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死对头恋爱》榆冬

25、第25章

　　周日一大早。
　　虞别枝难得没有早起，而是躺在床上发呆。
　　明天就要跟裴枕寒见面了。
　　他会说什么呢？如果他真的告白了怎么办？

　　“枝枝，今天是你生日，满十八岁了。给你做了长寿面，还有个红鸡蛋呢！”
　　“谢谢奶奶。”虞别枝起床，洗漱后接过碗，魂不守舍地吃了面和鸡蛋。

　　见他这样，奶奶直接问道：“枝枝你怎么了？”
　　虞别枝回过神来，不想让奶奶担心，摇头道：“我没事。奶奶，我放暑假了。以后每天早上我跟你一起去扫街道。”

　　清洁工四点钟就要到岗，以前虞别枝没时间，如今终于有空了，当然要承担起更多责任。
　　何翠芳叹息一声，心疼的摸了摸虞别枝毛茸茸的脑袋。

　　第二天，周一。
　　替奶奶扫完街道，已经是快中午了，虞别枝匆匆洗去一身灰尘，换好衣服去了朝霞公园。

　　这是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公园，景色一般，人迹罕至。
　　他到的时候裴枕寒已经等在了那里。

　　“班长中午好。”虞别枝笑盈盈地打了个招呼。
　　裴枕寒起身，招手道：“过来坐。”

　　虞别枝从善如流，和裴枕寒一起，肩并肩坐在了公园长椅上。

　　“班长，你找我出来有事吗？”虞别枝问道。
　　裴枕寒深深的看他一眼，却没说话，只是从身后背包里拿出了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递给他。

　　那礼盒巴掌大小，四四方方。虞别枝猜测，里面放的不是手表就是戒指。

　　虞别枝没有接，甚至都没有用手碰触，仅仅只是用目光看着真丝缎带包装的小礼盒。
　　他看了一会儿说：“班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裴枕寒摇摇头，浑不在意他的拒绝：“你拆开来看看就知道了。”
　　虞别枝咬咬牙：“不管礼物是什么，我都不会收的。”
　　下定决心要拒绝，还收别人礼物干什么？

　　见他这样，裴枕寒二话不说，自己拆开了真丝缎带，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块手表。

　　果然很昂贵……虞别枝心想。
　　但他仔细一看，迟疑道：“这个手表……？”
　　银灰色的，不起眼，看着并不是极精美的样子。

　　裴枕寒取出手表递给他：“机械手表，一共七十五块钱。”

　　裴枕寒家境富裕，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精美绝伦。
　　虞别枝头一次见到他送别人七十来块钱的礼物。

　　“谢谢。”虞别枝接过手表戴上了，换掉他那个漆早已掉光的儿童手表。

　　气氛就此沉默下来。

　　裴枕寒没开口，虞别枝也不好拒绝，只能坐在长椅上，低垂着眉眼，仿佛在欣赏这块表。
　　实则余光暗地里注意裴枕寒。

　　怎么还不说话？
　　虞别枝怀疑，难不成是我想太多？裴枕寒并没有想告白。

　　他偷偷摸摸地瞥裴枕寒，只见对方正好也在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虞别枝像被火撩了尾巴似的，火急火燎地躲开裴枕寒的目光。
　　惹得裴枕寒轻笑一声。

　　虞别枝微微窘迫，偏过头，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些许红晕。

　　见他这样，裴枕寒突然道：“你是不是听见我和赵毅行的对话了？”
　　虞别枝心里一跳，反问道：“什么对话？”

　　裴枕寒轻笑，“你一心虚就要装模作样。”
　　虞别枝这下是真要反驳了，他哼哼两声：“谁说的！你这是诬陷！”

　　“特别可爱。”裴枕寒真诚道。
　　虞别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嫣红的如同挂在树梢上，沾着晨露汁水丰沛的小柿子。

　　“你胡说什么。”虞别枝嘀嘀咕咕，“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用可爱这种形容词。”
　　裴枕寒轻笑，索性直言不讳：“可我就是觉得你可爱，怎么办？”

　　他声音太轻太柔，软得跟棉絮一样，还蘸了蜜糖，甜滋滋的。

　　虞别枝能感觉到自己脸颊有些热意。
　　他很想去揉揉脸，但又觉得揉脸显得自己输了似的。

　　虞别枝坚强地竖起盾牌，岔开话题：“你这么夸我，是不是有事想求我？”
　　裴枕寒点点头。

　　还真有事要帮忙？
　　虞别枝惊讶，豪爽道：“你说吧，能帮的我肯定帮！”

　　见他这副大包大揽的样子，裴枕寒就笑。
　　“我想请你当我男朋友。”

