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药师》空谷青璇

2、2

　　二、脱线与哀怨
　　落下孤灯一旁的小屋内，白衣少年与一个小小团子相对而坐。
　　“阿嚏！”慕少艾打了个喷嚏，将裹着自己的小小毛毯拢得紧了些，鹅黄的外衣已被脱下，只留雪白中衣，银白的发丝散落，映着细致的皮肤，像尊小小的白瓷娃娃。
　　羽人觉得这样的慕少艾很可爱，脆弱易碎，而自己仿佛就是他唯一的依靠，不会再在外面乱跑，受一身伤回来还要强撑着以免让人担心。
　　皱皱眉，又用掌心将他托起，然后放在被水汽蒸得热烘烘的茶杯盖上。（为嘛又是茶杯盖……）
　　慕少艾觉得浑身一暖，舒服许多，才抬目看向一直一语不发的羽人。
　　“哎呀，羽仔啊，你不要这么盯着我啊，药师我都不好意思了。”
　　“……”没有答话，羽人的眼里却透着几丝询问和怒意。
　　慕少艾理了理散乱的头发，道：“羽仔，我想洗澡。”
　　羽人非獍“哦”了一声，拿个碗倒了点热水，往前一递。
　　“洗吧。”
　　慕少艾无奈的叹叹气：“真是不可爱的大白鸟。”
　　羽人起身，道：“等你洗完了我再进来。”
　　说罢径直走出门外，也不去瞧身后小小药师抚额郁闷的神情。

　　慕少艾慢悠悠脱下身上的几层衣服，才从杯盖上爬下来，做跳水状跃入“浴缸”。
　　“啊~果然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呐~”虽然目前情形也未必得意到哪儿去……不过，变小就变小吧，反正身体一切都正常，就当是次奇遇也行。
　　乐观开朗是药师我的优点啊~
　　温热的水抚着全身的肌肤，连日来的饥饿疲惫都少了，精神一松，就有些昏昏欲睡。本来有点饿，不过在睡神面前，还是无法抵抗地进入梦乡。

　　尽管是炎热的夏季，落下孤灯依旧是有些寒冷，风吹动六翼风铃，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小小的一片空间。
　　羽人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回到屋里，却见那小小药师靠在洗澡的碗边睡着了，热水蒸腾起的轻雾缠绕在那人身周，活似一个白玉雕成的小偶人。
　　可是，又有什么样的小偶人能这么灵动，这么真实。
　　看着睡的不知人间几何的小药师，羽人心中一暖，突然很想笑，他伸手把湿淋淋的药师捞起来披上毛毯，放上床，自己也在一边躺下，捞起被子一角盖在药师身上。
　　慕少艾该是睡得很熟了，这些动静全未察觉。羽人侧过身看着慕少艾，一手抚上自己心口，那里面激荡着的融融暖意，在见到那人从烟筒中掉出来一刻就未停止过。
　　大约……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吧。

