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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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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不是有多在意佐野万次郎和场地圭介的成绩,而是如果他们因为沉迷游戏影响到学习,那我对他们的家长也无法交代。
佐野万次郎从书包里翻出考卷,大方地递过来,场地圭介仍在支吾。
“七十五分,万次郎进步很大啊。”以前他的成绩始终保持在六十分左右,这次居然多考了十几分,“你肯定付出了不少努力吧。”
佐野真一郎要放鞭炮庆祝了。
佐野万次郎有点飘了:“还行吧,就随便一考。”
“场地,你的呢?”
场地圭介拖不过去了,翻出试卷:“我这次发挥失误了,不是真实水平。”
“怎么个失误法?”
场地圭介的国文平时能考四十分左右,偶尔能冲个六十分。
但这次——
看到分数,我的血压一下子上去了。
一个鲜红的五分!
个位数!
“场地,你是想让我一个高中生就因为血压被气得升高而死吗?”
“没这么夸张吧。”场地圭介试图安稳我,“冷静一点,我们班还有一个考三分的。”
听听这不思进取的话,都开始比烂了。
“回去吧,场地,以后别来了!”我痛心地攥住考卷,“我们永不相见!”
“不见你可以,但要让我见游戏机。”
“……”真是塑料情谊!“既然都是游戏机惹的祸,那我把它们都砸了吧。”
说完我佯装要上楼砸游戏机,被场地圭介死死拖住了。
“芙柚子,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那你今天不准打游戏,把试卷全部订正好,下次必须及格。”我搓着场地圭介的头说,“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反正拒绝了,你也没什么损失,也就是不能来打游戏了,哎呀,这不过就是从国外订制的限量款游戏机,全日本除了这里别处都玩不到,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十分凡尔赛的举着例子,“我的机车也不会让你碰了,哎呀,也就是个川崎限量版,别处看不到的。比起考五分的自由,这些东西算得了什么呢?”
“芙柚子你好阴阳怪气。”
“你说什么?”
“好吧,”场地圭介终于认命,“下次我会考两位数的。”
“不是两位数,是至少及格!上楼去写作业吧。万次郎也去,冰箱里有蛋糕,自己拿。”
目送他们上楼以后,坐在沙发上挑选纹身图案的女客人问道:“他们是你的弟弟吗?”
“不是,朋友家的弟弟。”
我低头看手机,上面是我的表妹大冈红叶发来的邮件。
【芙柚子:我觉得你差不多应该消遣够了,该回学校了。——from大冈红叶】
我回复:【不回。】
“你和他们的感情真好。”女人又说。
我嗯了一声,店里陷入短暂的安静,忽然又响起隐隐的啜泣声。
我诧异地抬头,看到女人竟然泪流满面。
“我有一个儿子,和那两个孩子差不多大,叫一虎……”
“一虎是个很懂事的孩子,要是没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就好了……”
我沉默地听着她哭诉,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来纹身的顾客中,我其实最怕应付这些独来独往的普通人。
他们不可能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像社会人而纹身,而是实打实的,有心事,并将心事发泄在皮肤上,让感情也变为身体的一部分。
“老板,什么样的图案象征自由?”她问我。
“很多,飞鸟,蒲公英,浪花,云。”
所有不受拘束的东西,都是自由。我想了想,补充道,“但纹身很疼。”
“疼?还能比挨打更疼吗?”
她撩起衣袖和裤腿,那下面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和淤青。
显而易见是遭遇了家暴。
我移开视线:“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有什么用,日子还是要往下过的,我们还有孩子。”
她身上有酒气,应该是喝了酒出门散步,无意中来到这里的。
普通人能发现我的店全靠缘分,因为一整条街上,除了我的店,其他门店都空着。
“他以前不是那样的人,他对我很好,每周都给我买花,他煮的鱼汤特别好喝,他帮我挑去鱼里的刺,他还给我写过很多俳句……”
女人又开始列举丈夫的优点。
我耐心地听着,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此刻我脑中回忆起的,是一个短发紫眸的英俊男人。
他是我的未婚夫。
我曾和他去横滨码头的空厂房里看海,在少年院隔壁的田野小路上赛跑,探寻十年前不良少年们的足迹……所有我没经历过却好奇的事,他都带我体验了。
一些街头巷尾的传说,早已被时光拆解得支离破碎,无从考证,但他的讲述,总能令人沉浸其中。
只是到头来,什么都没剩下。
直到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我才从回忆里惊醒,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她放在膝盖上的包缓缓滑落,从里面掉出一个瓶子。
我扫了一眼上面的字,打算放回去。
“这个是安眠药吗?”从楼上下来的佐野万次郎轻声问道。
“应该是。你怎么会认识?”
