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白凤（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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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越与方无璧相处，便是越捉摸不透这人。这人看似简单，如一汪清泉一便眼透，整日嘻嘻哈哈吃喝玩乐，就是纨绔子弟。可细细品来，这池底里必是暗藏乾坤，整个都城普通百姓、烟花柳地之地，提起这方公子除了头痛的无奈苦笑，却无一人说他一句坏话！
这，便是与当今都城的其他纨绔有着天壤之别。
白凤琢磨的头疼了，一夜酒醉之后便是豁然开朗！管他这么作何？难不成还真与这厮纠缠一生？想到这，白凤的面红了红，可随即又往下细想，便是打了个冷颤，直念阿弥陀佛。
不过，不再纠葛于此，白凤便是觉得有些看透这方无璧方大公子了。其实这人并不喜床第之事，更多时候，他总是提着一壶竹叶清酒，躺在白凤的怀中，散发敞衣，随意至极，便是与月对饮。
然后，便是醉了。这人醉了，话就变多了。白凤知道原来当今兵部尚书夫人也是青楼出身，当初有名的一出“棒打尚书”，便是把当初都城之下连皇亲国戚都相中的好驸马斩落于石榴裙下。
方无璧说到这时，总是耻笑他爹。“怎么被人打了，反而就喜欢上人家了？凤儿，你说我那爹是不是有毛病啊？”
白凤淡淡瞥他一眼，暗想道：你又好到哪里去了？不过，有更令白凤好奇的事，“公子，您娘不是妾？”按理，青楼不洁之身，哪有当妻的命？
哪知，方公子回的是一脸不解，他说：“我爹心里头就我娘一人，不娶她当妻，那当什么？”
“……”
“三千弱水，只此一瓢。此生此世，心中惟君……凤儿，你说这天下的人千千万万的，他们两人就这么遇着了，还携生此生，是不是很让人羡慕？”
此刻，白凤望着这躺在他怀中，睁着那双微醉的桃花眼，神态犹如稚童的方无璧，终是半真半假的无奈一叹，“是啊，能遇着了，就让人很羡慕了……”
于是，又嗫嚅了几句，这个浑身染成桃粉的醉鬼扯着白凤的衣襟，憨憨的傻笑着，“凤儿……嗝……等，等本公子落冠了，本，本公子也，也用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说完，头一歪便是醉的不醒人世。
白凤一脸怔愣，半晌才化为声声苦笑，“公子啊公子……你，还真奇怪……”
隔日，当方无璧转醒过来，榻边便是一碗清冽可口，泛着荷香的小米粥，伴着几叠小菜。方大公子便是笑呵呵的窝在这小小斗室中，过了一日又是一日。
只是，这世上无不透风的墙。兵部尚书终是知道方大公子作的此等好事，即使有着护犊的尚书夫人在，依旧被人五花大绑的给捆了回去！
老鸨整日忐忑不安，担心这散财童子被他面如恶煞的爹打得从此不能人道，断了财路。不过他倒不担心方公子会改邪归正，因为在整个都城百姓心里头，方无璧自打十二岁后，便是在青楼艳馆中扎了根。这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他方大公子早是半个青楼之人了！
至于白凤……他更是图个清净乐得狠，这银两早给了，又不用侍候这方大公子，自然是乐得清闲。只是偶尔从书堆中抬起个眼，见着园中那一株株的烂桃花，会发那么一会儿呆，而已。
只是，白凤清闲的日头并未过多久，有了缝的蛋自然招来了苍蝇。那只令人讨厌的苍蝇一入楼，指明的便是要那早已被方无璧包下的艳倌白凤，好好侍候他一夜！
其实这“苍蝇”也颇有些来头，他爹虽然只是二品朝官，在户部任个闲职。只是这位大人是上任相爷的得意门生，亦与当朝丞相有着同门之谊。更遑论官场之上的是非黑白，总之，或许眼前的苍蝇并不把方大公子的名头，看在眼里。
白凤也是无聊，便是应酬着接了几句。只是越发觉得这人与时下的读过几年书，便自恃甚高官家子弟是同一嘴脸。
或许也是与方无璧这祸害相处久了，养刁了胃口，白凤再无从前的好心性。烦了，便是挥挥袖极不给面子的起身离席。
“苍蝇”自然是恼子，怒而起身便是抓着白凤扯了回来。“别装清高了，以为攀个高枝就成凤凰了？呵呵，你就是一介贱籍，永无出头之日，这辈子就是只能出来卖的贱民！”
白凤的脸，依旧在笑，笑得甜若蜜美若仙。不过自小习过武的他，再加上月上公子有意无意的教导，白凤越捏越紧的拳便是透着与细致的肌肤，全然不同的筋络印痕……
可就是这“苍蝇”下一瞬，便将被白凤打碎木窗，打出去之际，“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正打中“苍蝇”的面门之上。随即，一颗泛着异味，褐黄色的浓稠滑腻之物，便顺着这原本就说不上什么端正的五官之下，缓缓滑落。
