目,“所以……你这次来见我,是不是准备好要承受我对你的报复了?”
“好啊,”墨云翻将刀插回刀鞘,傲慢地昂起头,“拿出你这魔教主人的手段来。”
“好!”白羽摘走到墨云翻的面前,向身后的教众挥手道,“取我的弓箭来!”
有人捧了个铺着锦缎的银盘上来,银盘上放着的墨云翻见过了很多次的雕花银弓和羽箭。白羽摘取下那弓箭,递到墨云翻面前:“拿住。”
墨云翻伸手接住,他甚至没问为什么。
白羽摘笑了笑,转身向群山:“放鹰!”
“少主人你……!”紫云歌只吼了半句,着令放鹰的喊声早就一句接一句的传了开去。
远山之巅,三只个白点振翅而起,迅速向他们飞来。
白羽摘低声道:“为我射下那三只鹰。”
强弓张开,圆如满月,箭在弦上,嗖的一声,破空而出,第一头鹰射落在地。
紫云歌纵身而起,意欲夺下弓箭,却被白羽摘挡住了路:“云歌,你退下。”
“少主人,我不服!”
“退下。”白羽摘第二次命令。
墨云翻拉开弓,射落第二只鹰。
噗通一声,紫云歌跪倒在地:“少主人,他当年三番五次的害你,难道你忘记了么?!如果没有他,你不会前往苗疆;如果没有他,你不会开罪姓蓝的老头;如果没有他,你喜欢的黄轻寒也不会死啊!”
那女子喊得很大声,然而墨云翻的手却更稳。
白羽摘抬起头,看到第三只鹰应声而落,人群之中唏嘘声不绝于耳。他笑了笑,向着众人大声说道:“可他很多次救我于水火,我被僵尸围攻时,是他带我出逃;我差一点被蛊雕吞下肚时,是他杀了蛊雕;我们一起中了尸毒,他还将最后一颗解药塞给我。如此这些恩惠,你若想听,我可以给大家说上三天三夜。咱们天魔教的人最讲究报答恩情,云歌,难道,你还觉得我做得不应该么?”
听着他诉说,墨云翻微微皱起眉,而紫云歌终于低了下头。
早有侍者手托银盘将三只被射中的苍鹰送上前来,向天举过头顶,人群顷刻间爆发出山洪般的欢呼声。
白羽摘就在这欢呼声中,一步一停走到牛皮鼓前,亲自敲响了那巨鼓。而之前手捧银瓶的白发老者则走到另一面鼓前,徒手击打起来。
一时间,一高一低两种鼓声彼此应和,交替不断。墨云翻安静地听着,心中竟是一阵由然的崇敬。那个曾经怯懦而软弱的少年在他不知道地方长大了,褪去了暗淡的外壳,疏忽间如此光芒耀眼。
白羽摘的鼓越敲越快,他喝了一声:“云歌!”
紫云歌终于站起身来,走到第三架鼓前,拿起鼓锤,砰的,敲响了。
祭奠的灯火在此刻燃到最旺,老喇嘛们吹响手中的长号,人们则纷纷点亮自己带来的酥油灯花,灯火和鼓乐将整座日喀则衬得如同白昼一样。
喧哗之中,墨云翻有些茫然地站着,看着人群中自己亲手雕刻那只火焰鸟被点燃,一瞬间心头感伤莫名。
白羽摘放下鼓槌,四目相对,他额头的天眼图腾熠熠生辉,手捧雪莲花缓步走到墨云翻面前,俯身跪下虔诚地吻了吻他的鞋子。
墨云翻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白羽摘微抬头,冲他露出一个羞赧却调皮的笑容:“举起你手中的弓箭。”
长弓高举过头,同远山重叠成一线,众人一同祝道:“恭喜教主!”
白羽摘第二次俯身亲吻他的鞋子:“墨云翻,你是继承了我的血脉之人,之从今天起,你就是天魔教第十五代教主。”
那些日子里,他骗他瞒他。
从今日起,便换他匍匐在地,永远陪伴在他身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