　　羽人望了一会，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慕少艾的身体。
　　武人常年练刀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温热的气息，慕少艾大约是睡梦中察觉了有暖热的物体靠近，本能地抓住，像只八爪鱼一般攀住了那根手指，用脸蹭了蹭，睡的一脸幸福。
　　忽然觉得眼睛略有湿意，连着急了三天，到见到那人的一刻，所有的怨怼愤怒全没了，只是担心他是否有受伤。害怕又一次，遍寻不着了他；又一次在醒来时，他已不在了。
　　“慕少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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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少艾盘腿坐在桌上，手里抱了粒玉米吃的正欢，一旁的小碟子里是用来润喉的清茶。
　　“哎呀呀，这样以后，我们的生活费可以节省不少啊……羽仔……”
　　慕少艾是个懂得养生之道的人，每餐皆是菜色丰富且营养均衡，是以本人长得鹤发童颜光鲜亮丽，完全看不出年龄迹象。
　　自从身体变小后，每天只几粒玉米、几颗饭粒就能吃撑，而羽人本身并不在乎吃食这类事情，因此最近落下孤灯的饭菜钱大大减少了。
　　“呼呼，药师我是不要紧，就是羽仔你最近吃的不好，好像瘦了些啊……”
　　羽人在一旁看慕少艾啃玉米啃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有忧愁担心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道：“慕少艾，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变小么？”
　　慕少艾啃完了玉米粒，蹭到羽人身前，捞起他的袖子擦了擦嘴，打了个饱嗝，这才懒懒道：“想过，可惜没头绪，这事情，还是要去问琉璃仙境那位大闲人。”
　　羽人皱了皱眉，疑惑地神情，正待开口，慕少艾续道：“我在琉璃仙境喝了杯茶，一觉醒来就这样了，难道不是素还真搞的鬼么？”
　　羽人听罢，二话不说，抄起小药师放在肩头，拿起天泣，直往琉璃仙境飞去。
　　“呼呼，羽仔，饭后飞一飞，快活似神仙，不如以后我们都吃完了出来飞飞吧。”
　　某药师趴在羽人肩头，抓着他一缕发维持身体稳定，笑呵呵的往下欣赏着美景。
　　“祖国的大好河山真是壮丽，尤其是俯瞰的时候~呼呼~”
　　“慕少艾，你想去身临其境么？”
　　“哎呀，羽仔，你真是不解风情。”
　　“……”完全没话说的羽人非獍选择了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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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还真觉得自己应该是出现幻觉了。
　　面前那尊笑得像阿福一样的黄衣娃娃……真的是药师吗？
　　太假了吧！
　　可是为什么能笑能哭又能动，还会挖苦人？
　　“药师，这真不是你的恶作剧吗……？”素还真伸手想上去摸摸那个小人，羽人微微一偏身子，不着痕迹地挡在前面，这一伸手，正好摸上羽人腰间的天泣，刀的寒气触到肌肤，素还真连忙缩手，暗地里冷汗了一把。
　　某药师在桌上躺下，一手托着头，翘着二郎腿，一副逍遥模样，闭着眼睛道：“素大闲人，你看药师我是这么无聊的人吗？”
　　羽人非獍和素还真同时在心底说了一句：“是。”
　　当然，谁也没有说出口。
　　可是二人心照不宣的神色怎瞒得住某狐狸药师，只见慕少艾打量二人神色一番，立刻捧心，双眸微垂，西子蹙眉状曰：“哎呀，没想到赋雅风流的药师我在你们心中是这样的形象，实在是戳中吾心头之痛，吾的心碎，碎得犹如山中雪，风中叶啊！”
　　这番话愣是让琉璃仙境的炎炎暑气冻成飒飒寒风。
　　隔了一会，药师见面前两人都没有反应，立刻纳闷躺下：“哎呀，为虾米你们都不捧我的场。”
　　羽人非獍转身，坐下，淡淡道：“你没有龙首华丽无双。”
　　素还真抬手一擦额上的冷汗，连忙道：“药师，你的冷笑话功力也渐长了，将来必不输于剑子前辈啊。”
　　慕少艾被打击得装死趴在桌上，羽人非獍见他始终不切入正题，不得不开口。
　　“我想知道，为什么慕少艾会变小。”双眸微凝，望向素还真。
　　素还真走到一旁喝了杯茶，这才从袖中拿出一根红线，道：“先让劣者诊治一番吧，药师身体太小，劣者只得用丝线把脉了。”
　　说着走向慕少艾，欲将红线绑在慕少艾的手腕上。
　　慕少艾见他要来给自己把脉，连忙道：“免了免了，药师我又不是不懂医术。脉象一切都正常，身体也健康的很，吃得下，睡的香。你要把脉，不如去查查当日我喝的那杯茶。”
　　素还真回想了下，问道：“药师可记得是在哪里找的茶叶？”
　　“呼呼，这儿的茶水向来都是阿屈仔负责的，我当然是去他房间瞧瞧有没有私藏的好品种了。”
　　= =真是好奇心害死自己，哦不，还害死道友我……
　　“……”素还真无语了一阵，“药师可记得那茶叶的样子？”
　　“碧绿透光，犹如青玉，香气宜人，芝兰不及。”回想了一下那茶的味道，不由又口水了一下。
　　“哎呀，劣者似乎也未尝听闻过此种茶叶啊。”素还真连忙道，“阿屈带着妻子外出游玩，估计要几个月才回，劣者目前也无办法知道药师变小的缘由，不如……”
　　许久未说话的羽人非獍开口道：“不如什么？”
　　素还真温柔笑了下，端的君子之风，温润如玉，可在慕少艾眼里，那模样就差没有条狐狸尾巴甩甩了。
　　“素闻儒门龙首见闻广博，学艺精湛，劣者建议二位可去儒门求助。儒门人数众多，纵使龙首没有办法，其下属中也未必没有知情者在啊。”
　　哈，把这个麻烦推给儒门天下，劣者带着无欲再出去游玩，可省心不少~
　　打着如意算盘的素闲人，面上不由笑得更为灿烂。
　　“哼！素还真，在你地盘闯的货，却让儒门来做替罪羊吗？”冷冽的声音响起，素闲人动人的微笑马上惨烈起来。
　　“无欲啊，你误会劣者了。”
　　一袭黑纱，白发简单束起，月才子谈无欲拂尘一甩，跨进门，清冷凤眸微眯，望向素还真，道：“素还真，把阿屈叫回来问问很难吗？”
　　素还真不由哀怨：难是不难，只是以后又要好一段时间喝不到好茶了……
　　“无欲啊，阿屈目前行踪不定，劣者上哪儿找啊~”继续哀怨的望，无欲我就不信你不会被我打动。
　　白白眼打算无视素还真，谈无欲望向变小的慕药师，不由还是愣了下。
　　小小的黄衣团子，白皙的脸颊微微透着红晕，红红的唇微微带笑，若不是双睫一颤一颤地，还真的会以为只是个胖娃娃。
　　“咳，药师真是有福相……”
　　慕少艾叹了口气：“果然是日月同气啊！一起来取笑我这个落难又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羽仔，我好哀怨呐！”
　　手无缚鸡之力，那真正的书生岂不是要直接弱柳扶风了……在场三人同时嘴角抽搐了下。
　　“药师，我立刻飞鸽传书通知屈管家回琉璃仙境，在此期间，素还真的提议试一试也未尝不可。待屈管家回来，我再通知你们。”
　　真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谈无欲，毅然无视一旁素还真的眼色，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师弟啊，劣者想与你一起共览大好河山的啊~
　　果真是，完全不解温柔的月才子谈无欲啊！
　　慕少艾肚中暗笑，羽人非獍又将他放在自己肩上，淡淡道：“那，打扰了。”
　　言罢，六翼展开，顷刻间只余漫天飞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