“凤儿，本公子不是说了吗？不要笑得这么难看……”嗓音已渐渐褪去稚气，俊郎之中略带沙哑，方无璧方大公子便如众星拱月一般，一身纯白儒衫摇着纸扇，金光闪耀的登场了！
方无璧先是从怀中掏出一绽银子，交给了一旁卖给他臭鸡蛋的老者。然后颇有些流氓之相痞笑着搂上了白凤的细腰，低问着：“有没有想本公子呢？”
最后，像是才发现了身边还有一人般，冲着那脸上一片污迹，赤橙黄绿一应俱全的“苍蝇”，一脸恍然，“唉呀，这不是仓大人家的公子吗？呵呵，真是幸会幸会！”
“……”白凤捂着怪笑抽的嘴，暗忖着，这人还真有些可怜……
“哼！方无璧！”一如寻常戏码，仓家公子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直指着方大公子大嚷着，“你，你可别欺人太甚！”
“……真没创意……”用只有怀中白凤听得到的音量，方无璧不满的嘀咕了一句。却在下一瞬又人模人样的装出一脸无辜，“本公子怎么你了？啊，莫非，方才本公见有只大苍蝇在这嗡嗡直飞的，直缠着本公子的凤儿，便是用颗臭蛋替民除害了，难不成误伤了仓大公子？唉呀呀，真是罪过罪过……”
“你！”仓公子气红了脸，可“你”了半天，手指乱颤，却终究是顾忌太多，难听的话说不出。终于，实在是下不了脸之际，便是直指着方无璧大嚷着，“我得给我赔不是！”
“噫？为何？”挑着眉眼，方公子一脸好奇，“凤儿，本公子有作错什么？”
白凤很乖巧的回道：“公子，您为了打一只苍蝇，误伤了仓公子，是该道歉。”
“啊？原来如此……”方无璧说着这话时，虽然声音低了下去，可这眼却是晶亮晶亮的，直闪着人眼泛花，“那凤儿你说，本公子该当如何？”
白凤黑白分明的眼滴溜溜的转了几圈，依旧一脸乖巧，很是认真的提议道：“要不，就让凤儿为公子把这苍蝇逮下，然后请你亲手交予仓公子，让其发落？”
“啪”的，方无璧拢扇击掌，连连额首，“甚好甚好，啊，凤儿快看，那只苍蝇正巧落在仓公子脸上，你还不快去速速捉来！”
“是，凤儿知道！”话音未落，众人只见一道红影飘忽，连自小习武的仓大公子也是一片恍悟，便是面上“啪啪”两声，给狠狠的刮了两下。
怔愣之下仓公子自然是回礼，双手握拳从旁狠狠侧击而去。可刚力之下如同打在一团棉花之上，手筋一麻，又是“啪啪”两声，竟是自己的拳头，打在自己的脸上！
顿时，似是开了染房一般，鼻头一甜，两行热血便是顺着仓大公子的鼻孔，泊泊的往下流！
“唉呀，仓公子，您怎么也动手帮凤儿抓‘苍蝇’了？凤儿真是惶恐……”
“哈哈哈！！”一旁的方无璧终究是忍不住了，尤其是看到娇滴滴的白凤一脸无措诚惶诚恐之态，更是笑得全无任何涵养。
“方无璧！”最终，知道不是对手的仓公子在临门之际，回身大吼一声，“你别以为自己是个事！你在外，就知道躲在你爹的官袍之下！而在这里，你更是躲在一个小倌的裤子底下！方无璧，你三岁那年号称‘文曲下凡’！如今在我看来，你就是一个离了你爹，什么都做不成的废物！废物！！”
这种好比斗败的狗子乱吠之声，白凤自然不会在意。他以为方无璧也不会，可他错了。当两人来到白凤香闺之时，方无璧却是捧着个酒壶似要把自己醉死一般，死命的灌着自己。
“公子！”
“凤儿……他没说错……”方无璧笑是很温和，如同画上的翩翩公子，泛着看不透的雾气。他说：“本公子除了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便什么也不是了……什么，也不是……”
“……”白凤沉默半晌，突然“啪”的一声，双掌击在方无璧脸颊两侧。对着这一片茫然的脸，白凤一脸认真的说了一句：“公子，你笑得真难看。”
“……很难看吗？”
“是，很难看。”
一问一答，便是当初方无璧对着白凤所说的话。而白凤亦是不客气的借用方无璧曾说过的话，“公子就是公子，无关乎是不是兵部尚书之子。一如凤儿就是凤儿，无关乎贱籍。公子，凤儿说错了吗？”
“……”
于是，原本是一派无措如同被父母抛下的方大公子，便如寻到了自己的根一般。整夜的窝在白凤的怀中，却什么也不做，仅是紧紧依靠，借着彼此的体温，度过漫漫长夜。
“凤儿，本公子此生能遇见你，真好。”方无璧是真心的这么说着的。
白凤笑着回道：“公子，您总有一日会遇着那个人的。”
于是，方无璧便一脸失落，如同被丢弃的小犬。
白凤依旧是温柔的挽着他，比起方无璧，过早历经人世百态的白凤明白，方无璧要等的人，不是他。
即使吐在自己胸口上的呼吸，每次都让白凤觉得如同锥心，可白凤还是让方无璧静静的靠着，如同避风的港湾。他想，至少留在这人的身边，直至他等到那个人……然后……然后……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白凤（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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