　　虞别枝一脸茫然，完全没想到他就这么说出来了。
　　直白，毫不遮掩，仿佛无所顾忌，就这么大喇喇地说出口。

　　“可以吗？”裴枕寒是以一种近乎平静的语气问出来的。

　　他如此的平静，好像在寒暄一般。
　　不是因为他不在乎这场告白。而是他明知道结局，却依然怀揣满腔孤勇，绝望而热烈的来了。

　　他知道这一次之后会有千次万次的告白，他做好了准备，才能静水流深的面对虞别枝。

　　别枝……裴枕寒唇齿间咀嚼着这两个字，目光却紧紧跟随着他。
　　见他躲躲闪闪的眼神，红得如石榴般的耳垂，紧紧抿着的丰润唇瓣，还有琉璃一般清透的眼睛里盛满了羞涩。

　　或许，或许虞别枝对他不是没有意思的……

　　想到这里，裴枕寒的心脏霎时狂跳起来，如同最喧嚣的乐曲，肆无忌惮的摇滚，演奏着无孔不入的情意。

　　“不要。”
　　虞别枝拒绝了。

　　裴枕寒毫不意外他的拒绝，只是问道：“为什么？”

　　“我不喜欢你。”虞别枝认真道。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心虚所以装模作样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把腰背挺得更直。”

　　虞别枝狐疑地看他两眼，又去摸了摸自己的腰。
　　见他这样，裴枕寒忍不住笑起来：“别摸了，你下次说谎的时候可以去摸。”

　　虞别枝觉得自己被奚落了，丢了好大的脸面，他色厉内荏道：“胡说八道！我就是不喜欢你！”

　　裴枕寒慢吞吞的哦了一声，反问道：“你既然不喜欢我，那我跟你告白的时候，你为什么脸红？”
　　虞别枝振振有词：“现在是夏天中午，气温过高导致脸部毛细血管扩张，这才脸红的。”

　　裴枕寒忍着笑：“好吧，是我误会你了。那你为什么拒绝我的告白？”
　　虞别枝莫名其妙：“我说了我不喜欢你。”

　　裴枕寒正色道：“虞别枝，被不喜欢的同性告白觉得厌恶，起身走人、就此绝交都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你眼神躲闪、耳垂发红，双颊泛粉。”
　　“换句话说，我不信你对我没感觉？”

　　虞别枝沉默，只低下头去不肯说话。

　　裴枕寒见状，反倒比告白还紧张。告白一次不成功大不了再来一次，可触碰虞别枝内心真实想法的机会未必会有下一次了。

　　裴枕寒放柔了声音，凑近了，用略带点沙哑的嗓音诱哄他：“我们是朋友，对不对？欺骗自己的朋友多不好啊。”

　　见虞别枝有点动摇，裴枕寒乘胜追击：“你要是想让我彻底死心，总得告诉我原因吧，而不是用一句‘我不喜欢你’糊弄我。”

　　“好吧。”虞别枝点点头，他转过身，面对着裴枕寒，正色道：“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

　　见他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裴枕寒摇摇头：“如果你是指物质上的差距，没必要。等你工作了就能自食其力。”

　　“不是，我不是指这个。”虞别枝急促说完，却又陷入了沉默。
　　裴枕寒陪着他，也不说话，只是耐心等待着，终于等来了虞别枝的真心话。

　　“就好像这块手表。”虞别枝指了指手腕上裴枕寒送他的表：“你选了这款七十块钱的手表，是因为你知道，送昂贵的礼物我负担不起，就一定会拒绝。”

　　裴枕寒隐隐明白虞别枝想说什么了。他正要张口，虞别枝却已经红了眼眶。

　　“将来你为了照顾我的自尊心，就只能跟我一起去最便宜的餐馆吃饭约会，去破旧的小电影院看电影，请我吃街头的一个冰淇淋你都要绞尽脑汁找借口。”

　　虞别枝带着一点哭腔道：“就好像你生日前一天，我请你吃饭，你想替我省钱所以偷偷去付了钱，又顾及我自尊心，才让服务员找了个打折的借口。”
　　他又不是傻子，或许当时没意识到，回去想想就明白了。

　　“你不仅要陪我去过贫穷的生活，还要小心翼翼找借口让我过好一些。天长日久，你会很累的。”

　　裴枕寒见他都要哭了，心里密密匝匝地泛着疼痛，连忙哄他：“不会的，我心甘情愿。再说了，等你工作赚钱了，就可以大大方方去吃几百块的饭，买几十块的电影票，那不就好了吗？”

　　不是的。
　　虞别枝红着眼眶摇摇头。

　　贫穷最摧折人的不是物质的匮乏，而是对尊严的凌迟。

　　他初三那年已经可以坦然的面对别人的嘲讽辱骂，什么讨饭佬、穷酸鬼、又脏又臭……之类的话，他都可以视若无睹。
　　他不偷不抢，靠自己堂堂正正的吃饭。没什么丢人的。

　　可如果别人不是辱骂你，而是同情你呢？

　　甚至小心翼翼，婉转周到的帮助你，时刻注意着，生怕哪句话不注意刺伤了你脆弱敏感的自尊心。

　　每一日，都沐浴在这样的同情里。

　　他接受旁人的好意，默默记在心里，等着以后回报他们。

　　于是一面感动，一面痛苦。

　　虞别枝竭力压制着哽咽，试图平静下来。
　　只是泪珠如同晨露无奈的从枝叶上滑落，清透而难过。

　　“裴枕寒，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如果谈恋爱，我很累，你也很累，我们不会长久的。”
　　结局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