“和我爷爷吃的一个瓶子。”佐野万次郎又问,“她买这个是因为晚上睡不着吗?”
“可能吧——怎么了?”
佐野万次郎按住我的手,而我正在把药瓶放回去。
“她会不会用这个自杀?我在电视里看到过,吃多了会死。”
一向潇洒自在的男孩,此刻神色里充满担忧。
“我不知道。”
佐野万次郎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拉着我往楼上走。
不想写作业的场地圭介也参与了讨论。
得知女人被家暴,两个热血少年恨不得立刻冲到女人家里,将她的丈夫暴打一顿。
“打女人的男人真的太逊了。”佐野万次郎皱眉。
“有种跟我们单挑啊。”场地圭介一拍桌子,连橡皮都震掉了。
“你们打他有什么用,没准人家挨了打,回头又将怒火发泄到家人身上。”
更残酷的假设我没说出来,按这名女性对自己丈夫的眷恋,他们去打人,她很可能还会护着男人。
我不想让万次郎和场地圭介更失望。
“我们就一点事都不做吗?”场地圭介不甘心地问。
“家暴这种东西,当事人不下定决心处理,旁人的干涉是没用的。不过,你们能做的事也有很多。”我捡起地上的橡皮递给他,“比如好好学习以后努力赚钱,成立反家暴的组织,以后解救更多的受害者。好了,快写作业吧。”
“以后,什么以后?”场地圭介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我,“我连眼前的这个都帮不了,还能救更多的受害者?”
“现在你的任务是写作业,不要想着去打人了。”
“就不写!”
不知道是场地圭介脾气更差,还是我脾气更差。他把试卷扔在地上,我把他留着写完试卷吃的蛋糕也扔在了地上。
佐野万次郎等我们吵完才说道:“我大哥也说过,不要随便插手别人的家事。但是遇到了,一点忙也没有帮,总觉得有点不太好。”
我心情复杂地接话:“所以呢?”
佐野万次郎打开安眠药的瓶子,将里面的药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我:……
“万一人家是为了治疗失眠开的药呢?”
“放心,我会给她更好的药。”他打开自己的书包,拿出了一瓶软糖,然后将软糖倒进了安眠药的瓶子里。
“我吃了就会困,肯定管用。”佐野万次郎笑了一下,“吃多了也没关系。场地,我们偷偷把药瓶塞回去吧。”
一整瓶好吃的夹心软糖,他没给自己留下一颗。
场地圭介也冷静下来了,他撕了一张纸条,在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大字。
【阿姨加油!】
……居然又有错别字。
但,真令人感动。
全世界的善意都聚集在了这两个少年的手中。
“你们这样,显得我很逊,是个又懒又怕麻烦的前辈。”我无奈地望天,“行吧,让我想想办法,试试能不能帮。”
女人睡醒之后,酒劲也过了,我告诉她纹身的机器坏了,暂时修不好,不能给她纹身。她听完后静默了片刻,拎包离开了。
她不知道的是,包里的药已经被换成了糖,还留下了一张纸条。
为了奖励万次郎和场地圭介的善心,我久违地从车库里拖出了我的川崎机车。
这是一辆限量款的机车,野性又华丽,极其拉风,但我开得很烂,有时自己还会被引擎声吓到,明司武臣对我开这辆机车的评价是——牛嚼牡丹。
“今天我们三个一起来牛嚼牡丹吧。”我翻出三个头盔,一人套上一个,“去六本木瞭望东京塔,顺便吃个烛光晚餐吧!”
“我们可不是牛,只有芙柚子是牛!”
“下去吧,两个笨蛋。”
因为他们还在读小学六年级,所以不管如何眼馋,开机车的都只能是我。
万次郎个子矮一点,坐前面,场地圭介坐后面,一路上都在吵架。
场地圭介:“芙柚子,你开快一点,好慢啊。”
万次郎:“从牛变成蜗牛了。”
我害怕机车的声音,尽量保持低调:“……安全第一。”
刚到六本木Hills附近,我停好车,出来就看到场地圭介正要与人动手打架。
我赶紧叫住他:“场地,给我冷静。”
对方是几个身材魁梧的高中生。
看到我之后,视线一齐移到了我身上。
“你就是佐野真一郎的女朋友若宫芙柚子?”其中一个卷毛青年拿着照片,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是我。”我走过去问,“有什么事吗?”
卷毛吐出一个烟圈,咧嘴说:“你撞大运了,我们狂极的副总长要见你。”
“狂极?”我假装害怕,“久仰。”
完全没听说过。
卷毛冷笑道:“识相点,要么见,要么死,自己选。”
“我见。”我按住要跳起来揍人的场地圭介,朝卷毛抬了抬下巴,“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